第4章 神界重现

花千骨闻言,抬眸看了温若兰一眼,没有言语。她缓步走回案前,拈起那枚莹白的忘情丹,目光在丹丸上停留了片刻,终是仰头服下。

药力瞬间化开,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眼前一黑,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温若兰立即上前,轻轻将她打横抱起,安置在内室的床榻上,仔细掖好被角,动作很轻。转身时,她朝卷轴递去一个眼神,随即缓步走出寝殿。

“待芊儿醒来,你便告诉她,”温若兰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她下凡前夕旧伤复发,昏睡不醒。我与诸神已寻得他法,将洪荒之力彻底根除了。”

卷轴闻言猛地一缩,卷边微微发颤:“啊?要、要我说?万一哪天花花想起来了,非把我拆了搓成纸浆不可!”它想起往日被花千骨“折腾”的种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温若兰见它这副惊惶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笑意。她抬手轻轻敲了敲卷轴:“放心,忘情丹一旦服下,便无解药。”顿了顿,又温声道,“芊儿素来与你亲近,自然会信你。”

话音未落,她已足尖轻点,御风而去,身影消失在殿檐之上。

卷轴独自悬在半空,心里默默叫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哪天花花真的记起一切,它岂不是要遭殃?越想越怕,卷身缩得更紧了。

它自我安慰般地转了个圈,化作一道浅黄流光,悄无声息地飞回寝殿,轻轻落在床边的矮几上,静静地守着沉睡的花千骨。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花千骨平稳的呼吸声轻轻起伏。卷轴悬在矮几上方,卷身随着她的呼吸也微微起伏,仿佛也在同步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初时带着几分迷蒙,如同蒙着薄雾的清泉,随即渐渐清明,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琉璃般明净的清澈。

她撑着身子坐起,目光略带好奇地扫过熟悉的寝殿,最后落在因她苏醒而惊得猛然绷直的卷轴身上。

“卷轴?”她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却并无沉郁,反而有种轻快,“我这是睡了多久?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卷轴心下一紧,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按照温若兰的嘱咐说道:“花、花花!你醒了!你下凡前夕旧伤复发,昏睡了好些时日呢!可把我们急坏了!你娘亲和众神也找到了根除洪荒之力的办法,现在洪荒之力彻底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旧伤?”花千骨微微偏头,指尖下意识地点在心口,那里一片平静,再无隐痛。她感受着体内充盈而平和的神力,嫣然一笑,那笑容纯净明朗,不带丝毫阴霾,“是吗?可我如今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轻松。唉,也是辛苦娘亲他们了。”

她掀被下榻,步履轻盈地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窗外云海流金,晨曦正好,温暖的光线洒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舒展,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

“真好。”她轻声叹道,像是对卷轴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卷轴看着她舒展的背影,那背影挺直、轻盈,再无往日即便强撑也难以完全掩饰的、一丝沉郁的重量。它本该为她的“新生”感到高兴,可心底那点关于“万一”的担忧,却又悄然冒头。

“是啊……真好。”卷轴小声附和着,慢慢飞到她的肩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花千骨被它逗笑,伸手将它揽入怀中,低头看着它,眼神温柔而专注:“这些日子,也辛苦你守着我了。”

她的目光纯粹,感激是真,亲近也是真,只是那深邃的、曾承载着刻骨情殇的底色,已消失无踪。此刻她的眼中,倒映着的只有九重天上的云卷云舒,一片岁月静好。

卷轴依偎在她怀里,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宁静与温暖,内心默默祈祷:但愿这份宁静,能长久些,再长久些。

光阴如水,静默流淌。自花千骨服丹醒来,已过了数日。

这日,她正于云端演练剑法,身姿翩若惊鸿,剑光流转间不带半分停滞。体内神力圆融充沛,她眉目舒展,神情专注而平静。

忽然,九天之上传来阵阵清越钟鸣,共八十一响,回荡在神界的每一片浮云与宫阙之间。这是自浩劫后,沉寂了太久的神谕钟声。

卷轴激动地从一旁飞窜而来,卷身因兴奋微微发亮:“花花!是神谕钟!八十一响,是最高召令!”

花千骨收势而立,仰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神界,将重启于六界之前。

温若兰的身影伴随着道道祥光出现在她身侧,神情是罕见的肃穆与庄重。“芊儿,”她牵起女儿的手,声音温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随娘来。是时候了,让诸天六界,再见我神界光辉。”

她们一同升至九重天最高处的启明殿。往日封闭的巨大殿门正缓缓洞开,门后是璀璨夺目、流转不息的法则漩涡。殿前广场上,一道道强大的神影陆续显现,皆是昔日隐世或沉睡的古神,此刻因召令而苏醒归来。

温若兰松开女儿的手,与其他几位地位尊崇的古神一同走向殿中央的法阵。她回眸看了花千骨一眼,眼中是无限的慈爱与期许。

“以吾神名,引天道为契!”

“以吾神血,唤纪元之光!”

几位古神同时吟诵古老的神谕,将磅礴神力注入脚下巨大的法阵。刹那间,法阵爆发出贯穿天地的光柱,直冲霄汉!

整个神界随之震动。笼罩在神界外围、那层因浩劫而设下的无形壁垒,如同冰雪遇上骄阳,开始寸寸消融、瓦解。更为精纯浩瀚的天地灵气自虚空倒灌而入,滋养着神界的每一寸土地。原本有些寂寥的宫阙楼阁,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绽放出万千霞光,神鸟清鸣盘旋,祥瑞之气弥漫四野。

神界,正式解封!

花千骨立于众神之前,感受着周身澎湃的神界本源之力。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脚下这片天地正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重新宣告它的存在。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额间一道从未显现过的金色神纹悄然浮现,流转着古老而尊贵的气息。

几乎在神界解封、她额间神纹显现的同一瞬间——

六界之中,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存在,无论仙、魔、妖,皆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望向那重现于世、威压浩荡的神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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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长留山笼罩在一片罕见的沉寂中。

白子画立于衍道仙尊的墓前,一袭白衣在晚风中轻扬,更衬得身形孤寂清癯。他手中执着一壶清酒,缓缓倾洒在墓碑前。往日的疯癫恍惚在此刻被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明压制着,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摩严与笙箫默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摩严眉头紧锁,看着师弟如今形销骨立、神光内敛却更显枯槁的模样,喉头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笙箫默眼中则满是复杂的不忍,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白子画的肩。

白子画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摩严身上。自他知晓摩严对小骨做过什么,又将小骨逐往蛮荒之后,师兄弟二人便再未有过半句像样的交谈。

真相大白那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何其荒谬,竟会以为送她去蛮荒是最好的选择?倘若当时他能算出,当时他的小骨是被绝情池水毁了容貌,瞎了眼,哑了嗓子被丢到蛮荒的……倘若那时摩严用绝情池水试探他时,他能多想一层,想到摩严绝不会放过小骨……

都是他的错。若他早知如此,定会不顾一切闯入蛮荒,陪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即便蛮荒众人对他恨之入骨,即便万劫不复……每每思及此,白子画便觉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师兄,今日天色已晚,便在绝情殿……歇息一晚吧。”笙箫默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劝慰。

许久,他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一夜,绝情殿内空寂如墓。白子画并未入睡,只是静坐于窗前,望着窗外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云海星河。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曾沾染过她的气息,她的笑语。这里曾经是他和她的家,如今,只余下噬骨的空茫。他指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按在心口,那里,自她离去后,便只剩下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

翌日,天光未亮。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无边威压,毫无征兆地自九天之上降临!

整个长留山为之震颤,云海翻腾不息,鸟兽齐鸣。摩严、笙箫默、幽若、落十一等人皆被惊动,纷纷掠出殿外,震惊地望向那威压传来的方向。虽目不能及,但所有修为高深者皆能清晰地感知到——一个凌驾于六界之上的庞然存在,苏醒了。

“神界……”笙箫默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人间,异朽阁深处。

东方彧卿正对着一方以玄光镜构筑的水幕,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九重天外那壁垒消融、霞光万丈的恢弘景象。而他身侧的玉台上,一枚晶莹的、包裹着一只小小灵虫的琥珀。

那是糖宝。花千骨虽将她唤醒,但至她醒来得到的是骨头娘亲魂飞魄散的消息,她便将自己彻底封闭,不愿醒来。

东方彧卿的目光从玄光镜上移开,落在琥珀中那小小的身影上,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琥珀表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随即,一抹了然与决断划过心头。

“神界解封……”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似叹息,又似看到了无尽的可能,“这或许……是唯一能救回骨头的机会了。”

他必须立刻前往长留山。

东方彧卿不再迟疑,袖袍一拂,身影已自异朽阁内消失无踪。他将那枚承载着糖宝身躯的琥珀小心置于胸前衣襟内,隔着衣料,似乎能感到那琥珀传来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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