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殿后山。花千骨走近海边,远远的又看到那个看海的罗姓老人一个人坐在那里,身旁仍然放着那个海螺。想起她和白子画曾经因为要不要告诉老人真相而争执过,他认为不该让老人活在谎言中,自己负气离开时白子画说:“等你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也许就会理解我的话了。”现在她恢复了记忆真的有点懂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我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他曾经对我所做过的一切才算公平吗?”
“可是,现在我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去面对未来,也不知自己在逃避什么。”花千骨唇边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不知不觉的走了过去,老人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回过头,见是花千骨怔了一下微笑着招呼:“小娘子,原来是你呀!”“老人家,今天又来看海啊?我闲来无事,也来看看海。”花千骨说着在老人身旁坐了下来,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听着有节奏的海浪翻滚的声音,吹着舒适的海风,心胸顿觉豁然开朗,心头的烦闷也减轻了不少。
两人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海,突然间看到不远处海面上跃起一条白色的大鱼来,足有一人长,嘴长长的,身上像抹了油一样光滑锃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弓着身子,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就没入了海中再也不见了。花千骨不由得指着那里有些诧异的问:“刚才那个是——鱼兽?”(注:鱼兽即海豚)老人兴奋的点头:“对,是鱼兽!我在海边看了这么些年,也曾见到过几次鱼兽跃出海面的情景,不过都是灰不溜丢的,这全身煞白的鱼兽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啊!真好看。”
不知为何一听到‘白’字她又想到了白子画,心里的纠结烦闷莫名其妙的又回来了,默默的低下头用手扒拉沙子。老罗头随口问:“你相公呢?怎么没一起来?”花千骨看着老人,面上难掩尴尬,敷衍道:“啊,他、他没来。”过一会儿又想起来纠正:“老人家,其实我们并不是什么夫妻,只是、只是认识而已。”
老罗头看着花千骨的表情,会意的一笑:“哦,知道了,就是还未成婚而已。怎么,吵架了?还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说得花千骨愈发难堪,干脆垂下头不再作声,老人只道他猜对了,也不再多言,此时只余下海浪哗哗的声响。花千骨看着老人白发苍苍,被太阳晒得棕黑色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不由得想道:“我如此纠结的事情也不知放到凡人身上会如何看待?”
过了半晌,花千骨试探着说:“老人家,我确有些烦心事不知如何决断。”老罗头一听轻松的笑起来:“哎呀,你问我算问对了,我这岁数呀经历得多,可比你多吃了不少盐,帮你参谋参谋准能行!”他看着花千骨等着她继续说。
花千骨不知如何说,犹犹豫豫的搓了半天衣角,看着他充满善意的眼神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的说:“老人家,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对你很好,你尊他、敬他、感激他、甚至依赖他……但是后来这个人做了一些非常伤害你的事情,让你很难过很痛苦,可是若去报复做伤害他的事情你又下不去手。多年以后,他似乎悔悟了,千方百计的再度相帮,向你示好。这种情况,你会选择原谅他还是远离他呢?”
老罗头皱着眉想了会儿说:“嗯,若报复他你下不去手,说明你还是很在乎很看重他的,那原谅与否得看他伤害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并非出于他本意而是迫不得已被逼的,甚至是被构陷的,又或者他是为了你好而做的——”花千骨忍不住打断他:“等等,为了我好而去伤害我?”“啊,对啊。比如有人拿刀割伤你是伤害吧?若是大夫为了帮你治病割开了你的脓疮挤掉脓水那不是为了你好吗?”
花千骨怔了怔说:“哦,好吧,你继续说。”“反正这类情况呢,我觉得我可以原谅。若非这些原因,他真的是为了他一己私欲有意在伤害我,伤我伤得很深的话那即便我看重他也可能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道歉都不行!一拍两散,井水不犯河水。”
花千骨低下头默默思考了一会儿,当初她设下幻境让白子画误以为她大开杀戒,逼他动手杀死自己,这是她万念俱灰下想要的结果,勉强算做他是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伤害她。可是伤她至深的是白子画绝情池水伤疤被发现后宁可削肉剔骨也不承认爱她,这绝对不是被逼的,她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这么做吧。
不由得幽幽叹道:“若不知他为了什么原因呢?”“什么?不知为了什么?还能这样啊?”老人挠了挠头,懊恼的一拍大腿:“得,我那一堆话不是白说了吗?怎么办?要不原不原谅那看心情咯?”说了半天又绕回来,花千骨比较无语,气馁之下随口问:“老人家你说得轻巧,那可有亲身经历过如此纠结的情况?最后有没有原谅对方呢?”
“我?”老人顿了顿沉思了好一会儿低声说:“这个我确实没有经历过,但是我想我经历的——正是那个被原谅的人。”这话引起了花千骨的兴趣,她抬起头盯着老人问:“哦?是什么事你能方便说说吗?”老罗头看了看花千骨,面露为难似不想说,踌躇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小娘子,看在你曾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今天啊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和你讲讲我年轻时的那段不堪的过往!如能帮你解开烦恼,做出决定我也不算白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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