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楼虽是间茶楼,但也并非只提供茶水,还提供酒水和吃食,到了晚间还有歌姬表演。
众人喝了一个时辰的茶后,赵世义找了小厮上了些吃食和酒水。宴席过半,酒酣耳热之时,不知是哪个起了头说道:“听说这青云楼的歌姬,各个都身怀绝技,尤擅琵琶弹唱,不如我们也唤来一个,唱上一曲如何?”
郝慧婉笑着应和道:“我看此事可行。”说完又喊来小厮,给了他一百钱,让他唤青云楼最好的歌姬来。
不到半刻钟,小厮引着一身穿罗裙的姑娘走进了房间。姑娘抱着琵琶走进房间,向着众人微微俯了俯身,随后坐于房内专门为歌姬准备的座椅上。
她先是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正在同赵世义说话的荀飞白身上。
赵世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用胳膊轻轻推了推荀飞白道:“这歌姬进来后便一直看向这方,你可识得她?”
荀飞白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那歌姬,认清样貌后有些讶异。
这歌姬正是方才小巷中的那个女子。
荀飞白微微朝着她颔了颔首,又转头对赵世义说道:“一面之缘,也不算熟识。”随后将巷子中发生的事,同赵世义说了一遍。
赵世义听完也忍不住替二人捏了一把汗,他看着荀飞白道:“当时那男子要是不肯罢手,这事可无法善了,你一个女子怎地敢单枪匹马的去救人。知晓你这人心善,往后可别再这般莽撞行事。”
荀飞白刚刚上楼时亦是有些后怕,只是当时那般情况,她一时未多想,她冲着赵世义点点头道:“嗯,下次定是会注意。”
赵世义听完,哭笑不得道:“这事你还想着有下次。”
荀飞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我今日不出手,你现下哪里还能听人家姑娘唱曲不是。”
赵世义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当真是。”
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他知晓即便他说出口也不见得荀飞白能听得进去,也就未再劝说。
那女子先是弹了一曲阳春白雪,随后弹了一曲凤求凰。琵琶声清脆又明亮,歌姬的声音柔美婉转,声声入耳,使人沉醉。
只是接下来的曲子,皆是诉说情思的曲子《长相思》、《玉楼春晓》、《秋夜长》。
荀飞白未察觉,倒是一旁的赵世义每每抬头,便能瞧见那歌姬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似是带着期盼、殷切又带着欢喜。他侧身看着有些醉意朦胧的荀飞白,摇了摇头,心里暗叹道:有些事情,当真是羡慕不来。
而此时听着这些相思曲的荀飞白,思绪早已飘远,脑海中清丽身影,时而近时而远,缠绕心间。
夜色渐沉,一行人酒足饭饱,皆带着些醉酒的憨态。曲终人散,纷纷道别离开。
荀飞白亦是有些微醉,她有些踉跄的出了青云楼。街上灯火自是不如坊内明亮,她一时未看清,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幸好身后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又紧紧的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拽住,使得她并未摔倒。
荀飞白转身看到那不甚熟悉的面庞,倒也将认人了出来,是方才她出手相助的歌姬。但二人这姿势实在过于亲密,荀飞白酒意瞬间消退了不少,她赶忙从这人怀中撤开,躬身行礼道谢:“多谢姑娘。”
那姑娘见她这急于避嫌的模样,面上一暗。她本欲开口问话,却被人打断。
颜家的护卫走至二人身侧,对着荀飞白躬身行礼道:“荀小娘子,三娘子怕您吃多了酒,让小的来接您回去。”
荀飞白见到护卫有些意外,听他说是颜从安吩咐而来,又有些欣喜。她看了看漆黑的天色,柔声问道:“都这般时辰了,从安还未歇息吗?”
护卫闻言看了一眼那歌姬,恭敬答道:“三娘子是您的未婚妻子,您未回去,三娘子自是会担心。”
这护卫平日里不太爱言语,荀飞白头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想来应也是她回去太晚,耽误了颜从安休息,便抬脚欲走:“那我们这便走吧,莫再耽误了时辰。”随后又似才想起一旁的歌姬,告辞道:“方才多谢。”
荀飞白言毕,便转身跟着护卫上了马车离开。
那歌姬见她离去,也未阻拦,只是静静的看那马车走远。一旁的丫鬟上前道:“杨小娘子,可是看中了那书生娘子?”
歌姬收回目光,低着眼眸道:“终究是我妄念罢了。”
丫鬟不解道:“杨小娘子连都未问过,怎知她也无意?”
歌姬并未答话,转身回了青云楼。
丫鬟不知晓缘由,歌姬自己心里确是明了,那护卫话中深意,她亦听得明白,这荀小娘子是定了亲的人。再者,方才那人,身上穿的衣裳样式虽是简单,但衣裳上的绣样却极其精细,而那面料亦是上好的云丝,一匹布便要百贯钱,能穿得起云丝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她这小小歌姬能肖想的。
荀飞白回到意园时,颜从安披着件外衫,正开门从房间出来。二人四目相对,荀飞白有些歉意道:“可是我归来太晚,耽误了从安休息?”
颜从安轻摇了下头道:“夏夜有些闷热,一时无法入睡,想着出来纳凉。”
荀飞白走至颜从安身侧,看着她笑道:“可要我陪从安说说话?”
她甫一走进,颜从安便闻见她身上带着一抹不同的淡香,她微微皱了皱眉。
荀飞白见状,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实有些酒意,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身上酒味颇重,还是先去洗漱。”
颜从安并未出言阻拦,等荀飞白进了澡房,她才叫玉珠唤来今日跟着荀飞白的护卫。那护卫将今日巷中之事与青云楼门前之事,皆一一转述予她。颜从安听完,敛了眉眼,挥退了护卫。
她本是怕有人会对荀飞白不利,才派了护卫跟随,谁曾想这人自己倒不像她这般担忧,也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那般危险的情况也敢贸然上前。
若那巷子里的歹人心狠手辣些,哪里容得她安全将人带出。
颜从安心下甚是不悦,她不喜荀飞白不顾自身安危去帮助他人,也不喜这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招惹到别的女子。那日在宝山寨那女子便是这般,今日的歌姬亦是如此。
一个明明不知情为何物的人,却偏偏最是会这般处处‘留情’。
荀飞白洗漱完毕时,颜从安房中的灯早已熄灭。她虽有些遗憾,但也未多想,只回了自己房中躺下。
或许是多吃了些酒,不多时荀飞白便梦会周公。
第二日一早,荀飞白起身的有些晚,她用过早饭,在庭院中走了一圈,也未找到颜从安。不过她亦未看到玉珠和宝匣,她便猜颜从安应是不在家中。问过老仆后,果然是颜从安带着二人出了门。
颜从安这一出门,便是一整日。直到荀飞白用了晚饭,才瞧见主仆三人从外间回来。她上前攀谈了几句,却发现颜从安有些兴致缺缺。荀飞白以为她是在外走了一日有些疲乏,也未过多打扰。
可以一连五六日,颜从安皆是早出晚归,也不曾与她过多交谈。荀飞白有些忧心,猜想莫不是滨州的店铺出了问题?
这日,荀飞白独自坐在小筑内,她想着等颜从安回来时,仔细问问,若是店铺出了问题,自己可有能帮忙的地方。
老仆从外间进门,告知荀飞白门外有人寻她。
荀飞白有些疑惑,她跟着老仆走至门口。门外站着一身穿长衫的女子,荀飞白见到她,面上带了笑颜,说道:“暮师姐,你怎地来了?”
暮江寒见她出来,笑着道:“那日本与你约好,今日得了空便过来寻你。走,师姐带你去醉仙楼坐坐。”
荀飞白也未推辞,同老仆吩咐了一声,与暮江寒一同离去。
醉仙楼开在滨州的泗水河畔,临泗水河而建,是座三层高的小楼。坐于醉仙楼上用餐,即可直观泗水河的碧波渺渺,亦可从上而下俯视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甚是悠哉。
正巧到了午膳之时,暮江寒要了些滨州特色小食,与荀飞白边吃边谈。
二人自小一块长大,暮江寒又年长几岁,她一直将荀飞白当做妹妹看待。暮江寒三年前中了春闱魁首,并未回花溪县,而是直接去了京都,投奔娘舅。随后三年一直在京都备考秋闱,连荀飞白父亲去世一事,都是三月之后才知晓。她托人给荀飞白捎去了些钱财,不过荀飞白并未收下。暮江寒又带信予她,介绍她去广济寺帮忙抄写经书。
三年未见,二人自是有不少话可说。荀飞白先是说了些这几年身边发生之事,随后又问起暮江寒科考之事。暮江寒亦同她讲了这几年自己在京都的所见所闻,又谈及殿试后进入翰林为官,如何来到滨州。
之后,暮江寒又问到荀飞白定亲一事,荀飞白将二人如何相识,又如何定亲同她说了一遍。
暮江寒闻言稍稍放心,也未再多问。
二人一顿饭吃下来,已过了快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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