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愤怒地再度嘶吼袭来,眼中布满血丝,眼角却滚落着泪水。
析月的动作慢了半拍,被男孩扑倒在地上,眼看匕首就要扎进脖颈,析月迅速抬起左臂抵挡,匕首直入大臂,一阵钻心的疼痛像向外流淌的血液一般蔓延,任是他咬着牙还是没忍住喊了出来,额头青筋暴起,呼吸频率再度加快,疼得左手抽搐,却硬是没让眼泪流出来。男孩看到血迹慌了神,有了一瞬间的滞停。析月看准时机,锁紧眉头迅速翻滚脱身撤到场地边缘,匕首脱离骨肉时又激起了一串鲜血。
此幕一出,周遭呼喊声更甚,男孩好像惊醒一般,明白自己若是再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今日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他别无选择,脸上血与泪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雨夜里惊恐到极点只能殊力一搏的流浪猫。
他一手抓起躺在血泊里的匕首,没再停留,朝着析月挥来。
析月本就体力不支,这会儿还受了不小的伤,右手扶着疼得发麻的左臂尽力躲闪,用嘴叼着匕首,两个匕首撞击后发出清响,仅一次撞击就让他的牙齿被震得发麻,一个恍神最后一击竟没挡住。
虽然已经极力躲闪,但匕首还是顺着他的腰侧划了过去,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痕,因为受到向后推的力,他踉跄了几步,最终倒在血泊中。场馆内突然静得出奇,连男孩都停滞了。
月晟跟着析月昏了一瞬,连呼吸都跟着停了。
一秒,两秒。
场内死一般的寂静。
接着,他就像溺亡后重新活过来了一样猛地吸了口气,接着开始大口地喘息,强撑着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站起来了!站起来了!继续开盘!”人群尖叫起来。
月晟的心沉到了冰窟。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析月透不过气的绝望。
眩晕感随之而来,析月闭上了眼,内心似乎被左右拉扯着。
翼说过,他无法影响事件的发展和结果。月晟没想着去影响,只是有点难以接受。
男孩冲他袭来,析月猛地睁开眼,一边喘息一边习惯性地格挡,虎口一震麻,刀刃相撞,男孩的力气太大,直接把他冲倒在地,拿着匕首就要冲他捅。
“你快死啊!你怎么还没死!死啊!”熟悉的台词从梦中映射到眼前,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月晟逐渐发现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他真的经历过一样。就像几十年后的老人恍然想起了一件事的那种熟悉,只是这种熟悉伴随着一阵恶寒。
顷刻之间,析月用力撞击男孩的肘部,两把匕首脱手飞到了老远。男孩想去捡,析月用腿阻拦,几番对峙男孩放弃了武器,直接用手化拳,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析月脸上。
两人开始赤手空拳地打起来。
一切都按照梦里的路径行进着。
“把他们两个都拉下去!拉下去!”主持皱起眉头怒道,他们要看的是血战,不是这样两个小孩子拿破拳头互相打。
几个侍卫跑上染着血的场地将两人拉开。析月被拎着头发拽了起来,举到肩头扛着朝下走。他脱力地睁着眼,眼皮都懒得合了,浑身疼得没了知觉,连侍卫硬邦邦的盔甲磨到了伤口都没感觉到,直接昏了过去。
一夜无梦。
等月晟再度有意识,是被浑身剧烈的疼痛弄醒的。他咬着牙,隐忍着不停歇的钝痛想站起来,但一点力气都没有。接着,他恍然发觉自己所处之地并非刚刚的地牢。
这里虽然漆黑,但并没有那么潮湿,周围还有朦胧的烛光。
月晟咬牙忍着疼痛,躺着伸手朝周围探了探。耳边没有嘈杂的人声,也没有按节奏滴水的声响,要是细心,倒是能听到短促的鸟叫。鼻子也闻不到阴湿的泥巴味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干枯的杂草的味道,还染着灰尘,弄得他有点痒,但碍于一身的伤,不太敢打喷嚏。
这场和男孩打斗的梦在互相锤拳的地方就结束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翼说过,她只能将情绪波动较大的记忆捕捉到,因此现在是接着刚刚,还是跳到了另一个时间,他不太清楚。但看自己这一身新伤,比较大的伤口位置一样,也许和之前相差的时间不多。
就在他被疼痛淹没,撑着用一丝清明思索时,忽然听到脚步声。那人没有隐匿的心思,直径走了进来。
月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月晟此刻很想睁开眼看看来人是谁,但析月这小子居然搞装睡这套。索性不再好奇,躺在床上疲惫得眼皮都不想掀了,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醒了就起来。”是个女声。
听到的瞬间月晟就感觉脑中炸了一下,感觉自己心跳都变慢了一拍。
这不是雪瑾的声音吗?
析月只是沉默了一瞬,便睁开眼尝试着想要坐起来。
声音像雪瑾的姑娘放下手头的东西,朝血迹斑驳的床褥看了一会儿,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袋,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送到析月嘴前:“吃了。”
析月这才抬头看向了她的脸。
不是雪瑾的脸。月晟不意外,心里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焦躁——这不是析月的感受,源头在他自己。
析月张开嘴,感到有物体落在舌尖上后才闭上。估摸着有很久没沾水了,他现在口干舌燥,吞咽变得异常困难,于是只是含着。
“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上等伤药,一颗就要好多灵币,寻常人可买不到。”姑娘似乎并不意外,将手里的水杯递给析月,“给你这一颗,我就要少吃好多好吃的。你要是不要,就把灵币还我。”
饶是月晟灵力微弱,也能感受到这药丸上覆盖着的强大灵力。刚刚含着这药丸,表面已经融化不少,顺着唾液进入体内,一股暖意顺着咽喉流向四肢,疼痛的感觉真的减轻不少。
析月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借着水咽了下去。只一瞬,他就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疼痛带来的紧绷感了。虽然皮肉的伤口依旧摆在那,但内伤已经好了太多。
天下仙家苍茫,其中大多是进攻或防御式的灵力,专注医药回愈的没那么多,能做到精湛的更少。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医药世家多是辅助,空有回愈没有攻击只能依附他人,做不到高位,只能说是吃力不讨好。
这个姑娘散着长发直腰际,头上戴了顶和草帽似的东西,用丝绸织裹了一圈,此刻正在她拿来的一筐东西里翻找着。
析月只是看着她,也不出声。
“你叫什么?”她一边拎起新采的草药一边问。
析月顿了顿:“不知。”
许久未开口,加上大半天只喝了一小口水,嗓子有些疼,出声就带了些沙哑。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忽然转过头和析月对视,有点狡黠地笑了下。
月晟一愣,这个神态与雪瑾真的很像。
析月摇了摇头。
“那你先别知道,就叫我鸢吧。”鸢眨了眨眼,眼里亮亮的,和刚刚好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人,“嗯……直接叫姐姐也行。”
析月只是点了下头没叫她。他现在想出门看看,确认一下所在的位置。
于是等鸢从收拾好一筐草药再回头,析月已经僵硬地坐了起来,正扶着床边准备下地。
“哎?你怎么起来了?”鸢吓了一跳,差点把分类好的草药又混一块,“你是伤员,你要干什么?”
“这是哪?”月晟见她反应这么大也吓了一跳,坐在床边不动了,抬头看着她。
“这是我家。”鸢说,看着他一身的伤,定定地补了一句,“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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