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都,初春,柔光四溢。
屋檐上,刀光剑影,双剑摩擦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闹市,气势汹汹,周围百姓闻声避之。
一身素白衣裳,衬出一张娇气又不失一份英气的脸面。花烟寒神情自若,出其不意的招式正逼着对方不断往后仰去,直至那人抵挡不住凶猛的剑术,滚落在地。
“花烟寒,你给我站住!”柳妤起身捂住胸口,艴然不悦。
花烟寒手抱月笛剑,身姿挺拔,风徐徐吹起衣摆,垂眸蔑柳妤一眼,甚是不想搭理她。
“师父,他们都被我解决了!”柏鸢在下朝她招手,冲花烟寒豁达一笑,一排白牙整齐露出,甚是倜傥不羁,意以表明阻碍他们逃出玄修门的弟子,通通被甩掉。
花烟寒眼笑眉舒,轻松一跃,落在柏鸢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做得好。”
“花烟寒,你违背师门灵命令逃出玄修门,你会得到惩罚的!”
“我困于山已有十六年之久,此次不过选择不再惟命是听,便是成了罪孽深重之人了?”
花烟寒薄唇轻启,语气透出几丝冷漠兼愤恨:“我不得而知,为何我向来千依百顺,修炼精湛,却唯独我一人不能下山!”
十六年前,某日寒冬大雾,玄修门清境路过山间,忽见双眼充满机灵的小女孩蜷缩在树旁,那时花烟寒不过一岁年纪,却被丢在山间自生自灭。清境向来心善,见不得他人受苦,便将花烟寒抱回玄修门抚养长大。
花烟寒自小灵根聪慧,一点就通,不到十六岁便修炼到十八阶,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如此一来花烟寒成了玄修门难得一遇的奇才,深得长老们的喜爱。
可向来喜忧参半,颖悟绝伦带来的便是概不由己。自她被抱进玄修门之日起,便是注定她踏不出玄修门半步。清境是她恩人,玄修门是她家,却也是个囚禁她半辈子的牢狱。
十六年来,曾目送过无数弟子下山历练,有成功升阶归来的,也有堕落地狱永生不得相见的。
每当他们兴奋告知她:“师姐,我们下山历练渡情劫去了!”她皆以满心欢喜送他们离去,事后却只坐在山顶冥思苦索。
如今她成了玄修门最大的师姐,除长老以外无人是她对手,日复一日的孤寂使她落寞无比。她曾祈求清境给她一个充分的理由,最后得到的永远只有一句话——“这就是你与生俱来的宿命。”
与生俱来的宿命?这句话花烟寒听了整整十六年,从起初的不解直至今日才知,不过是个搪塞她的理由罢了。
她感恩清境给予她的一切,可自由是人与生俱来的向往,当周遭人纷纷下山历练,唯独花烟寒年年月月坐在山顶之巅遥望憧憬的世界,不得让她遥想着山下是否有位翩翩少年郎等着她去开启缘分,又或者一位孤傲的高手正期待寻战者的到来。
她不过是想跟众多玄修门弟子一般,下山历练渡情劫升阶,可她偏与他人不同。
久而久之,她起了抗拒之心,私下出谋划策,带着柏鸢,出逃玄修门下山渡情劫寻对手一战。
“这些事可与我无关,我今日的任务便是捉拿你——花烟寒。”柳妤蹬腿飞起,翻身一转,闪到花烟寒身后,将剑架在她肩上。
花烟寒侧脸怒目,发丝顺着脸颊一摇一摆,戾气涌出,“如今的玄修门,除了长老们,无一是我的对手,你若不想死,便收回你的废剑。”
柳妤不屑一笑,斜眼撇过柏鸢,“对啊,无人能敌的你,却收了个废材当徒儿,这没天赋的东西,两年过去了,一阶还没过吧?”
闻之花烟寒抬手擒住柳妤,将持剑手往下一扭,至她手筋拘挛,剑掉落在地。
柳妤见状蹬腿翻身擦过花烟寒后背,将手脱出掌控,正得意之时,柏鸢从后飞来一腿,把她踹扒在地,吃了一嘴土。
柏鸢满意扫扫手:“什么?废材?那你为何还被废材给踹到在地?”柏鸢走过时,故意用脚跟将地上沙土往柳妤口鼻撇过去,“我劝你识相点,别挡我们的路。”
片刻,柳妤咳嗽起身,不兴道:“你们可要知道,今日你们从我手中逃出,便是意味着跟玄修门断绝关系。”自知打不过花烟寒的柳妤自恨不得她赶紧离开,只要她离开了玄修门,自己便能成为长老们重视的徒儿,何乐而不为。
花烟寒细眉一蹙,生得一双媚人的杏眼,直勾勾盯住柳妤。两人交情向来不合,柳妤的心机,花烟寒佯为不知,“那又如何?”
花烟寒向来清秀稚嫩,如花似玉,曾被誉为玄修门第一佳人。论不提相貌,这修炼的本事,柳妤也远赶不上花烟寒的脚步。
虽比花烟寒早进玄修门,可与天资聪颖的花烟寒甚是无法比较。
时至今日她倾尽全力只到十六阶,而花烟寒却早已到达能够下山历练的资质,内心自悄然生长对她的厌恶。
柳妤眼里闪过忌恨,漫不经心道:“素净山上那位出了名的散修,你这般下山,就是为了他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花烟寒此番下山,便是寻求一战来个痛快。但既然我下山了即便是杀人放火,也都与你柳妤无关。”花烟寒拉上柏鸢转眼不见踪迹。
“你们最好,走了就别回来。”柳妤高兴扫扫手,终于是把花烟寒给盼走了。
……
……
“我终于自由啦——”花烟寒站在河边高喊一声,随后坐落草地上。
“你说师父刚刚帅不帅?”花烟寒褪去冷厉,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眸子盈盈,双手托腮望向柏鸢,玉软花柔。
方才一场,如临大敌,花烟寒性格向来温顺,如不是为了吓走玄修门弟子,她才懒得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不过好在柳妤被她气势所镇压,终是敌不过她放走她们。
柏鸢笑脸迎上,拿出水袋和从玄修门厨房偷拿的馒头递给她,剩下一个自己舍不得吃,装了回去。
“帅,肯定帅。师父不管做什么事,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第一,还有师父您肯定累坏了,快吃个包子缓一缓。”
花烟寒接过水和馒头,顺手摸摸他的脑袋,欣慰看着他。
柏鸢向来细心周到,花烟寒对他很是满意,就算他天资愚钝,修炼不精,他人嫌恶,但他永远是她爱徒。
当年清境怕花烟寒一辈子呆在山上甚是无趣,便给她开了一场招徒大会。
那时柏鸢来参与拜师筛选,他还是一个脏兮兮的臭小子。问他为何想来拜师,他说家里人嫌弃他学东西慢,想证明自己,所以来拜师修炼。
听闻此话,众人皆笑,唯独花烟寒心中怜悯。
柏鸢一身铜筋铁骨是做体力活练出来的,但也是是练武的好材。
面对众多逸群之才,花烟寒视而不见,对着柏鸢一指:“我的徒儿就他了。”
那时众人不信,皆以为自己听错,连长老们都惊诧。
可便在这时起,大家扬言花烟寒被困在山,困傻了。
他人不知,柏鸢才是卓然不群之人,只是开窍为慢。
“柳妤这个女人真是可恨,好在被我狠狠踢了一脚。”柏鸢站起身,用力挥了一拳:“解气!”
包子一口塞入口中,花烟寒腮颊鼓鼓,起身掐诀从手掌中放出一片叶子,巴掌大的绿叶逐渐成了船只大小。
“接下来素净山便是为师的目标。”
花烟寒带着柏鸢踏上绿叶,随花烟寒双手交叉掐诀,一股隐秘的力量撑起叶舟,迅速地往上飞去。
素净山向来沁人肺腑,出名的是山顶有一片桃园。不过许久而来无人敢接近,只因听说山顶住着一位性格古怪,脾气暴躁的散修人。
像花烟寒这般只求一战的人曾有不少,可几年过去了,根本没人见过那歪瓜裂枣的散修人,众人最终皆抱憾而归。直至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前去寻人求战。
叶舟轻落在素净山山顶,一片桃花圣地随着他们落下的动静,漂浮着桃花瓣。从没见过桃花盛开,飘飘然落下的仙境,花烟寒恍惚陷入另一个境界。伸手盛下一片花瓣,喊后头的柏鸢一起欣赏。
身后的柏鸢则一声不吭,待花烟寒回头时,才发现他整个脸憋得青绿,竟是晕了她的叶舟,猛地一口呕吐在地上。
“你在这休息着,师父去找找果子。” 眼见不远处有一颗果树,花烟寒径直飞去,落到最上的树枝,正伸手时,忽而眼前一阵恍惚。花烟寒摇摇头,自认是方才对付柳妤精神过度紧张引起,不当回事继续摘了一兜果子。
正当她落到另一树枝上,余光摇晃着一条白布,待她垂眸下望时,竟发现一袭白衣男子,正悠哉睡在树枝上。他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轻轻贴在腹部,曲起一脚,衣摆随风飘动。
他正睡得熟悉,嘴角浅浅上扬,似笑非笑。好似一阵春风扑面而来,在充满桃花香气的季节,花烟寒竟怦然心动。
穿过层层叠加的树叶,男人白皙的肤色很是显眼,清秀五官中透出一抹俊俏,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很复杂。
他就这般静穆仰躺在树枝上,氤氲着岁月静好的清欢,何不让花烟寒沉迷在此刻美景,把只求一战之事抛掷脑后,幻想就此来一场邂逅何不是良辰美景。
只是望向男子时再一次眩晕,竟也顾不上脚底重心,忽然一滑,穿过枝头树叶,朝男人扑了过去。
“啊——”
花烟寒大叫一声,落在男人的怀中,猛地一抬头,男人乌黑深邃的眼眸正盯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惊恐,却又不失一份温和,一手轻轻抱住花烟寒的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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