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自那日之后,女王重拾起每隔一日便前往这位臣子处与其交谈片刻的习惯,但再未提及那夜醉酒后的言语,显然那只是一时戏言,时过境迁便已抛诸脑后。

所幸这位臣子十年如一日,信念坚定,未曾在那一夜应承下任何轻率的承诺,否则恐成笑柄。

传闻百官联名上奏,恳请女王择立夫婿,甚至有人以死相谏。

女王最终答复道:“只要蓝彦、傲云、凌风三国尚存,孤便一日不娶。”此言令百官折服,对其崇高信念钦佩不已。

次日,宫中传出诏书,女王将一位侄女接入宫中抚养,其意昭然——若女王终身不嫁,或不幸战死沙场,亦有养女名正言顺继位,彻底堵住了那些担忧女王无后导致国运不稳的大臣之口。

这位臣子对女王亦生出敬意,暗自反省不该以貌取人,她虽容貌娇艳,却有着铁血志向,实乃一代英主。

女王见她神色,自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只轻笑道:“只许你成为一代圣医,不许我为国捐躯,成千古一帝?你不是渴望与我共入史册,流芳百世吗?这正是大好机会。”

而这位臣子却不愿见她战死沙场,心中莫名难过,或许是潜意识里担忧自己需为她殉葬吧……

在女王首次亲征前夕,锦觅为其准备了十车丹药,涵盖各类疗伤止血的金疮药、解毒奇方,乃至用于敌方的毒药。最后,她将新炼制的十枚“大难不死金丹”郑重交付女王,叮嘱务必贴身珍藏,以防丢失或被盗。

“女王陛下,在制药一道,臣可自信言及,当今天下,若臣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女王轻抚药囊上那歪扭的“金丹”二字,微微一笑,却带有几分自嘲,“你是为自保吧?不过,我甚悦。曾言我们有一生时光可共度!待到那时,你可愿……?”

话未完,她挥手打断,“罢了,莫问,问亦徒增烦恼,便当我未曾言及。”言罢,身着铠甲,昂首阔步离去。

此后,圣医族的族长再无法时常觐见女王陛下,也无需担忧如何在族长身份下与她保持端庄的对话,然而,她的身影却如鬼魅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愈是尝试忘记,她的身影便愈发清晰,她却全然不知个中缘由。

某日,偶然翻阅到一本书,书中描述了一对相爱的恋人,其中一人因另一人的离开而日夜思念,期盼她早日归来,而她却迟迟未返。那相思之人从刻骨的思念中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然深深爱上了她……

而圣医族族长如今为何对女王陛下生出如此强烈的思念之情?她越深思越觉得这答案大逆不道,越害怕面对这结果,于是,她强行安慰自己:“我肯定是担心自己要给女王陛下殉葬,故而脑子里才一直想着她,对,一定是这样……”

女王陛下常常一出兵便是大半年,偶或寄来一封书信,内容皆是轻描淡写地询问长生不老药的研制进程,而她每每接到边关书信,心中便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她回信时,总附上一些自己多年总结的寻常人亦能掌握的饮食医理,希望她能常保康健。

所幸,女王陛下乃用兵奇才,资质颇高,这么多场战役打下来,从未尝败,堪称常胜将军。每当她凯旋归来,战袍未解,铠甲未卸,便会入医殿之中,见她蹙眉替她开下各种补药。女王陛下便会莞尔一笑,还常常半开玩笑地问她:“怎么?我如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做我的人可是不辱没了你?”

她回应道:“自然不辱没,只是世间有百媚千红,女王陛下何苦只执着于臣呢。”女王陛下甚是认真地说:“人世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让她心跳加速,脸上染起一抹绯红,未曾注意到女王陛下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唇轻轻挨上了她的耳朵,只听她在她耳旁道:“怎么害羞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害羞了,故回:“最近天气燥热,臣脸才红了。”她说的这话委实牵强,但没想到女王陛下真信了。

明明是很牵强的理由,女王陛下却相信了,她黯然神伤如孩子一般,让她不忍心去看。

转眼间,圣医族族长已在皇宫里住了五年,蓝彦国、凌风国皆被女王陛下降服称臣。我国的百姓提起女王陛下,皆是自豪骄傲,为自己作为女王陛下的臣民感到由衷的光荣。

此番,只差最后一个目标——傲云国。一日,她偶得兴致与女王陛下下棋,棋行一半,她试探着劝道:“如今军中将领极多,人才辈出,陛下何不给他们些机会,让他们也过过主帅调兵遣将的瘾头?何必关键时刻次次以命犯险非要亲征?臣只晓得弄药,不晓得打仗,但还是知道有句话——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常胜将军’虽所向披靡风头无两,但刀剑无眼,世事难料,女王陛下还是不要做了吧。臣……臣甚是忧心。”

女王陛下夹着一枚黑玉棋,静静地看向她,久久不落子,身姿竟似被施了咒语定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唯恐一眨眼,那魔幻便消逝了。

但听她道:“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听你由衷说一句担心我。可见……我也不是全然未入你心……是不是?”

看着她满面希冀的样子,她却只垂下头。

“如若此番我不御驾亲征,你可能应我一事?”女王陛下伸手缓缓包住她隔着棋盘刚刚落子的右手,她一惊,却并无不适之感,“锦觅,答应我,做我的皇夫! 可好?……”

“臣不能应!”她绝然道,“臣可为女王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随女王陛下殉葬帝陵,只此这事,臣断不能应。望女王陛下体谅。”

半晌,女王陛下似全身气力皆被抽空,颓唐地站起身来,“体谅?我体谅你,却有哪个来体谅我?我在你这里屡战屡败,却又不死心地屡败屡战,终究是输得精光……”她望着散棋,心中凌乱一片,竟是生出了凄凉之感。

后来,女王陛下最终还是走了,出征前再没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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