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花语一回到花界,就漫山遍野找寻师父踪迹。
花语只知道师父是得道飞升的花仙。但跟修炼合欢道的花烟不同,师父修的是纯火系的赤焰道。据说需要纯阳体质才可修炼——故而过去人们一直以为只有雄性方可修炼此道,直到花界突然出现个天然粹阳体质的师父,她炼的就是赤焰道,这才一下打破了只有雄性才能修炼阳火功法的偏见迷信。
而且,同属性的道法中,以师父如今的修为,花语觉得,就算去单挑魔尊玉柳,师父也未必会输给她!
自花语凝灵成体以花灵之身降世以来,师父就一直带着她。日子长了,对师父越多了解,花语越频繁心生疑窦:魔界总体力量是其他五界总和的十倍,但不一定魔尊一人便是其他五界最强者的十倍力量吧?
悄然间,花语心底埋下了一粒对玉柳碾压性实力持保留态度的质疑种子。——“她还没跟我师父单独较量过呢。谁知道‘魔界最强’是否就是‘六界最强’?没准只是魔界整体最强呢?”
对师父,花语打心眼里佩服,简直崇拜得不得了。从未有过一丝日后要超越师父的想法。何况她俩天生属性相克,若是对手,简直就是天生的最强天敌——如果只看体质属性的话。——但她们不是对手呀。而且练的还是截然不同的功法。根本没有可比性。倒是可以很好地互补。
花语想着,她与师父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如果是对手,她们就是天然相克、最强劲的死敌克星;而如果是同盟,那便是最强互补组合——单看属性的话。——这么奇妙的缘分到哪里去找?
所以,对于自己与师父之间互相无可取代的地位,花语一直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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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四岁那年,因她贪玩误入隔壁妖界域内,差点被蛇妖吞食,幸得刚好路过的当时还是妖界种子继承人选的狼影所救,自那以后便多了一个保姆时常帮护着她——虽然狼影认为是她做了他的跟班,后来被她一口一个“哥哥”的叫得多了,便渐渐将她视作亲妹一般。
自从身边多了个狼影,师父便开始越来越频繁地离开,而且一次比一次离开的时间更长。
狼影说,毕竟师父是仙人,不比寻常花民可以长时间待在花界。许是仙界那边也有事务需要她去处理。
狼影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师父丢给花语一部源自上古的修灵心法。说是净化功法中最高阶,最纯粹的。修炼到最高层,可以净化明界一切邪污。当然,也不是谁都能修炼。若非花语天生极纯的冰系体质,也没资格修炼这等上古功法。
若是不合适者胡乱修炼上古心法,无论是哪种属性,都容易走火入魔。但不是堕魔,而是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非魔非妖非仙。自己精神错乱痛苦不堪不说,各界也会因为恐惧和排斥异类而纷纷驱逐它,或者有实力的干脆彻底消灭了它。
通常这类走火入魔者,结局都是生不如死,无处安身,最后不是自己饿死、病死、冻死、渴死,就是被折磨死。从来没有一个能有善终结局。
代价太大。故而很早以前,只要是这类上古的心法,就算摆在眼前,多数人也只敢供着,不敢私下偷偷修习。时间一长,上古心法便成了既稀罕又对绝大多数人基本无用的奢侈品。即便是后来因为种种明里暗里的交易而随机散落至各界,偶有像玉柳、师父、还有花语这样万年来不超过一个手掌的人修炼了上古心法,也不会有人觉得——此圣物被盗了!——他们只会警惕那几个修炼了还没走火入魔者,可能会对各界产生的威胁。
这不,玉柳成了魔尊,师父成了唯一一个身份保密但可以自由出入各界的特权仙君,而花语……目前,她成了花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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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让花语好自修习,不可懈怠。说每月会定期回来检查。若是发现她偷懒,定要加倍惩罚她。
花语其实并不是很有积极性,但也不敢懈怠。只因不想让师父失望。何况她那时已被花界神谕指定为下任花主继承人。
花界不同于妖界,无需实力比拼一决胜负,只需得到天意认可,便能力排众议,被众星捧月地推上花主之位。
至于这神谕怎么来的?
花语曾经好奇地查阅过相关史料,发现到一个规律:每五百年花界便有同样的七彩神迹现世,到时候,神迹划出的第一道闪电落入花界变作唯一的一朵灵花——它落入谁的神识中,谁就是天意指定的下任花主继承人。至于何时继位,那就看当时的花主何时卸任了。
花界喜合恶战。故而每任花主基本是很有规律的在继位五百年左右时,便会主动退位。
通常每任新花主的身后,都会有至少两位前花主尚在世间。这也为经验尚浅的新花主提供了强大的经验智囊组,给与她技术和力量的支持。
再加之花界主管明界一切草木,掌控着最基础的生命食粮和氧气生产力,使得花界在明界六界当中,始终具有独特且独立的影响地位。
明界其他五界皆不敢小瞧了看似整体温和、而个体实力又普遍一般的花界。
眼下,花语已经继任为新花主,那部心法也练到了第五层。算是过半。以她现在的实力,单打独斗,对抗普通的妖、魔、仙,皆不成问题。对付毫无法力的凡人,更是措措有余。只是还没有机会给她练手。
这件事,花语有闪过那么一丝丝念头,但没敢跟任何人说起——包括狼影。更别提师父。
不过呢……花语的确存了心思想要找个理由暂时离开花界,去……随便去哪儿都行。她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顺便历练一番。没准就能有机会给练练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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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在哪儿啊?还在花界吗?你若在,应我一声——整个花界的草木都帮我吆喝遍了,你怎样也该听到了吧?你到底在不在啊?师父——”
花语喊了一天,终是喊累了。仙界不是自己的地盘,想找人不好找。何况现在也看清了花烟对自己的疏离,甚至还有些敌意。那她哪儿还会自讨没趣地去找花烟,让她帮忙找她师父?不用想都知道结果——还不如不去!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师父在仙界究竟怎么称呼?总是师父师父的叫,从小叫到大,都不知道她究竟叫什么?可有什么人前的称呼?”
花语这才想到了这个问题。第一次想找却找不着人,她才意识到,原来除了“师父”之外,她对师父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
只是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师父会一直都在,便没有必要去在意更多,知道更多。想着师父不提,她便不问。而今才知:起码得知道名字啊,称谓得知道啊。否则如何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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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黑,花语才悻悻回去。去见几位长老(其中就有刚退位的前花主和还在世的两位老花主)。
“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你今日为何扰得整个花界都在不停替你叫唤你师父?她许是有什么紧要任务在身,远行去了。”前花主一见花语来找,便多少猜到她的心思,但还是想听听看她会怎么说。
事情或许还是同样的事情,但做的动机……还是得看花语怎么说?
“小长老……我想出去巡视一下其他五界的花草长势情况。如果遇到有子民被欺负,被过度食伐,破坏了我花界的生态平衡,那我也好及时出手给他们撑腰。”
“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练练手吧?”小长老(前花主)伸出一指轻戳花语脑门。
花语忙捂着额头朝后仰,避开小长老的手指。嘴巴不服气地嘟起老高:“哼!小长老莫以为我不知:你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比我还闹腾!我不过是想出去走走,又不是要出去惹是生非,恨不能见人就打,逢人就想做人家老大——那是小长老您的丰功伟绩,我可不想跟从……”
“你这小丫头!”小长老有些窘了,佯作恼急地前倾上身,欲再重重戳她。
“罢啦——”大长老终于开口,慈爱地看着俩小辈嬉闹,对花语说:“花主既然有意出去看看,那便去吧。视察子民的生态,维护子民在各界的基本民权,本就是花主的职责。你迟早也是要出去看看,转转的。这些事情迟早需要你来负责。”
小长老应声停下动作,不再与花语玩笑。重新坐正姿态,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那你便去吧。”
花语一听,乐得一下蹦起,踮跃着轻快走至洞口,后又突然驻足。这才想起忘了礼数,赶忙又给补上:她转身,匆忙跪下,朝三位长老额首贴地一拜,再起身来。这才乐呵呵地跑了。
三位长老看着她一溜没影儿的兴奋劲儿,全都又好气又好笑地不住摇头。到底还是年轻啊,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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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语隔天一早就只身出发。临到花界结界处,恰遇师父进来。意外发现:原来除了自己,花界还有人可以不必动用灵力就能打开花界结界,出入自由。
“师父?你怎么来啦?”而后脑袋一晃,“不对!是你怎么才来呀?我都找了你一天啦——”
“嗯。”师父颔首。表示她已知晓此事。
“难道师父是特地来送我嗒?”
师父这才仔细打量了她,问:“怎么?你要出界去外边历练吗?”
“原来师父不知道啊!”随即反应过来,“哦——那便是来问我昨日找你之事啦?其实这事嘛……唉!现在想想,我也只是想跟师父你发发牢骚而已,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到底何事?说来听听。”师父一脸正色。
花语瞟瞧师父,心念一动,谄笑道:“师父啊,不如你帮我出出主意呗。我去问过烟姐……是——烟仙君!我去问过她了。她说,白檀仙君要护之人,很可能是魔尊。可是我与魔尊还是上次去观礼时才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况且,以魔尊的实力,如今的六界,几——乎——再无敌手。我一个才炼到五层心法的修为,她要碾死我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又何须利用白檀仙君?而我又怎会威胁到她呢?怎么可能呢?——我想不明白!”
花语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委屈地投望师父。仿佛真的在寄望于师父能给她解惑。
师父不睬她,但给了自己的建议:“凡事皆有缘法,许是你与魔尊之间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机缘。又或许只是一场误会。毕竟你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白檀仙君维护的就是魔尊。我听闻,魔尊是个高傲独立之人。她素来信奉命由己定,哪怕是注定的天命,她亦要试着与天道斗上一斗!誓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你——不妨也学学她。”
花语听了,只觉得好似被人丢了一块石子进心池里,让本来平静无波的水面骤然溅起一簇小水花,泛起圈圈涟漪。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着……好像哪儿有些违和?
倒也不是觉着师父说得没有道理……
“师父啊……你好像挺了解魔尊的?还很欣赏她?”这是花语此时唯一能准确描述的自己的感觉。
师父转眼看她,挑眉,“怎么?莫非你对魔尊有什么腹诽,不敢言?”
“不是不是。”花语连连摆手,“我没有对魔尊有什么不好印象。她救过狼影,也帮了我不少。也算是给了花界和仙界一个满意的交代。为我们六界和平出了不少力。这些我都记着呢。又怎会对魔尊有什么腹诽……”
“那你是何意?”
“我就是……觉着那魔尊跟师父……”想了想,花语又觉得纯粹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太过离谱,还是不要瞎说为好。便对师父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然后转身,朝结界走去。
这时,她又想起之前那一闪而过的在意,再次驻足:
“师父啊,刚才我见你完全不需解开结界就能出入自如,难道你也和我一样内核是淬灵,可以净化一切?
是否其实并非只有冰系体质才能修炼至纯的净化术?其实你的火系功法也可以净化万物?所以你才可以自由出入一切阵法而不被各界感知到?
我以为花界就我一人如此。听长老们说,近万年来,整个明界,只我一人是此体质……看来,不是呢?”
花语水汪汪地瞧着师父,眼里满是期待,期待着一个肯定答复。
“你多想了。我不过是修为比较高,与这阵法的法力不在一个层次。它于我,全无作用。”
打击!狠狠的打击!可恨的居高临下还视如平常的打击!偏偏,花语还只能怒,不敢言……也,没法反驳了师父的“道理”。
“这么说……若是来个修为与师父不相上下的高人,那我花界岂不是只得任人宰割?”
师父唇角微抖:怎么可能!——但还是耐着性子给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解惑:
“六界中,只有魔界拥有远超其他五界十倍不止的力量。可即便如此,魔界亦要遵守明界的秩序,与其他五界和睦共处,时常相互联姻以护明界整体和平。——你以为是为何?”
“为何?”花语确实不明。
“自然是因为天道平衡,万物共生。绝非仅靠力量就能独自存活于世,长久不息。既然必须万物共生,那自然不能绝对的一家独大,否则便会毁了千万生灵必须互相依存才可持续生生不息的生命共源。毁了共源,便是毁了自己的根基,没了自己的根基,那自然是无法长久存在。——此乃天道。纵是如魔尊一般势要掌控己命且功力六界无出其右者,亦要为了自己而必须遵循此等天意,维护好六界和平,而不能滥杀无辜。”
花语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挠挠头。
也罢。或许有些事,等出去转一圈,看得多了,没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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