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我正在溪流边清洗竹笛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顾青砚~顾青砚~顾青砚……”一声声的越发地大声,要不是这声音听起来挺活泼的,我甚至都要以为天刚黑了就出现了催命符。
“怎么啦?”我站起来转身去看,看到了一抹在夜色里跳动的明红身影,是卜渊正拎着一个竹篮子小跑过来,脑袋上高高的马尾被他跳得乱飞。
“我找不到你二师兄!”卜渊求助似地看着我。
嗯,我比较好找对吧……
看我也没用的,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在他又送我两块玫瑰花糕的面子上,我便带他去找师父问问了。
“哦,小玉出去了。”师父说罢,给旁边的洞世大师倒上了一杯茶。
“你师父早上收到了飞鸽传书,让他出去处理了。”洞世大师喝了口茶,看了看窗外夜色,道:“现在这个时候了也该回来了吧。”
可随即师父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跟一个当着我面调戏我闺女的人说那么详细啊?”
洞世大师显得有点无辜:“是吗?你没跟我说呀!”
“那个、前辈,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作为赔礼……”卜渊打开了竹篮,笑着给他们各递上了两块玫瑰花糕。
“我原谅你了!”师父吃了花糕后,很爽快地:“这个时候我家闺女该回来了,你可以去门口候着!”
“好!多谢前辈!”
“……”洞世大师默默看了看师父,目瞪口呆。
走的时候,我还听见了洞世大师对师父说:“刚还怨我来着,现在卖徒弟倒卖得比谁都快!”
师父:“胡说!我哪有!我卖的明明是闺女!”
“……”
我们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二师兄回来了——在夜色的重重树影间,那身洁白的衣裳显得格外瞩目,仿佛把月色穿过林间披在了身上,集成了黑夜里的一束光。
但更让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如白玉般的面容,或者说,好像看到他时,第一时间永远都是不住得被他的容貌吸引了目光——唉,不禁感慨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就连重重夜色也遮掩不住的出尘气质,洁白的衣裳飘飘,仿佛是林间走出来的仙子似的。
“嗷!”卜渊马上就把竹篮子往我手上一塞便直接扑了过去“坦白交代”了自己弄丢了玉佩的事情。
“玉佩?”二师兄把卜渊扒拉下来,眨了眨眼睛,待卜渊用力地点了点头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碧绿的玉佩,在月光的照耀下,玉佩上闪烁着一个字:一个“玉”字。
“怎么在你这儿!?”卜渊当场就呆了。
“在王爷府捡到的。”二师兄说,“别再把它弄丢了。”
“绝对绝对不会再弄丢!”卜渊用力地点头保证,同时伸手想去拿过玉佩——可就在这时,我们都惊讶地看着二师兄微微低下了头,亲手把玉佩系在了卜渊腰间的系带上,绑得紧紧的。
紧接着,我更加惊讶地看着卜渊温柔地笑了笑,而后就在二师兄帮他绑好玉佩刚抬起头时,伸手就撩起他额前的头发,轻轻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我当场惊得说不出话,手上的竹篮子险些就摔了——但是二师兄却是看起来很淡定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是抬眸看了卜渊一眼后,就一声不吭地运起轻功跑掉了……这速度快得,我估摸着连十八重的堂前玉燕都使出来了。
看来也没有多淡定。
我缓过劲来后,庆幸还好现在是晚上,守门的师兄师姐在打瞌睡的边缘徘徊,应该是没有看到的。而我,自然也可以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我把手上这篮花糕还给卜渊,拔腿就跑回房,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头栽床上找周公喝茶博弈。
“咕咕咕!顾哥哥!”一大清早的,我被一个小家伙的小拳头给捶醒了,迷糊间我一把将这个小家伙抱了起来,“嗯,怎么了?”却换来了这小家伙的疯狂挣扎和大叫,吓得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起身把这小猴子放了下来,而后随手拿过架子上的外套穿上,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你这叫的,就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你就是欺负我啊!”小阳不满地嘟了嘟嘴巴,还用手在脑袋上比划,再伸高……也没能比到我哪里,便又撅了噘嘴:“看吧!你那么大,我那么小!”
在这小猴子瞎嚷嚷的时间我已经洗漱好了,正打算拿发带绑头发时,没想到这小猴子就扑了过来,导致我握好的头发又炸了开来……
算啦,不绑了。
“怎么啦?”我把他扒拉下来。
“苑里有蛇!”小阳扯着我的衣袖,“我刚看见了!我带你去!”
“啊?有蛇吗?”我惊讶地,虽然绿苑是处于山林间的,但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了,也很少会看见蛇。
“对啊!刚才吓到我了,我就来找你。”小阳说,“它还追了我好一会儿!还好我会绕路,它不会,才没有跟上。不过我知道它现在在哪,我带你去看看啊!”
“好。”
虽然我不太喜欢蛇这种生物,甚至可以说有点厌恶,也不太想看见它们,不过看着眼前这小家伙怕得厉害,便答应他去看一眼了。
于是,我随着小阳跑到了小溪边——此时,一条深褐色的蛇把头伸近水面喝了几口水后,似乎察觉到我们的靠近一般,迅速就窜进了灌木丛里溜了。
“也不吓人嘛!”我舒了口气。
“可、可刚才它的样子明明那么凶!你是没有看到!”小阳有点委屈地。
“好啦,现在它走了,没事啦!”我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哼……”小阳撇了撇嘴,正要伸手拍开我的手——可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把女声:
“哎?刚才那条可爱的小蛇走了吗?”这把女声听起来清脆响亮,却让人感觉陌生,我似乎在哪儿听过,却又好像不认识,不过这个语调一听起来就不像是中原人。我转身一看,看见一个身穿着苗家服饰的姑娘,没有之前看见时的短袖短裙那般的清凉,而是换上了长衣袖的短衫,裙摆过膝,上面点缀着点点银饰,走起来的时候手上戴着的铃铛轻轻地响起。
是阿木札。
“咦?似李啊?”阿木札看到我后,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一副无害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儿?”不过,出于戒备,我的手还是下意识按上了腰间的竹笛。
“阿花带我来的。”她笑道。
……阿花?我顿了顿,“是花花师姐?”
阿木札笑着点了点头。
我便疑惑了起来:“你认识我师姐?”
“嗯,我似她小姨。”
……我好像想起来了,之前还没启程去临京城前,二师兄好像跟我说过,他是怎么带师姐出去看看这苗疆姑娘阿木札,之后师姐又是怎么和阿木札相认后抛弃他的。
“对不起!”阿木札忽地就向我们鞠了个躬,“我用李们中原人的风俗向李们道歉吧!”
“啊?”我顿时就懵了,忙让她起身,“怎么了?”
“我把事情跟阿花说了后,她让我来绿苑道歉的。”阿木札抬起头来,神色认真,“先前没弄清楚情况就到绛湖施蛊,没想到帮的居然是坏人、人贩子,是我的不对。”
阿木札说她原来只是路过绛湖,想顺路去看看湖边红花的景色,结果遇上了一个中原人与她搭话,知道她是苗疆人后问她会不会蛊术。在她回答了“会。”之后,对方就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向她求助了。
“这绛湖那边的山上有一帮恶徒,一帮叫做绿苑的门派,他们专抢别人家的孩子,送到各地卖!我家孩子刚就被抢了!姑娘您帮帮我们吧!”
“什么?李们那什么叫官衙的地方,不是管这个的吗?”阿木札惊讶地。
“这里的官衙是出了名的吃白食不做事的,我们只好自发组了个团队反抗,把孩子们解救出来。但那帮绿苑的恶徒实在太厉害了,对我们大打出手,把我们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孩子又掳了去啊!”说着说着,对方眼眸里都凝了泪,看起来是真情实感地:“善良的苗疆姑娘,您能帮帮我们吗?”
阿木札本就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事,加上看见对方那真情实感的模样,她也被触动了,就点了点头:“好,我帮你们。”
之后,那人就带阿木札去见陈封。陈封自然没有透露一点他王爷身份的信息,只装作是反抗人贩子组织的领头人,和阿木札交流计划。两方达成了合作协议后,阿木札便送了两种蛊给陈封,而后到绛湖“解救”那些孩子,并护送那些人“解救”孩子。
后来,我和小阳回苑的途中,她知道我是绿苑的人,就想从我手里“救”走小阳,那天那支让人不舒服的笛声就是她想着用来对付我的方法。
可殊不知她这笛曲,中招的是小阳。
“但是,当我看见李对这小孩子那么温柔,而且他也很依赖李的模样,我就开始怀疑他们所说的话了。”阿木札说,“这跟‘恶徒’的描述根本就不符嘛!再后来,阿花来找我说了,我才知道我被利用了。”
“所以,对不起。”阿木札说罢,又鞠了个躬,“那时候我明明有怀疑的,但因为以前我和阿花失散了,我对于拐骗小孩子的事情特别愤怒,也特别不理智……”
“没事的。”我伸手去扶她起来,“我也看不惯别人对无辜的小孩子动手,这是人之常情嘛!”
“不过,中原人可没苗疆人那么淳朴,下次要小心点才是。”我笑道。
“当然,像顾哥哥这样的中原人是可以相信的!”小阳拖着我的衣袖,朝阿木札咧嘴笑道。
“我不吃这套。”我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对阿木札微笑道:“这小家伙饿了,我先带他找吃的,告辞了。”
“好,再见!”阿木札笑道。
这个苗疆姑娘的眼眸很是清亮,笑起来特别好看,听她说清楚她和之前人贩子的事实后,我心里也舒下一口气,原来之前我遇到的并不是什么莫名其妙就帮恶人办事的苗疆人士,只是一位单纯善良的苗疆姑娘。
今天的天气很好,清风吹散了愁云,抬头一望便是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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