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卜渊顿时就是嘴角上扬，睁大了眼睛，满眼期待地——直到二师兄毫不留情地直接问出了一句：

“你被秦淮秀灌春药了？”

卜渊当场就被这么直接的问法吓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呆呆地应了声：“唔……”

“不过我可什么都没干！”他下意识应完声后马上整个人弹了起来，“我当时直接就把自己扔河里泡着了！泡了超久！久到我都领悟人生了……”

“……你领悟了什么？”二师兄问。

“嘿，新的剑法。”卜渊指了指自己心口，“刚刚我见你有危险，所以直接冲过来了，我的大剑都没带呢！”

“诶！？”我这才回想起来，他之前的招式……的确是没有带重剑的！那么他的强大剑气又从何而来呢！？

“这是什么剑法？”我好奇地问他。

“我也不知道呀，只是想着你，内力就涌出来了。”卜渊看着二师兄，双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还比划了一个爱心，“大概就是心里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形成了守护的心剑吧~”

“牛掰！”师姐赞叹道，“太厉害了，不愧是你！我看那秦淮秀长得那么好看，还使药，你居然把持住了！”

……所以师姐你所赞叹的厉害到底是他新领悟的武学还是他的自制力？

“秦淮秀的相貌？”更让人吃惊的是卜渊闻言后，居然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歪了歪头，好像没什么印象的样子。

“他的确很好看。”二师兄轻轻地说了句，彼时正值黄昏时分，橙黄的夕照从窗外透了进来，映照在他侧脸上，使得他低垂着的长长眼睫之上，似乎跳跃着细碎金光。

……你明明也很好看。我心里不禁地，但我没有说出口——下一刻，只见卜渊坐到了二师兄面前，摇了摇头，颇为认真地：“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所以这个人能不能不要顶着这么健康的脸皮一言不合就表白！？

“再说了，就算他再好看，真对他有那种想法也不过一时冲动，不是甘愿细水长流的喜欢。更何况……”卜渊说着，轻轻地笑了笑，“除了你，我根本不会对其他人有任何想法呀。”

“……”二师兄随即捡起搁在旁边的书，权当无事发生般低头看书。

“哎哎，你看我都这么喜欢你了，还对你没什么想法，岂不是很不尊重你吗？”

“……你可以闭嘴了。”

“喔！”卜渊很乖巧地点点头。

“咳咳，卜大哥，你注意点。”我不禁地，“在场还有未成年。”

师姐：“就是就是！别搁老子面前秀！”

……虽然她的关注点不太对。

“我现在闭嘴了，不能和你们说话。”卜渊压低声音道。

“……你在我旁边小声说话有用吗？”二师兄无奈地拿着书卷敲了敲他的脑袋。

“有啊，你那么喜欢我，肯定会选择性忽略我的话~”卜渊笑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呀？比如说喜欢我之类的？”

随后，二师兄默默放下了书，起身就往门外走去，及至门前，又顿了顿。

“我以为有些话不用说，你也知道的。”他留下了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句后，便是扬长而去。

今天入夜后特别安静，我百无聊赖地翻了两页那搁在桌面上的书卷，又看看窗外的圆月。那月亮孤单地高高挂在天上，夜空中冷清得连几点零碎的星光都没有。

我猜这轮明月和我一样无聊。

明明我们这儿该是个多人间，但这时就只剩我一个了。

师姐是在隔壁的单人间住的，我刚刚去敲门时她没反应，里边也没有烛火的光点，想是不知道又跑去哪儿了，居然也不叫上我。

大师兄自打下午那会儿出门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弄的什么名堂。

比较诡异的就是卜渊了，师姐还没出去那会儿，他还跟我们聊天聊得好好的，在给我和师姐讲鬼故事，讲到**时二师兄就推门而入，卜渊瞬间就停下了这个话题，嘴角扬起笑意地问他：“怎么啦？”

“我想出去走走，你要来吗？”

“就我们吗？”卜渊兴奋地，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愉悦地飞奔出门了。

只留下听故事听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而目瞪口呆的我和师姐。

喂！等等！您老还没说完呢！好歹把故事讲完啊！？那个鬼后来怎么了啊！？被道士消灭了还是咋地了！

“被主角烤熟了吃了吧！”几经讨论后，师姐“得出结论”。

想完这鬼故事结局后，顿时就感觉索然无味了。

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的寂寥夜空，看着看着，便想起京衙那桩事结案了没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凛捕头应该能把秦淮秀他们捉拿归案了吧？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我察觉身后的门缝里好像有风漏了进来，不经意间地转了转头——结果险些没把我吓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大师兄，竟正坐在我旁边的书桌前，撩起了一侧的头发，修长的手指正随意地撩着桌上的书卷，看见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巨大反应后，眯起眼睛笑了笑：“怎么啦？我还以为你修仙呢。”

“……”我惊魂未定，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以示抗议。

“我刚进来喊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没想他反而委屈起来了！？

“……”我没作声，还是默默地瞪着他，随即而来的便是他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京衙的那桩案子。”我如实地，“你说，秦淮秀为什么会杀那么多人啊？”

“……”大师兄闻言后敛了笑容，纵使有桌上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可那双好看的眼眸里还是显得黯了几分，“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理由的。”

“啊？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秦淮秀杀的人都与他无冤无仇，这是官府调查过的死者资料。”大师兄沉声道。

“那他为什么下的手？”我惊讶地。

“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怎么？”

“我怕你做噩梦。”大师兄轻轻勾了勾嘴角便是个好看的弧度，“以我的经验来看，江湖中有不少人也是这般的。我接下来要说的，是这个江湖里黑暗的一面。”

江湖中黑暗的一面？我听到后脑子顿时一阵空白。

我跟随大师兄外出游历了这么久以来，也算是领会过江湖的腥风血雨，体会过利益争夺的厮杀，也知道了些谋财害命的黑幕。但是，此时此刻，从大师兄的眼神里，我知道这黑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几分。

大师兄说，这江湖中有那么一部分人，杀戮成性，生存的意义就只有杀人，抑或是钻研怎么杀人，所杀之人都不一定与之有瓜葛，可以是偶然遇见的故人，也可以是载他一程的驿夫，又或者是素未谋面的普通百姓。

“刚开始杀了人，会心存畏惧，下的手也是慌张紊乱的，到第二个，手法便没那么生疏，但还是会颤抖，直到第三个、第四个……慢慢地便习惯了，甚至还形成了日常习惯。”大师兄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到后来，这个人便会被黑暗完全吞没。我见过太过这样的人了，就凭着会几个武功的优越，去杀一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而寻求快感。”

“秦淮秀是这样的人吗？”我问。

大师兄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他只是杀人不需要理由，他的为人我并不清楚。不过——章连天，我看过京衙里的尸体，我甚至可以给它们排个序，死亡的先后次序，第一具的作案手法，直到最后一具，都有渐趋成熟的变化。”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后好像理解了些许似的，“你刚刚出去是为了什么？”

“刚刚京衙的人逮住了章连天和秦淮秀，我帮他们解围了。”大师兄说，“这样的杀人犯被官府捉住，迎接他们的只有死刑。”

“……可是，这不是他们应得的么？”我说，“为什么帮他？”

“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来到京城的吗？“他反问我道。

“……那个请求我们帮她找回哥哥的姑娘？”我思索了一阵后说。

“嗯，这个才是我们的任务。况且，我想尝试一下把刚踏入深渊的人拉回来。”大师兄说着，抬眸看向窗外，夜空中高挂的圆月就如他的眼眸一般明亮：“以他们的武功，定会不甘屈于牢狱中，这可以参考上次他们袭击看守的事件，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他们太危险了，即使是官衙派遣凛锋寒一整天地去看守，那么押往处决场时又当如何呢？那么多人走动的街道，他们又是使的那么阴险的招式……只怕，会酿造更多的人命。这样的话，章连天离被深渊吞没又进了一步。”

“这样的话，那小姑娘可是会伤心的啊。”他柔声道。

彼时窗外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照落在桌上的书卷上，为沉色的书封渡上了淡淡的清冷银光，而落在他眉眼之上的月光则变得温柔了起来。

我点点头，我能理解了，也读懂了他眼里如月色般的温柔。

他在江湖里闯荡了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因为杀戮而失去自我的人，却也挽救不了，会很难过吧？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称不上什么大侠，但这样温柔的人，在我心里却已是一道无人可触及的温柔月光。

如果说那些杀戮成性的人，手中的剑刃皆为杀人而拔出，那么，若是问及大师兄，他手中的剑为什么而出鞘，他一定会说，因为心里有所要守护的。

哪怕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但既然答应了她的请求，他就定要把章连天带回她身边。

大师兄说，他是去做了个谈判，结果是官府答应了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若再生出什么事，立刻就地处决，案子也就这么了结了，剩下的沐临摆平。

而章连天，他在道谢之际，大师兄摇了摇头，让他回去看看他的妹妹。

“秦淮秀只是顺带跟回去的。”大师兄说，“那会儿我看着他们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一副生死不离的样子，没忍心给拆了，就让官府把他们一块儿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