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我就试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同样是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分明也是在露天广场的庆功宴里,却和热闹的群众相比之下显得格格不入,只有一个梳着大麻花辫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甚至桌上也只摆了一壶茶。
环顾一圈,也就只有她这一桌这么安静孤独了。
我仔细一看,那位年轻的姑娘面容姣好,身穿的是一身寻常可见的黑衣,但搭着一件暗红的小斗篷,配着腰间同样颜色的蝴蝶结,巧心的搭配显得她这一身普通的衣裳也十分好看。
本来这个安静的姑娘也只是吸引了我和大师兄的目光追随而已,但直到卜渊风风火火似地跑回来,满目严肃地跟我们说宴会上出事了——
“最初有个大哥说他肚子痛嘛,跟江枫说了一声就去找茅房。”卜渊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但是接着又有好几个哥肚子痛。”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我怀疑有人下毒啦!”
于是,大师兄和我对视了一眼后,起身就朝着那个在角落里的姑娘走了过去。
“姑娘你好?”大师兄用一个比较友好的语气去靠近她,却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非常抗拒这般的交流似的,躲闪的眼神胡乱地往我们身上瞟了几眼后,小声地说了声“我没空。”就起身要走——
“姑娘!”大师兄马上就跟了上去,出于礼貌没有伸手去留她,可没想到下一刻眼前忽地就红光一闪,在他抽剑抵挡的“砰!”地一声后,就见那姑娘飞快地往门口那边奔跑的背影。
“这招式……”大师兄忽地有些愣住了似的看着他刚刚挡下了这一击的剑,然而相比起他的停留,这姑娘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场地里其他人的注意:
“那是——魔教的招法!”
“在那里!追!”
魔教的招法?魔教的人啊,难怪这么……横?不想和人说话直接就一记攻击甩过去——那这魔教还真是社交厌恶者的福音啊?
眼看着那姑娘就要跑出去了,我也马上跟着涌动的人群去追,但还没来得及赶到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和姑娘打起来了,一时间刀剑碰撞的火花和红光四起。
也就在这时候,我看着姑娘在打斗间,脖子上的一条项链从斗篷里甩了出来,我定睛一看,那是一条红宝石挂链,如火焰一般红艳——魇华教的!
我惊讶之际,已经越来越多侠客追了上去,而眼看江枫也将要赶至——只见那姑娘直接一把抽出了匕首往自己手臂上一刮,顿时在血光飞溅间,一下子就用内力驱使它们袭向身后的侠士!
下一刻,她就趁着他们猝不及防间,一溜烟似的跑了。
——以致于刚赶至的江枫被溅了一脸血红,所幸的是看起来那些血迹并非如什么刀刃,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少伤害。
她那位教主当真是什么都敢教啊……目睹一切后,我心里暗暗感慨道。
“走!跟上去!”大师兄带着卜渊和大师姐跑过来跟我说了声后,便也拉着我跑过去。
不得不说那姑娘跑得是真的快,加上环绕着杏花村的树林实在是提供了太多便利,我见那些江湖侠客们也是一时间没了头绪,分头去山林里找了。
大师兄低声跟我们说,那姑娘受了伤,而且她的内力给他很强的熟悉感,所以在我们只停留了一会儿后,就领着我们往一个方向跑去。
——他完全没有要提示别的江湖人士的意思。
很快,依循着血气和内劲的痕迹,大师兄领着我们深入林子里,率先找寻到了那个窝在树枝上用嘴叼着布条包扎手臂的身影。
下一刻,她察觉到了动静后看了过来——
“姑娘留步!”大师兄生怕那姑娘跑了,立刻就一把折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了系在手腕处的一圈圈红绳,上面系着的一块红玉,里边雕刻的朵朵曼珠沙华,在那穿越层层树叶后的阳光辉照下,显得非常清晰。
姑娘顿时一阵愕然。
“快走!”大师兄回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静似的,马上一个轻功跃上去那枝头,在那位姑娘惊慌地往后闪躲之际,抬手示意她跟着他走。
在对方点了点头,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跑后,我们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在跑的路上,大师兄一把抽出了剑,往远处的山林间扫了几道剑气,从天而降地落下去形成了气场。
“在那里!”果然,不出意外地,我听到了不远处的侠士喊了几声,随即那脚步声便是哒哒地朝着那剑气处去。
“你在做什么!那是魔教的人,有可能庆功宴的毒就是她下的!”卜渊在大师兄耳边压低声音地。
“不是我!”不想,被人家小姑娘听到了,还抗争了一句。
搞得整个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嗯,我知道了,等下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大师兄说。
一路上,大师兄故技重施了好几次,往各处都放了剑气凝成气阵,引开了追寻的江湖人士,直到最后带着我们到了一个安静的小镇子里时,已经是入夜的时分了,他便带着我们找了家小客栈留宿。
“你跑这么偏,等下你大师弟怎么找得到?”在走上昏暗楼道的时候,卜渊问大师兄。
“放心,我留了记号。”大师兄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只有他才看得懂的记号。”
“你可真是放心。”卜渊便小声嘟囔道。
之后,随着大师兄点亮了烛灯,一室暖黄的灯光把我们的脸庞都照亮,让我们得以见得对方脸上的灰尘。
于是我便马上放下了东西,到楼下打了一盆清水,搭上几块干净的毛巾捧上楼去。
待到大家都安置好了后,我见那个魔教的姑娘端了盆清水,独自坐在一旁,把她手臂上缠着的布条拆开,清洗起伤口来。
这时,我见大师兄拿了几个药瓶和一叠绷带过去,放到了她边上,然后安静地看着她清洗伤口。
然而过不了一会儿,他就似乎再也看不过眼她手上的血肉模糊,“我来帮你好吗?”在得到姑娘的应允后,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再也无法忍耐似地开始低声“指责”起来:“都是些什么把刀捅向自己的路数啊,真的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对方闻言后,低着头,沉默着。
“呃,我不是怪你啊……也不是怪你们教主。”大师兄见状,语气放软了些许,“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得多爱惜自己一点。”说着,他轻轻地为她缠好了绷带,随后便开始收拾药具,但没有收走药瓶,而是跟她说:“止疼的药我放在这里了,疼了的话自己拿来用就好,不用问我。没其他事的话,我也不打扰你了。”
“嗯……谢谢。”我听那姑娘细声地说了句,随后,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声地说:“我没下毒。”
“我知道,没事啊,好好休息。”大师兄说罢,站起身来,朝她笑道:“晚安。”
姑娘一瞬间有些愕然,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地说出一句:“晚安。”
随后,大师兄跟我们说,夜已经深了,让我们早点洗澡睡觉。
我们订的房间不算小,但是只有三个床铺,一张让大师兄搬去给那位魔教姑娘了,而大师姐一个女孩子也自己一张床,所以到最后我们是三个男人挤在了一张床上。
所幸床铺还挺大的,在卜渊一下就滚上床后,我也试着躺上去滚了两圈,还好,还能再容纳一个大师兄上来滚滚。
大师兄拉上了屏风和帘子后,熄了烛火便静静地回到床上躺下来。
然而,下一刻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位卜大少爷好像窸窸窣窣地嘀咕了什么但得不到大师兄的回应后,干脆一把翻滚了过来,直接趴在我身上就这么隔着我跟我大师兄说话:“喂喂,你睡了吗?”
许是大师兄也觉得这人趴在我身上跟他说话的场景过于怪异,又或者是听到了我骨头的抗议声,他转过身来低声问:
“怎么了?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好吗?”
“不是咧!你真的是……真的是让我很有一种想喊妈的冲动……”
“爱吃吃不吃滚。”
“看看看看,你这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
看着他们尽是说些废话,十年过去都入不了正题的样子,我再也忍无可忍地直接上手一把圈过趴在我身上的大少爷,直接把他往外一推,自己往后一退,和他换了个位置。
随后,我见卜渊几乎是要趴到大师兄耳边说话——但下一刻,立刻就被对方一把推开。
“别别别,你就这么说,别在我耳朵边喷气,怪恶心的。”
“……好嘛。”卜渊的语气听起来还略带了些委屈。
“说吧,怎么啦?”
“你真的信那个魔教的女孩啊?”卜渊压低声音地。
“我是觉得,魇华教确实没有任何理由要给这帮武林人士下毒。”
“魔教害人还需要理由嘛!?他们连教主都是脑子有病的!而且庆功宴里就那女孩一个魔教的人在那,她混入其中的理由是什么?”
“她那位教主现在要对付的是神木教,到处树敌对他可没有好处。”大师兄说,“虽然吧,他脑子是有大问题,但是算计这些可精着。”
“我觉得你能相信那个脑子有病的,也病得不轻了……”卜渊非常小声地吐槽了句,但随后便笑了笑,“不过嘛,我相信你就是了。”
“那就别想太多了,睡觉吧,我的大少爷。”
“嗯,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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