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使得全场的人都沉默了，尤其是那坐在高堂之上的集主，更是惊诧得瞪大了眼睛。

只是，片刻之后，我见那让全场人沉默的始作俑者，把面具覆回脸上后，竟是兀自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集主突然不说话，莫不是嗓子干了，你们刚才准备的酒呢？快拿过去给集主尝尝。”他转身对同来的那帮人道。

——他这番话，仿佛是给了在场的人一道台阶，使得他们可以顺着往下走。顷刻之间，只见这群人马上反应过来，把一坛坛黑罐子装的酒往高堂之上递了过去。

“集主，请用酒。”其中一人讪笑道，“这是从江南的百年老窖里拎出来的好酒啊！”

集主不知是不是没有缓过劲来，但见他接过一坛酒，开了封盖，仰头一饮一擦嘴，便把话头引到了送酒过来的人身上：“百年老窖的酒？怎的喝得无甚滋味，狮原宗主不会被别人欺骗了去吧？”

而那人顺着他的话来，堆着笑脸：“哈，还是集主英明，是我等被蒙骗了。既然如此，改日我带上弟兄们去找那店老板讨要个说法去！”

随后，那高座之上的白发男子便笑了，接而低头跟站在侧边的其中一个黑袍男子低语了几句，就是：“诸位请入座吧。”

那个黑袍男子走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身上披着的漆黑长袍，袍长至拖地，在昏暗的环境下还有点点闪光跳跃。

男子的面容俊美，他优雅地朝我们作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我们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路走到了左侧的一处圆桌前，这里还坐着好几个匈奴人，他们原本在叽叽咕咕地商议着什么，但见我们过来，目光就转到我们身上了。

“诸位请坐。”男子声线温和，“我叫叶辛，是云瑰集的左护法。闻说，诸位都是想来与我们合作，集主特派我来与诸位商议。”

坐下来后，我留意到后方隔着几重帘子后面，隐约地传来琴音。

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地下空间究竟有多大。

“议事怎么不是集主自己来，当真有诚意。”红教主一坐下来，便是一头往后靠在椅背上，云淡风轻似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由地心想他到人家这里，非但凶了人家一顿，面具也没摘下来，好像显得更过分些吧……

不过更离谱的是还有人附和：“对啊对啊，我们有不少人都是不远千里来的，怎么回事啊？”

虽然他们都是开玩笑般地笑着说的。

“诸位勿忧，因为我们这盘生意，是与匈奴人所谈的，我们集主只是在此作管理，所以还是交由我来为你们讲解，会更详细些。”叶辛也不恼，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早有听闻红教主的名号，我们都是相当尊敬您的。现下大家所聚集在此，不过都是想捞上一笔好处，又何不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商量呢？”

这人的语气非常温和，许是如此，使得有几个人便又转头笑嘻嘻地劝红影道：

“对啊对啊，红教主，今日大家聚在这里也都不容易嘛，既然我们是来找人家商量事情的，就让着他们些呗！”

“我看这云瑰集的叶护法说得有理，大家都好好说话。这里毕竟是人家地盘嘛，小教主就别跟人家横啦。”

……不，我心想，这个人完全就是在你们的地盘里才横的，你们肯定都没有见识过这魔教教主跟自家长老吵架，被人家声音气势都压了一头，还差点吵输了的奇景。

不过，叶辛所谓的商讨事情，不过就是把现下一众匈奴人在市面上贩卖他们所种植的“纳桑花”制成的糕点，介绍一下，说是里边包含让人成瘾的东西，所以才能保证收入稳定的事情。

然而，对除却成瘾之外的后果，一字不提。

之后，他便跟我们说现在城镇中哪条街道是哪几个匈奴人常驻的贩卖地点，近来有不少江湖正派的人察觉了他们的举动，所以需要有魔教中人潜伏保护。除此之外，因为有不少好事者揭破糕点成瘾的事情，劝说百姓，所以现下也需要汉人面貌的人，装作是百姓，混入其中，帮忙推销。

“最好是找几个长得年轻帅气些的，更好迷惑他们。”叶辛笑道，温柔的目光就落在我们之中的几个年轻人身上。

遗憾的是，我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这帮魔教的年轻人里，其实没几个长得好看的。

对此，那狮原宗的宗主还取笑道：“可惜，现在的魔教后代，还像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哈，老林宗主这话说的，可好伤人心哪！”然后一个年轻的疤头魔教小伙听闻后，哈哈地笑了起来。

“切切切，老林宗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我们这不跟着您好几天了，你总不能见到人家红教主长得漂亮，就觉得我们丑了吧？”另一个年轻的魔头接话道，我看了过去，见这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五官尖锐，左脸上还纹了一条墨龙，确是有几分狰狞之感，“再说了啊，人家要的是长得好看的汉人面孔，红教主也帮不了你呀？”

闻言后，红教主便是随手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与汉人俨然不同的面貌，满目笑意地表示爱莫能助。

“没有没有，诸位的面容都很端正。”许是见场面如此，叶辛温和笑道，“按计划进行便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在红影掀起面具后，同桌的匈奴人看了过来，眼睛都发亮似的——似乎不是错觉，下一刻，红影也察觉到了什么，余光一瞥过去，冷声地：“做什么？”

把其中一个络腮胡的匈奴人吓得差点滚到了地上。

“小教主小教主，都说啦，不要凶人家。”那狮原宗的老林宗主见了，噗嗤一下就乐了，忙笑着跟红影说道，“人家和你都是外族人，或许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

“谁跟他们老乡。”红影颇为不屑地哼了声。

“好好好，不是不是不是。”

这时，我见那几个匈奴人招手，叶辛便凑了过去，他们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话后，拿出了一块块锡纸包装的正方体，拆开锡纸后，是黑褐色的膏状物。

——好像我在翠兰坊后墙货车拿到的东西。

随后，叶辛就从怀里拿出一柄小刀，动作优雅地擦拭过后，给匈奴人递了过去，接着转身去拿了新净的酒杯来，给我们都倒上了半杯酒，再由着匈奴人用小刀切下来的一小块一小块黑色膏，分别装入每一杯中搅拌。

我就这么看着每一杯酒，原本淡淡橙色的酒水，被逐渐染成褐色。然后心里产生一个想法——这玩意儿能喝？

我暗暗拉了一下红影的衣袖，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

“诸位，请用。”叶辛笑意盈盈地。

“等下，既然叶护法都说了，纳桑花使人上瘾，现在又拿给我们尝，是什么意思？”红影问道。

“对啊对啊！什么意思嘛？”接着，旁边的那疤头魔教小伙也附和地。

“小教主说得没错啊，给个说法呗？”老林宗主也道。

“诸位勿忧，这并非炒花糕。”叶辛仍是笑着，“是匈奴人特意献上的见面礼物。”

……我寻思着，他这是说这物不是花糕，并没有否认此物能上瘾。

“哦，既然不会上瘾，那他们自己吃不吃？”红教主问道，颇为凌厉的目光扫向了一旁的匈奴人。

叶辛在看过那些匈奴人连连摆手还略显慌忙的架势后，笑着跟我们说：“那是他们特意为你们备的，自然不吃。诸位请用吧，这是和他们合作的诚意彰显。”

“他们自己都不吃的东西，你要按头给我们吃？”下一刻，只见红教主暴起，一道迅速的身影从我眼前掠过去，眨眼间，他就以不可抵挡之势把一个身材健硕的匈奴人按倒在坐上，缠满绷带的手就扼住了对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