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临的声音虽然轻而疏离,但许是因为他的身份所致,捕快无法拒绝他提出的要求,只能脸色僵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我们走向了他们方向沏茶的柜台。
在一个捕快带领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我发现有好几个捕快,快步地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催促他们的父母官大人。
那是一处方正的木桌子,上面有方才用过的茶具,还有一个小银罐子,而桌子后面摆放着几个木柜,放一罐罐大银罐的茶叶,还有备用的茶壶茶杯。
而我留意到,方才沏茶的方正桌子上,除却茶具上面还残余点点清透水迹之外,桌面上还有些水痕——而且,不全是清透的。虽然褐色的木桌因为吸收了水而颜色更深,但显然,有几点水迹下的颜色明显更深,乃至发黑,和被水湿了的其他地方表现得不一样。
兴许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痕迹——当然,也许是沐临行动太快,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去清理痕迹,反而更欲盖弥彰。
“沐……大人,这就是我们方才冲泡的茶叶。”捕快拿过桌面上的那个银罐子,遮过了木桌上发黑的地方,打开了盖子,展示里边的乌龙茶叶。
我虽然不懂茶,但一眼看去,这大抵应是正常的乌龙茶叶,闻着也有香味——不过,和方才他们冲出来给我们的茶味,并不相似。
“大人且看,不过是寻常茶叶,若是大人不喜欢,我们重新泡一壶就是了。”捕快笑容僵硬地跟沐临说,“就不必大人再费周章了。”
“你们摆在柜上的,我还没看。”沐临淡漠地,说罢,便也不顾捕快逐渐发白的脸色,径自走向了木柜,一罐一罐地打开茶罐查看。
此时,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真正想看的并不是茶叶,却又每一个人都不能点破、阻止。
一时间衙门内的气氛安静又紧迫,只听得开启银罐盖子的声响,以及茶叶抖动的沙沙声。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紧不迫地翻查着每一银罐。
直到翻到最中间的一个银罐子,抖动的时候,不同于茶叶的沙沙声,是夹杂着什么颇有分量的东西,撞击的闷声。
捕快的脸色在此刻难看到极点——
沐临面不改色地抖动着银罐,从里边倒出来了一块用锡纸包裹着的物品,长方体,被切去了一大角的模样。
是那日我在翠兰坊外面拉车上所见的那物!?
“呃,大人,这……”捕快慌得满头大汗,“这、这,我们放在这里的,呃,这个是……”
而沐临全然不在意似地,在他慌乱的话语下,漠然地细细把包裹的锡纸拆开来看,露出来的就是我在翠兰坊外所见的黑色膏体,闻起来还有淡淡的花香。
“这个是冲茶喝的!”捕快终于想出了措辞来,此时,我见他满脸汗水,脸颊都浮现了淡淡的红。
“你慌什么?”沐临只抬眸扫了他一眼,便又看起手上的软膏来。
就在捕快神色慌张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循声望去,见是几个捕快和一个身披官服的官员小跑着过来。
这官员的模样,与那日我记忆里的,庭审老董时的样子重合在一起。只是,看起来消瘦了些。
此时他神色慌乱,却又强行地扯出了笑容:“哎呀,大人怎么亲自到这里来了?这是小的放在茶罐里的茶膏,用来冲茶喝的,因为茶味浓,大家大多不喜欢,所以才用了这么点。大人若想喝的话,不如让他们给大人冲泡一壶试试……”
“别装。”——不想,在沐临安静地等着听着这官老爷编完一套说辞后,开口便是干脆利落的一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惊得连同围过来的捕快,脸色都白了。
“不是,大人您误会……”官员急得汗都下来了——
“不要慌张。”沐临把那锡纸重新包裹回去,收入袖中后,眼睛看向了对方,“我说过,我是来和你商量事情的。”
他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和众人的脸色都稍有缓和下来。
“不知,大人此话何意呀?”官员堆着笑,试探性地问道。
“我虽奉临京府之命而来,不过,你们知道,倘若临京府手里有铁证在手确定你们勾结匈奴,此时来你们这里的,当是临京府的大老爷,带上一众官兵,取代你们主持大局了。”沐临仍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仿佛在诉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他这话,从临京府强硬的态度,转变到留有商量余地——对于这个人的人品,我还是可以暂且信任一下的,毕竟,匈奴人来此做生意,赚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而这些东西,对于临京城里家财万贯的沐老爷来说,并不吸引。又或者说,他不至于为了点银子,去和这些人勾结在一起。
那他此意为何?
这时,只见他淡然地看向了官员,平静道:“但现在来的是我,也就是说,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而我,也是这件事情里的变数,只有我能帮到你们。在来之前,我已经把捕头支开了。”
“那么……我们又凭什么,相信大人您呢?”
“我可以,先帮你们解决衙门之外的麻烦。”沐临看向了官衙里的官衙和一众捕快,“百姓们闹多久了?”
“呃,这个……”官衙和捕快们面面相觑。
“给我一叠纸张,我帮你们摆平。”沐临道。
随后,官员叫人给他找来了一叠雪白的纸张,跟着他步出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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