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大半个月后左陵游行至牛栏山镇,傍晚时分,他牵着马找了间客栈歇脚。

店小二上齐了酒菜,他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忽而眼前光影一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游,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前些日被他甩掉的阿槐此刻就言笑晏晏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放下酒壶,语气不善:“你觉得这是巧合?”

阿槐也不怕他,放下自个的行囊便回他:“这当然不是巧合了,我可是花了好些力气才追上你,路上还跑死了一匹马,当真是累坏我了。”

左陵游心头郁结,声量低沉地问:“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阿槐丢开包袱,踱步到他身边,以手作掩,凑在他耳畔小声道:“不妨跟你说实话吧,那日你我撕扯之时,我乘机给你种下一种香,名叫千里寻香。只要种下此香,不论你走多远、走到哪里,我都能寻着香找到你。”

她放下手,笑得很得意,看着他说:“怎么样,很厉害吧?”

话音未落,只听金石摩擦之声,左陵游拔剑出鞘,顷刻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解了。不然杀了你。”

阿槐死死盯着他,十分委屈的样子:“左陵游,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她的眼睛水盈盈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涌出泪来。

时间过去几秒,左陵游深吸一口气,抽回了剑。

阿槐摸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没有出血。

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她索性将全部实情告知他:“千里寻香一旦种下,便无法可解。那香味会一直留在你的体内,直到你死。”

左陵游斜着眼,冷冷看她。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反正你也甩不掉我,就别再拒绝了吧。你看啊,你会武功我会医术,你呢只需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稍稍动动手指保护下我,那么我也定会答应你做个称职的大夫,在你受伤的时候倾尽毕生所学为你疗伤。与其你逃我追那么辛苦,不如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一起结伴闯荡江湖如何?”

左陵游不说话,好似在沉思。

末了手风一扫,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干脆利落地仰头下肚。

阿槐跪坐在地上,脸凑过去看他。

“答应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缩短,两颗脑袋贴近,就连对方脸上的微末毫毛都看的仔细。

左陵游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将她推开一段距离。

“你的发簪歪了。”

阿槐“啊?”了一声,下意识去摸簪调整,不过手边没有铜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再者闯荡江湖数月,她早已习惯这样简单粗糙的日子,遂摆手说:“不打紧不打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随后坐到左陵游对面的位子上,不客气地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又朝他举起酒杯豪迈地说道:“来,我敬你一杯!”

看他半天没有动作,阿槐也觉得无所谓,都是小事,以后慢慢熟络了便好,于是主动拿着酒杯过去跟他碰了一下杯。

阿槐仰头喝尽,举着空杯对他讲:“喝完这杯酒,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左陵游没搭理她,只自己喝自己的,席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包袱行囊。

他很快吃好了,起身去房间,走前撂下话:“你既要死皮赖脸跟着,吃完记得去和老板定间客房,今晚在这休息一晚,明早出发去离水。”

阿槐放下鸡腿,擦擦沾了油的手指:“离水?那可是武林高手之乡啊,你去那做甚?”

左陵游轻蔑地笑了下,“你都说是武林高手之乡了,自然是去找人切磋比试。”

阿槐想了想,说:“区区武林高手之乡,我跟你去!”

左陵游轻呵一声,“豪言壮语别说的太早,到时候打起来记得躲远点,我可顾不上你。”

阿槐点头:“自然自然。”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出发上路了。天气日益炎热,阿槐将头发束起簪成高马尾,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衫。

她的马跑死在路上,现下只能厚着脸皮和左陵游同骑。因为千里寻香的功劳,他倒也没有拒绝,无非就是说了句麻烦,总归这次没有再将她丢下。

几近大半日的功夫,两人方才进了离水城。

进城后,左陵游牵马去客栈后院马房吃草,阿槐站在旁边茶铺的老木门前等他。

期间,路过一个满脸横肉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拿着双黑漆油光的眼睛不停打量她,随后上来扯住她肩膀便问:“你小子可是郎中?我最近夜里总睡不好,白天又浑身无力,你给看看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症?”

这人一看就是平日荒淫纵欲过度,当下求人治病也没个客气的礼数,阿槐不欲搭理,搡搡肩:“我不是,你找错人了。”

那人手快得很,从后拉她斜挎在肩的药箧带子,硬是把人又给拽了回来,很是不满地对她吼道:“不是郎中你背着个药箧做甚?还想诓老子?!”

阿槐抗拒着和他推搡起来,“谁说背着药箧就一定是郎中了?我偏不是!”

他满身蛮力,恼羞成怒中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敢情还是个犟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我管你是不是郎中,现在就给老子看病,看好了饶了你的小命,看不好老子把你剁了下酒!”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槐见打不过,只得暂时妥协:“好好好,我给你看就是了。”

她一脸嫌弃地将手指搭上他的腕子,凝神沉思片刻后问:“你脉搏虚浮,气海紊乱,最近可有精神萎靡,头晕心慌之感?”

“是,没错。”

“哦,那就是了。”阿槐施施然收回手,理了理衣衫才说:“你呢,没什么大病,就是不小心沾染上了邪祟。只需回去多准备些纸钱香烛,把它们在你的卧榻前烧上七日即可。事不宜迟……赶紧回去准备后事吧你!”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立刻脚下开溜,向左陵游的方向跑去。

那人怒极,低吼:“敢耍老子,找死!”

“阿游,救命!”阿槐高喊着,拼了命向左陵游奔过去,而后抱着他的腰躲在了他的身后。

“出什么事了?”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来龙去脉,那人很快就追了上来,指着左陵游身后的阿槐骂:“老子今天要你的狗命!”

阿槐死死拽着他的衣裳,“阿游,他要杀我,打他打他!”

左陵游见人冲了上来,只好出手相斗。几个招式下来,那人就落了下风,最后被他一掌拍落,仰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阿槐刚叫了声好就被冷着张脸的左陵游拎着衣领带到别处。

他低声警告她:“离水民风剽悍,擅武者众多,你最好安分一点,少惹些祸事,不然我也不能保证回回都能救下你。”

阿槐抬抬下巴:“知道了知道了。”

在他们的不远处立着一块张榜木牌,此刻不少人挤在牌前议论纷纷,阿槐跟人打听得知:原来是温家剑冢传人温如玉公子贴出公告,说是这三日欢迎各路剑客上门问剑,承诺若是赢了,便可在剑冢里随意挑选一把宝剑相送。

阿槐看见左陵游脸上的神情,半疑惑半了然问:“你要去?”

左陵游点头:“嗯。”

于是两人又移步来到了温家剑冢。

按照约定,阿槐在外面等着,左陵游进冢问剑。

等了半个时辰,左陵游才一身血迹地出来,他提着两柄剑,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少年得意。

阿槐沉默地看着他走过来,又去看他身上的伤口,心里叹道:还真是个武痴啊。

他说:“我赢了。”

阿槐点头:“我知道。”说完拉着他往河边去。

左陵游停住,问她:“干什么?”

阿槐叹口气:“当然是给你处理伤口啊。”

左陵游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身上的衣服被阿槐扯开,她在给他细细处理伤口。

上药包扎的时候脸贴的近了些,左陵游感受到胸前的鼻息,平稳的心跳突然间快了几分。

他坐的笔直,目视前方,一下都不看她,很正人君子的模样。

阿槐给他处理好伤,顺便要帮他把衣服穿好,左陵游一语不言,只是执着地要自己来,不叫她代劳。

可明明很镇定的动作,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阿槐偷笑了下,边收拾药箧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此时左陵游已经穿戴整齐地站起身,他耳朵机敏地动了动,视线微向身后:“后面的人跟着有一会了,是你引来的?”

“我不知道啊,有人跟着我们吗?”

这时,草丛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

阿槐下意识就往他身后躲,左陵游也拔出剑来,将她护在身后。

那边没有立刻动手的行迹,反而听见有个声音在喊:“阿槐。”

是认识她的人。阿槐这才敢从左陵游的背后探出脑袋去看。

她惊讶地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祝余师兄?你怎么在这?”

祝余充满戒备和敌意地看了眼护在她身前的男人,转而柔声对阿槐说:“师父让我来带你回去。”

阿槐仍在左陵游身后不肯出来,负气道:“一年时间未到,为何突然要我回去?”

祝余表情有些不高兴,走近两步看她,问:“你忘记下月初二是什么日子了?”

“下月初二?……哦!我还真是差点忘了。”

下月初二是母亲生辰,作为唯一的女儿,她当然要回去为母亲贺寿。

祝余向她伸出手:“走吧,跟我回去。”

阿槐终于肯从左陵游身后出来,对祝余说:“等等,我要跟我的朋友道个别。”

祝余没说话,转过身去,持剑在一旁等她。

阿槐仰着头看面前的人,依依不舍地说:“阿游,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很快便会回来,你莫要把我忘了。”

左陵游冷着脸,眉峰都透着冷峻,不回答亦不看她。

两人僵持着,直到祝余过来拉她,“阿槐,走吧。”

阿槐被他拉着离开,却频频回头,只知道执拗地对身后的人说着:“你记得,莫要忘了!”

左陵游看着她离开,讽刺地笑了笑。

说什么一起携手闯荡江湖,天下之大,来去匆匆,都是过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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