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谁不知道是渡气,可也确实是嘴对嘴啊!”明德酒楼内,牛兄和马兄的对话还在继续。
“马兄倒也言之有理。”
得了牛兄的奉承,马兄越发得意,“对着这么一堆五花肉,秦昭倒是下的去嘴哟——”
只是话音未落,忽然门口一阵巨响,两扇木门轰然倒地。
在四溅的碎屑烟尘中,一个高大锦衣少年阴沉着脸出现在目瞪口呆的两人面前。
“牛马”二人不由叫苦,这下遭了,这瘟神怎么来了!
原来来人正是被“牛马”二人编排的秦昭。
这两人也合该倒霉,秦昭本就是顺天府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仗着是郑国公的独子,平时不招惹别人,就算是他那天心情好。
这下撞到两人拿他取乐,岂有有放过之理?
更何况还是拿他救人之事取乐!
想他十九年来,生平第一次做好事,没想到不但失去了“清白”,还要被牛兄、马兄之流背后嘲笑,简直伤透了他这颗好人心。
秦昭越想越悲愤,只见他三步跨到两人跟前,捏着拳头直奔马兄的面门挥去。
马兄当即就“啊呀”惨叫起来。
在揍得马兄鼻血直流之后,秦昭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又是一阵左右开弓,整个屋内一时之间只剩下拳拳到肉的啪啪声以及马兄越来越高亢的惨叫声。
牛兄想要救回好友,哪知刚抡起了椅子,只见门外又窜了两个人进来。
他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正是长年跟着秦昭鬼混的狐朋狗友。
这两人比秦昭还能打!
如今敌强我弱,只能委屈好友了。
牛兄自我安慰一番后,在马兄喷火的目光中,带着讨好的笑意,把椅子递给了秦昭,“小公爷站着太累,还是先坐一会儿吧。”
小公爷是个直爽脾气,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小公爷出够了气,这件事自然也就了了。
如果他贸然冲上去,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
到时谁来抚慰好友的身心?
牛兄对秦昭的了解还是颇深的,秦昭没有搭理牛兄的示好,把马兄揍成“朱”兄以后,留下一句“管好你的嘴”,就带着两个狐朋狗友扬长而去。
见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牛兄沉着脸赶走了围在门口看热闹的食客们。
秦昭、虞兰珠、孟文远皆出身于大周最为煊赫的公侯之家,即便在帝都金陵都是难以招惹的存在。
牛兄、马兄有胆子在公众场合嘲笑三人,跟他们同样出自高级将门之家不无相关。
他们虽然惹不起秦昭,但也是大周横着走的存在。
秦昭揍他们也就罢了,岂能让这些食客们看了笑话去!
当食客们识时务的离去之后,牛兄正要返回安慰好友,却见门口还有几人不识趣地站在原地没动。
他当即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几人见识见识他将门之后的实力,只是当看清为首的小胖墩后,气焰当场矮了下去:“世子?!”
原来来人正是燕王世子,也是虞兰珠的嫡亲表弟赵炎。
他衣着华贵,瞧着不过十三、四岁,个头堪堪到牛兄的胸膛,一把折扇摇得极风雅,乍看是个颇有文人气质的小胖墩。
牛兄心中咯噔,赵炎此次前来,肯定不是为了给马兄讨公道。
他正犹豫要不要将食客们叫回来时,却见赵炎忽然把扇子一收,他身后的一名侍卫立即冲进屋内,对着马兄当胸就是一脚。
马兄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如同面条般摔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时值盛夏时分,外加连续一个月未曾下雨,天干物燥得厉害。
明德酒楼怕失火,就在房间的角落摆了一个半人高的大瓮,里面盛满了清水。
而马兄就刚好倒在了大瓮边。
牛兄正要替好友向赵炎求情,却被赵炎视若无睹地撞开。
只见他走到昏迷的马兄跟前,薅住马兄的头发,将其摁入了瓮中。
牛兄也顾不上面子了,正要疾呼救命,脖子左右却是一凉。
他用余光瞟了眼,两把长剑正横在脖子两边。
牛兄闭了闭眼,到嘴的求情立刻变成求救,响彻了整个明德楼。
秦昭虽然跋扈,可下手有分寸,马兄性命总是无碍的。
赵炎看着心宽体胖的面团儿,实际却是个心黑手狠的货色。
他性情乖张古怪,平日最喜欢玩借刀杀人的戏码。
到底是嫡亲表姐弟,今日倒为了他那胖表姐亲自出手了。
可他又没有多少真枪实刀的动手经验,不像秦昭实战经验丰富,让你死去活来的同时,又能恰到好处地不使你伤筋动骨。
赵炎可谓地道的实战届愣头青,出手没个轻重,反而会真的要了马兄的命。
牛兄凄厉的求救声引来了原本散去的食客。
看着门口聚拢的人群,赵炎意外地看了牛兄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把马兄从水里提了出来。
此时马兄已经是进的气儿多,出的气儿少了,若不及时救治,说不定马兄今日就没了。
赵炎随手把马兄扔在地上,接过身后的侍卫递上的一方丝巾,一边擦着双手的水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马公子溺水了,谁会渡气之法?”
周围的食客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目光全部看向了牛兄。
赵炎也从善如流地看向了牛兄,唇角慢慢地扯出了一抹弧度。
望着赵炎宛如孩童般的天真笑容,牛兄硬着头皮道:“在下略懂。”
他话音刚落,身后两人就把他推到了马兄身上。
赵炎则哦了一声儿,用折扇敲着手心儿,“小伯爷跟小侯爷素来交好,想来定不会见死不救。”
牛兄脸色一僵,可很快隐去不见,当即眼一闭心一横,在众食客们怪异的眼神下,扑到马兄身上行了渡气之法。
等马兄连吐几股水后,赵炎才缓缓看向周围的看客,“现在还有谁不懂渡气之法?”
众食客们皆笑容讪讪地摇了摇头,当看到赵炎倏忽变冷的目光,当即又使劲点了点头。
牛兄如何不明白,他跟马兄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牛马二人先遭秦昭痛殴,又被赵炎当众戏弄,可谓是丢尽了脸面,也无颜留在明德楼。
二人匆匆出了酒楼,只是刚走到一条小巷,忽遭三个蒙面黑衣人偷袭。
牛马二人是真的怒了,他们身手虽不及秦昭,可亦是将门之后,拳脚也未尝不力!
二人被激发血性,当即就和黑衣人对殴了起来。
他们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开始和黑衣人打得有来有回,无奈对方有三人,就渐渐落败下来,被黑衣人找准破绽,套上麻袋揍了个结实。
“王八蛋,别让小爷知道你们是谁!”望着三人大摇大摆离去的模样,马兄捂着流血的鼻子,发誓定要将三人千刀万剐,以泄今日心头之恨。
“还能是谁,肯定是孟文远那伙畜生,这群畜生素来喜欢背后阴人!”牛兄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冷冷一笑,“马兄暂且忍一忍,等我们回了京,圣上一定会为我们做主,届时燕王府、郑国公府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还有淮安侯府这个墙头草也别想撇清干系。”
马兄原本愤怒的脸却慢慢变得平静下来,“牛兄,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我是注定要死在这顺天府的,倒是牛兄还是早日找机会离开顺天府方为明智之举。”
当今圣上赵烬是先太子的长子,因太祖偏爱,越过诸位叔叔,以皇太孙之身登基,素来忌惮年富力强的叔叔们,尤其是秦王、晋王因病去世后,最为年长且手握北方重兵的燕王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日夜寝食难安。
为了铲除燕王,赵烬从朝中派了三人,也就是孟文远及两个狐朋狗友的爹,分别出任了顺天府的都指挥使、府尹、府丞,同时还派了牛马二人的爹率兵五万,镇守山海关一带。
可燕王也不是吃素的,他本就战功赫赫,在军中素有威望,不但策反了府尹、府丞,孟文远的父亲淮安侯被困在顺天府独木难支,立场也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牛马二人的爹原本也和燕王眉来眼去,为了表示诚意,还把各自的儿子送到了顺天府当质子。
后来不知意识到燕王的胜算太小,还是赵烬给的更多,二人的爹两个儿子也不要了,坚决地和燕王划清了界限。
马兄的侯爷爹还算够意思,承诺马兄若是以身作饵死在燕地,发誓今后一定立其子为侯府继承人。
“马兄谈何容易啊,燕王已将整个燕北经营成了铁桶,我只要走到顺天府城门,等待我的就是乱箭穿心,要不然以淮安侯的稳健作风,他哪里会和燕王虚与委蛇。”牛兄用袖子擦了擦鼻血,神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细细地看了眼平日里似乎只知吃喝玩乐的好友,马兄笑着摇头唏嘘:“看来顺天府只有秦昭才是真纨绔啊。”
只不过他一笑,当即就扯到了脸上的伤,痛得他不由嘶嘶抽气,“这个纨绔收拾人倒是有一手儿。”
牛兄连忙安慰,“马兄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秦昭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虞胖子好几十口,他就是想赖也赖不掉!”
没想到马兄更郁闷了,“这算哪门子坏事!”
别看他们嘴上调侃虞兰珠生得胖,实则是吃不到葡萄说酸。
倒不是虞兰珠这个人魅力非凡,而是她的母亲宁绾有倾国色,哪怕仅是个军户之女,也牢牢地笼住了虞兰珠的父亲魏国公虞岳的心,如今距她去世已有六年,可虞岳至今未再娶妻,始终孑然一身。
虞兰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对其宠溺异常,几乎到了毫无原则的地步。
想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哪家的勋贵之子没挨过虞兰珠的拳头。
可大都敢怒不敢言,虞岳乃天子最为倚重的臣子,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只得自认倒霉。
倒不是没脸让家里帮他们向一个小女孩讨公道。
主要是家里人去了,就会被虞岳“以大欺小”打上一顿。
最令人气愤的是,虞岳要是打不过了,就放虞兰珠出来助纣为虐……
如今圣上和燕王的矛盾越来越深,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今明两年大周必起兵戈,虞兰珠的父亲虞岳一心忠于圣上,亲姑母虞岚又是燕王正妃,无论哪方获胜,总会看在虞兰珠的面子上,多少留郑国公府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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