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花知北如愿杀死了扎贡。

这个恶事做绝的老匹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吃尽了恐惧和痛苦的折磨,花知北为祁未和泉下的万千英魂报了仇,手刃了这害人无数的毒枭,自认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合眼了。

他拔出刺在门板上的刀,任由扎贡死不瞑目的尸体瞪着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抱着祁未送他的刀,拉下铁覆面,用袖口胡乱擦了一把被血染污的脸,却蹭得整张脸更加骇人,就像刚从血海里挣扎了一遭。

他捂着发烫的鼻尖,双目失神,模糊的视线一阵阵发黑,双耳的嗡鸣让他失去了所剩不多的体感,他对这世界唯一的感知只剩下了疼痛。

他疲惫地盘着腿,用长刀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跌倒。

完成了使命的他感到强烈的倦意,大脑为了减轻伤痛释放出的过量内啡肽让他浑身麻木,感受不到生命迅速流逝的重负。

他失神地注视着眼前的黑暗,悲哀袭上心头。

他分不清眼中的热流是泪水还是鲜血,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渡鸦搀住他的一只胳膊想将他扶起,如果他双眼还能看到,就会发现对方满眼的怜惜,而不再是令人生厌的怜悯。

“你得快点离开这里,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扎贡死了,如果你还留在这里就回不去了。”

花知北惨然一笑,“死士在出征前就要做好必死的觉悟,我会在这里,就说明我没打算回去。”

“你不是死士,是勇士。”

“多谢抬爱,你还不走吗?不管是没有保护好扎贡还是跟我沆瀣一气都够被判死罪的,你不会是想做烈士吧?”

渡鸦忧心地望着他:“再撑一下,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次吗?”

花知北怔了怔,随后笑了。

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也带着诀别的决绝。

“不见了,就这样,挺好的。”

而且,他真的走不动了……

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有人悠悠走进来,看到里面的景象便忍不住拍手称赞:“你真的会给人很多意外,敢做很多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值得佩服。你一定也想好了这样做的后果吧?”

两年没见,亚示说话的语调都自信了不少,看来他成功脱离了扎贡的压制,夺得了“坤瓦”的控制权。

不过能得到今天的一切一定是有代价的,花知北嘲弄地笑笑。

亚示俯下//身来,摸了摸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我知道你我都很努力了,但很多事还是身不由己,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理解你,还是原谅你?”

“都有吧。”

花知北轻笑,直截了当道:“不能。”

亚示不掩失落,随即发现花知北双目失神无焦,根本看不清自己,索性也不装了,那点刻意的可惜神情荡然无存。

“我只能对你和祁未说声抱歉了。”

落入亚示手中的花知北再一次被当作示好的礼物献了出去,就像当初他被缅北的人送到祁未面前一样。

说到底,亚示能被扶上今天的位置绝对少不了其他势力的帮扶,这样的帮助自然不是无条件的,亚示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一定要做出些牺牲。

很不巧,他牺牲的就是这时候碰巧撞上来的花知北。

这次没有人再将他当作一部可以驯服的杀人机器,所有虎狼的眼睛都死盯着他身体里流淌的珍贵血液。

这些人本想将花知北作为人质向祁未勒索,因为祁未是唯一了解“寒鸦”的人,他也是为数不多能从花知北的血液里提炼出“寒鸦”的人。

但祁未和花知北藏匿了两年,没人知道他身在何处,甚至很多人都以为他死在了湄公河上那场爆炸中,如今花知北突然现身,他们也不知道如何联系音信全无的祁未。

于是他们使用了相对原始的方法引蛇出洞——隔空喊话,先是在各个暗网上发布花知北被抓的消息,并以“将对他进行一场血腥的猎杀游戏”为噱头吸引藏身暗处的祁未出现。

没想到这半真半假的消息竟引起了预料之外的反响,有不少花知北曾经的冤家闻讯而来,都想亲眼看看他是怎么被“猎杀”的。

一群乌合之众聚头商量出了个幺蛾子,便是效仿马球比赛,让几伙来自不同势力的人加入游戏,作为“猎人”去抓捕“猎物”花知北,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可以在暗网上开盘设赌局,在暗箱操作下一定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有人想起很久以前金三角就有“猎杀游戏”的古老传统,简单来说就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投入一些身手不凡的人,让他们在饥饿和生存危机的逼迫下相互残杀,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最初这是藩王为挑选死士而进行的决赛,后来逐渐演化成了供人消遣娱乐的血腥游戏,每一届在游戏中幸存的胜者都将得到优厚的奖赏,此后也会平步青云,走向权利的巅峰,所以多年来吸引了无数人参与,但能从中活下来的始终是少数人。

近几年金三角的势力太分散,彼此之间争权夺势,并不同心,倒是没怎么举办过了,这个点子无疑可以拉近各帮派之间的关系,给他们提供乐子和便利,何乐而不为呢?

几个头目一聚首,便放出了花知北将作为“猎物”被投入猎场的消息,他们坚信只要祁未还活着,还在乎花知北,就一定会做些什么来阻止他们。

果然,消息几乎一放出,他们就收到了祁未的联系。

自从花知北不告而别,祁未掘地三尺也想找到他,他坚信那人一定是回到了金三角,也紧随那人的脚步归来这片留有他无数痛苦回忆的土地。

他以为花知北是背负作为卧底的使命回来的,万万没想到那人竟是为了杀死扎贡那给他带来梦魇的罪魁祸首,震惊的同时,祁未也被花知北藏于心底的深切爱意感动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花知北对他的感情不冷不热,似乎他的生命里从来就不缺自己这样一个情人,也随时可以换人。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不善言辞,常常用行动来向他表达爱意的花知北是在用生命爱着他,这份无与伦比的感情是奉献,而非一味向他索取。

他无论如何都想救回花知北,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这些挟持花知北的人目的无非是觊觎他体内的“寒鸦”,只要能保住花知北,祁未情愿做一些小小的牺牲。

他亲自与对方谈判的结果是,对方允许他靠近花知北,但他也必须牺牲自由,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下继续对“寒鸦”的研究,推动“寒鸦”流入黑市,为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

祁未很犹豫,犹豫的原因并非是他不愿失去自由,而是花知北对“寒鸦”的抗拒。

在他们脱离桎梏的两年里,花知北曾无数次向他表明对“寒鸦”的憎恶,明确表示他宁可身死也不愿这种致命的药物毒害更多人。

他答应过花知北绝不会让对方失望的,难道现在要食言吗?

为了保住花知北的命,祁未以退为进答应了这个要求,他有信心周旋,既不让花知北失望,又不会让那些人轻易得到“寒鸦”。

但在交易进行的中途,对方却变了卦,

他们用一个低劣的借口暂时稳住祁未,并开启了“猎杀游戏”,很显然,他们并不满足于“寒鸦”的美好前景,他们还需要一笔能尽快入账的巨额财富,这笔赌金就是最好的机会。

被投入猎场的时候,花知北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他整个人憔悴不堪,在被控制的半个月里,每天都被强迫吃些动物内脏一类补血的食物,每天也会被抽取大量的血液以备不时之需,即使有新鲜的血浆被及时补充到他体内,因为原本血液中的“寒鸦”浓度被稀释,无法立刻通过自身造血功能调整到平衡状态的他也迅速衰弱下去,在生死线上反复徘徊。

祁未再次见到花知北时,他整个人都脱了相,苍白、虚弱、枯瘦,好像每一次闭眼都会与世长辞。

“这跟你们答应我的不一样!!”祁未怒极,拍案而起。

不等他完全站起身,就有身材魁梧的马仔将他强行按住,不让他挪动半分。

那群掌握着花知北生杀大权的人讥诮着他的无能,“说起来,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可都是因为祁少你啊,当初是你亲手把‘寒鸦’打进他的动脉,现在怎么后悔了?你敢说你真就没有一点利用他的心思吗?”

祁未脸色惨白,不敢承认。

最初花知北来时,他的确是因为看上了那人的体质和基因,想将“寒鸦”藏在花知北体内带出金三角才将他留在了身边,但在后来的相处中,他对花知北的心思早就不再是利用。

对方的话无疑是将他对花知北最不堪的想法暴晒在天光之下,一直以来选择逃避的他无颜面对花知北与对那人的感情。

是他亵渎了自己的爱情。

但,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祁未挣脱桎梏,强行站起身,嘶哑的喉中爆发出怒吼:“把他还给我!!”

冰冷的枪口顶在他头上,死亡无声地威胁着他。

祁未不肯低头,他很清楚,一旦示弱,他就将彻底与花知北错身。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失去自己的至爱。

他绝不会将花知北交给任何人!绝不!!

见他心意已决,持枪的人缓缓走到他身前,他也因此看清了对方的脸。

——亚示。

到头来背叛他的却是在他危难时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亚示的枪缓缓下移,在祁未的唇上稍作停驻,而后继续向下,抵在他的左胸。

亚示面无表情,眼底泛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悲悯,“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弟弟,我真的不想杀你,只有你还活着,‘寒鸦’的研究才会有神速的进展,我们明明可以一起拥有他的。”

一瞬间,祁未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当年亚示极力帮助他们逃离金三角?为什么在夺//权后却不杀死扎贡这最大的绊脚石?

当年的亚示势单力薄,还没在金三角站稳脚跟,如果强行把作为“寒鸦”的花知北据为己有,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心思不纯的其他势力做掉,到时候他的一切努力都只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他会放祁未和花知北离开可不是为了什么虚伪的兄弟情,只是在他力所不能及时放任两人自由下潜,他相信以两人的本事总有办法可以活下去。

至于不杀扎贡的理由,自然也不是想让他做什么养老享福的太上皇,有扎贡这个饵在,痛恨他的祁未早晚会回来取这老狗的性命,到那时,亚示就可以控制住祁未,以此诱出花知北。

亚示城府深沉,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亲自来杀扎贡的会是花知北本人。

一想到花知北为了祁未甘愿牺牲他自己,亚示心底涌起一股无名火。

这只珍贵的“寒鸦”为什么没有濒危的自觉意识?为了祁未,他真能舍弃自己所有的价值,连命都不要?

也是因着胸中这横冲直撞的怒意,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除掉祁未的强烈念头。

此刻他的枪口距离祁未的心脏只有几公分远,只要扣下扳机,他这碍事的弟弟立刻就能在剧痛与绝望中死去。

他有些等不及了,可以手刃血亲的快感让他激动得手指发颤,他都快压不住枪了。

但作为一位一向伪装得仁慈又善良的兄长,他还应该给自己的兄弟一个机会才对。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阿祁,别不懂事了,他只是个容器罢了,不值得你这样用心,只要我们兄弟合力,未来还会有无数只可以翱翔天际的‘寒鸦’,这样不好吗?”

他眼中却是难以掩饰的杀意。

祁未心意已决,死咬牙关,一字一顿:“除非我死!”

亚示脸上流露出嗜杀的快意,他终于如愿以偿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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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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