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醋

书房外,阿七跪在廊下,头顶着本蓝色书皮的册子,心里叫苦连天。

谁想到宁远道那小子看着挺老实,没想到居心叵测,竟打起了李穗儿的注意。

还牵连了他!

真是气煞小爷!他刚想在王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那小子直接把他踹回沟里。

让你手贱让你手贱,当时不把书送进来就好了。

阿七扇了自己两巴掌,呜呜咽咽,闷着声痛哭,像换声的牛蛙,委实难听得令人头皮发麻。

屋里,裴玄实在忍不了,低呵声,“闭嘴,滚进来。”

阿七忙不迭滚了进去,老实趴跪在裴玄跟前,“奴才知错了,还请王上责罚。”

裴玄冷哼,“朕还没罚,你倒先哭得和鬼一样。”

“奴才不敢,奴才笑还来不及呢,王上给的任何责罚对奴才来说都是恩赐。”阿七感觉露出一个鬼都嫌的惨笑。

“行了,这次先饶过你,下不为例。”裴玄挥了挥手,不耐道:“滚吧,别在这碍朕眼。”

阿七欣喜,连忙磕了三个响头,“王上英明!奴才这就滚下去!”

他双手双脚抱住,以一种滑稽的姿态往地上滚去,想博取君一笑,但裴玄没笑,直觉得更加烦,卫松怎么提拔了这么个蠢货上来,偏偏他还用了。

滚到一半,阿七又想起手里还拿着那本题集,故而折返,慢悠悠滚了回去,小心翼翼将题集放到裴玄手边。

裴玄直接甩到他脸上,大发雷霆,“没眼力见的东西,带着册子滚!”

“喏!”阿七吓得双腿发软,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一股邪火烧得愈演愈烈,裴玄脸色难看至极,他闭上眼,试图平复情绪,但脑子里一直浮现那句话。

——送卿无所赠,持此代吾心。

这是想让她睹物思人呢。

真是可笑,第一次有人敢和他争东西。

他倏然睁开眼,起身往院子走去。

那厢,李穗儿睡得迷迷糊糊,忽而察觉床边有动静,迷瞪着眼看过去,便见一个高大身影坐在阴影里,沉默无声。

她先是没缓过神,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是裴玄。

“白白,你不睡觉坐着干嘛?”她撑坐起来,暖被下滑,底下杏色寝衣凌乱,只有腰间一根细绳挂着,领口大开,露出一截烟粉肚兜。

“不困。”裴玄声音轻飘低哑,垂着眼帘,不去看她。

李穗儿睡得脑袋沉重,挪过去,没骨头似的靠到他颈窝,却发现他衣袍湿漉,困意瞬间消散,清醒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冰凉一片。

“你淋雨了?”

“嗯。”他鸦羽般的眼睫上还沾着雨珠,轻颤时挂在眼尾摇摇欲坠,好似美人落泪,惹人怜爱。

“嗯什么嗯!快把湿衣服换下,一会着凉了!”李穗儿要下床给他拿衣服,被裴玄抱住了腰。

他低着头颅,额头抵在她肩膀上,闷声道:“不急,先陪我说会话。”

这下李穗儿总算察觉他不对劲,回抱他,轻声问:“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玄静默了片刻才问:“夫子教的都能听得懂吗?”

“嗯?”李穗儿不解,“怎么突然问这个?”

难道这个问题和他心情不佳有关系么?

裴玄深吸一口气,“读书很难吗?”

李穗儿认真想了想,回答:“挺难的,之前没正经念过书,半路出家,所以难。”

裴玄不吭声,手上更用力抱她,半晌后才道:“难的话你可以问我。”

不需要收别人的题集。

“可是白白你好忙的,我想问你的时候,你都不在府里。”李穗儿道。

“那你就可以收......”裴玄微恼,话说一半又觉得没面子,什么时候这等小事也值得他上心在意。

简直荒唐。

“收什么?白白你究竟怎么了?”李穗儿后仰身子,捧起他的脸,担忧看他。

“如果实在觉得难可以放弃。”

他神情漠漠,拉下她的手,语气清冷。

“这话什么意思,你好奇怪,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李穗儿急了,还有些委屈,“你不是支持我馆举吗,现在又让我放弃。”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是她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吗,李穗儿搜刮了一圈记忆,没找到可迹循的地方。

“你睡吧,我去书房。”

裴玄推开她,又要走,结果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极克制的啜泣声。

脚步就此僵住。

“你,哭了?”他背对她,别扭地问。

身后人没回应,他犹豫了下转身,便见床上的人用被子罩着裹成一团小山包。

他走过去,拉了下被子,没拉动,激得小山包更往床里头挪去。

“不是要走吗,快走。”

被子下飘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尾声还有无法忽视的哭腔。

“我不走了。”裴玄认栽,重新坐下,再度伸手拉扯被子,这回用了点力,顺利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

李穗儿脸上还挂着泪,眼眶和鼻头通红,发丝凌乱散落在腰际,偏着头不看他,赌气道:“你走吧,我一个人睡更自在,以后我都要一个人睡!”

这话要是被阿七听到,恐怕下巴都要惊掉,惊叹一句壮汉,勇气可嘉。毕竟上一个敢这么跟裴玄说的人已经安详地见阎王他老人家。

可李穗儿不觉得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她只觉得自己就是地里被霜打的小白菜,凄惨可怜。

她推不动他,眼眶更酸了,泪珠不受控制滚下。

“别哭了。”裴玄叹息一声,伸手给她擦眼泪。

李穗儿躲开他的手,又倔又委屈地别过头,“别碰我。”

裴玄顿了下手,还是替她拂去了泪水。

“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我,没想让你放弃馆举。”他收敛了锋芒,低声下气让她转头看他。

“那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凶,这么冷漠......”

一想到他刚才的冷脸,她心就阵阵发凉,越想越难过,哽咽便再也控制不住。

裴玄无措地看着她,试探地将她揽进怀里,好在她没有拒绝。

他抚摸着她的发,轻声哄道:“我不是对你凶,也没有要对你冷漠,我只是......”

他抿了下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不曾想有一天自己会为了这种小事情绪失控。

“只是什么,最讨厌话说一半!”李穗儿气恼地拿头撞了下他肩膀,“快点说,究竟怎么了,不然我就休夫另嫁!把你驱逐家门...唔......”

狠话还没说完,她的唇就被封住,他吻得又深又急,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以至于让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她快憋不住气的时候,他微微撤开头,眸光深不见底,弥漫着危险,唇瓣触及她唇角,低沉问:“真的要休了我?”

她大口呼吸,感觉心悸到快招架不住,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想嘴硬一次,“如果你不听话的话......”

话落音,她的唇再度被堵住,双手无力勾着他的脖子倒下。

罗帐落下,当最后一件衣袍除去,他提起她的腰肢,覆在身后,咬着她脖子后的软肉,声音沙哑道:“休了我,这辈子都别想。”

这场架吵到最后,李穗儿都没弄清他究竟为何忽然发作,反倒是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第二天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浑身也像散了架。

一早裴玄去上早朝,李穗儿让阿七把书案搬动廊下,日头这么好,边晒太阳边念书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她研好磨,准备练会题,翻遍了书架却没找到宁远道给的那本题集。

“阿七,有看到那本蓝色的册子吗?昨天宁公子送来的。”李穗儿问道。

阿七心虚摸摸鼻子,那册子昨晚就被他烧了,哪还找的到。

“没呢,是不是被风吹走了?”

什么风能吹走那么厚一本册子?李穗儿只觉得他又在说话不过脑。

“快帮忙找找,那可是考试你宝典,我还看过呢。”

这要是看过还得了,看了还收下,罪加一等。阿七默默腹诽着,一边装模作样帮忙找册子。

这时小丫鬟进来传话,“夫人,宁公子在外头,找您有事。”

李穗儿还在内间找册子,没听清小丫鬟说了什么,问道:“谁来了?”

没等小丫鬟回答,阿七慌忙哎哟一声倒地,“我的老腰闪到了,快,菊香扶我一把。”

小丫鬟感到双眼写满了困惑和不可思议,这不是站得好好的,怎就忽然闪了腰,但还是老实扶住阿七。

“劳烦菊香姑娘扶我出去。”阿七斯哈斯哈叫着,企图莫混过关,将菊香领出去。

但李穗儿已经走出来,又问菊香:“谁在外边找我?”

“是宁公子。”

这回阿七拦不住,菊香嘴快说了出去。

“咦,宁兄找我什么事?”李穗儿说着往外走去。

阿七见状大拍脑门,急得跺脚,这个宁远道竟真是个不怕死之人,还敢来!

静园外,宁远道站在门廊下,一袭蓝衣布袍,宛若青竹般长身玉立,沐浴在暖阳下静静出神。

“宁兄!”

他听到李穗儿呼唤,蓦地转身,眉眼瞬间笑意满盈,清隽的面庞像是添了抹浓墨色彩,耀眼日光在他笑容映衬下也随之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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