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秦怀越是被外头的敲门声给惊醒的,他撑着惺忪的睡眸坐了起来。

“嘶!”

他皱着眉,轻呼了一声,偏头看向肩头的时候,见着四道细细长长的抓痕延伸到了背后,男人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目光里多了几分不解。

这伤是怎么来的?

昨晚?

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同聂九安喝酒,后来不胜酒力便有了醉意,再然后......他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正在他拧眉沉思的时候,外头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王爷?”

钟磬侧耳贴在了门上,喊了一声。见里头没动静崔平跟着提醒了一句。

“王爷,今儿可是去宫里跟皇上辞行的日子,可不能误了时辰啊!”

“进...来......”

秦怀越掀开被子下床,忽的一阵凉意袭来,他看着光溜溜的两条腿,猛地又坐回了床上,就在门要被推开的时候,他急声制止道,“你们且等等。”

钟磬和崔平面面相觑,不知一向来淡然自若的主子今儿为何会如此一惊一乍的,只他们两素来听话,闻言便又关上门退了出去。

崔平自顾自的道:“倒是我们鲁莽了,王爷他自小就面皮薄,想来......”

钟磬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于男女之事上尚未开窍,并不懂其中的道理,只一个劲的追着崔平问其中的缘由,崔平被他给问烦了,粗声道:“等来日你成了亲,自然就懂了。”

只成亲二字,就让钟磬红了脸,连说话声都低了些。

“谁...谁要成亲了!我的命是王爷给的,我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我...我才不成亲呢。”

崔平斜了他一眼,也不与他争辩,到底是个毛头小子,不知个中滋味,等再过一二年,只怕王爷不赐婚,这小子也得上赶着吵着闹着要娶媳妇呢。

屋外两人的对话一长一短的传进了屋中,秦怀越呆呆的坐在了床上,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掀开了被褥,床上有些凌乱,皱皱巴巴间有一点刺目的红。

秦怀越的脑海中忽的响起了一道炸雷,难道?

短暂的失神后,他收摄心神,下床穿好衣裳,又将床上的被褥一股脑儿的卷了起来塞进了一旁的柜子里,再三确定屋中没有其他异样之处时,才轻咳了一声让外头的两人进来。

崔平亲自伺候秦怀越洗漱换衣,他原是秦怀越的母妃庄妃的娘家人,庄妃自打进宫后就独得先帝的恩宠,好容易怀上了龙胎最后却落得个难产而亡。

庄妃临死前不放心,特意求了先帝,让他去伺候秦怀越。他一生未娶,说句犯上僭越的话,他真的拿秦怀越当自己的孩子,现下却眼见着秦怀越落发为僧,叫他如何能不伤心。

秦怀越穿戴整齐,见崔平如此,便道:“平伯,您别这样,叫外人见了不好。”

崔平忙擦了眼泪。

“一时想到你母妃了,所以.....”

秦怀越低声劝道:“母妃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临出门的时候,秦怀越瞥见桌上的狼藉,便朝着钟磬使了个眼色,钟磬心领神会,道:“属下知道了。”

崔平在一旁直点头,自是没注意到这些,含泪亲自送了秦怀越出了府门。

晋王府的位置紧挨着皇宫,钟磬虽一早备了软轿,可秦怀越却拒绝了。出家人四大皆空,如今他要出家了,作何还要贪图这些,于是便同钟磬一同步行前往皇宫。

今儿难得出了太阳,日光很好,照在琉璃瓦上有着晶亮的反光,越往皇宫去,便越是幽禁,巍峨的宫墙投下了大片的阴影,阴影之外便是市井热闹,阴影之内则是威严肃穆。

秦怀越的步子缓慢而有力,径直踏入了那幽幽的宫门内。

.....

徐丛是一早就守在养心殿外的,远远地见着秦怀越来了,便躬着身子请了安,“皇上正在用早膳呢,烦请王爷在外头稍等片刻。”

秦怀越应了是,便不再言语。反倒是一旁的钟磬脸立马拉了下来,待徐丛走后,小声抱怨道:“您可是王爷,是今上的皇弟,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狗奴才罢了,竟也敢.....”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怀越的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许是才将下过雨的缘故,连枝叶都显得苍翠葱郁了,秦怀越立在廊下细赏着如洗的碧空还有那枝叶间的飞檐屋角,极目远眺依稀可以瞧见城外落云山山顶上的佛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徐丛撩开了帘子走了出来。

他依旧半弓着身子,“王爷请吧!”

养心殿里的陈设一如从前,只是添了些新奇的摆件,承安帝正在把玩一个秀巧别致的鼻烟壶,见他进来了忙走了过来。

“都是奴才们不懂事,让你久等了。”

秦怀越欲行大礼,却被承安帝给托住了手臂,他依旧跪了下去,行了跪拜大礼。

“臣弟此去便是方外之人,这一拜愿大周国泰民安,皇兄身体康健。”

承安帝忙唤一旁的徐丛将人给搀扶了起来,又惋惜似的叹了一声,“老七啊,你这性子...也是了,父皇在世的时候总是偏疼你些,如今朕登上帝位,自然也要秉承先帝的意思要好好照顾你。可你却执意要出家,若是父皇泉下有知,定要责怪朕这个皇兄不够尽心。”

秦怀越拱手道:“多谢皇兄的美意。只是如皇兄所言,先帝颇为疼爱臣弟,如今先帝仙去,臣弟入了佛门也是想替先帝守丧,同时也为皇兄和大周祈福。”

“嗳!”

承安帝沉沉叹了一声,“若是心诚,又何须要落发出家呢?朕可以许你在京中修行也是一样的。”

秦怀越的掌心里沁出了汗,身子又往下压低了些。

“臣弟主意已定,还请皇兄成全。”

话毕,殿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良久之后承安帝又叹了一声,“难得你有这份心,若是朕执意不许,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遗愿,辜负了你我的兄弟之情。”

秦怀越跪了下去。

“多谢皇兄。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安帝又同秦怀越说了会儿话,便打发徐丛亲自将人送出宫去。

少倾,徐丛便回来了。

承安帝端坐在宽椅之上,眉眼低垂,“你送他出去时,他是何神情?”

徐丛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话,王爷他自来性子温和,奴才瞧不出什么来,只觉得跟往常是一样的。为的奴才是皇上跟前的人,到宫门口的时候王爷还向奴才道了谢,行的是双手合十的谢礼。可见王爷他是有佛缘的。”

承安帝静默不语。

秦怀越是先帝最爱的儿子,而他的母妃又是先帝最爱的妃子,当初要不是他的母后一力阻拦,再加上庄妃难产早逝,只怕这太子之位都要落在秦怀越的头上了,叫他如何能不悬心。

如今他虽去了广济寺出家为僧,可到底......

“吩咐下去,让人好生盯着,要是他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

出了宫,自那阴影里走到阳光下,秦怀越这才松了口气,连日的阴雨湿寒的让人骨头缝都酥了,如今被这日头一照,倒是暖和了许多,连衣裳上的霉味也散了。

“主子,平伯将东西都打点好了,咱们回府取了就可以去广济寺了。”

秦怀越看了看不远处晋王府的大门,昔日里轿马来往如织的门口如今却是门可罗雀,他收回了目光,淡然道:“不必了,咱们直接去广济寺。”

既要出家,还要那些身外之物作何?

解了封禁之后,街道之上又热闹了起来,行人如簇,耳旁是不绝于耳的叫卖声,钟磬又问,“那平伯?”

秦怀越默了默。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也无需告别,免得徒增伤悲。”

钟磬不觉点头,他觉着崔平以前不是这样的,总是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似的,自打先帝驾崩,主子说要去出家后,平伯便经常偷偷的抹眼泪,他都看到过好几回了。

兴许人上了年纪,便都爱哭的。

主子既有此思虑,他听着便是了。两人顺着主街往东城门而去,街上热闹极了,满满的都是烟火气息,秦怀越走的很慢,似乎是想要将这些热闹装进脑海里一般。

待行至春花巷附近的时候,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在街上横冲直撞玩耍的孩童也不见了,路过的女人皆都满脸怨气,更有甚者会啐上一口。

无他这春花巷周边皆都是秦楼楚馆。

若论京中最有名的便是这里的云仙馆,这里头的姑娘个个貌美,姿容出众,就在秦怀越看的出神之际,两道身影钻进了一旁小巷的后门里。

那身影瞧着有些熟悉,秦怀越问了句。

“你看见了吗?”

钟磬一门心思都盯在那耍猴人身上,闻言茫然的看了过去,“看到什么?”

秦怀越垂下眼帘,只认为是自己眼花,他虽跟聂九安认识不久,可也知道她很有才情,这世上但凡有才情的人大多都有些自命清高,怎么可能会去云仙馆这样的地方。

“她去哪儿了?”

钟磬哪里跟得上他这样跳脱的思维,“主子,您说谁啊?”

秦怀越瞪了他一眼。

钟磬拧着眉,苦着脸思索了半天才拍着大腿,恍然大悟道,“主子,您说的是聂姑娘吧?”他挠了挠腮,“这...这个得问主子您自己,属下哪里知道聂姑娘去哪儿了?毕竟昨晚跟聂姑娘在一块的是主子您,又不是属下。”

话音刚落,秦怀越一个眼风就扫了过来,吓的他缩着脖子躲一边去了。

秦怀越又细细的回想了一遍,但是怎么想也都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可有发生什么比较奇怪的事?”

钟磬歪着脑袋思索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奇怪的事”,好半天才回了一句能让秦怀越噎死的话。

他竖起一根手指,说,“哦,对了,昨儿夜里聂姑娘要了一回水。”

未免秦怀越不信,他又补充道:“真的,就只要了一回水,再无其他的了......”

秦怀越:你是在暗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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