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不满的声音自门后传来,一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脸自门缝里探了出来,一脸的不耐烦,可这份凶悍在见到眼前的银子时,登时便和缓了下来。
男人名叫王大成,是云仙馆的杂役。他一把将银子夺了过去,掂了掂分量后揣进了怀里,他在这里多年,自然有钱的便是爹。
收了钱,他笑眯眯的看向了眼前之人。门外站着一对主仆,方才给他银子的是个长相清秀的丫鬟,只身量很高,立在丫鬟侧身后的是位大美人。
要说他在云仙馆里也见过不少美人,有些见识,可还是被那人的美貌所震慑住,不觉就看呆了。
一旁的丰竹嫌恶似的剐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便轻咳了一声。王大成这才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有何事吩咐?”做他们这行的要的便是个眼活心活,来人既然出手如此大方,自是有事要求。
聂九安半垂着眸子,轻声道:“你去告诉你们管事的一声,就说有人送钱来了。”
“这.....”
王大成有些为难,云仙馆这样的地儿那都是晚上才营业的,这会子管事的老鸨正在睡觉,轻易他可不敢去打搅,别回头事没办成,还挨一顿打。
聂九安神色一凛,厉声道:“你既办不成,便将银子还回来,相信有的是其他人能帮我传个话。”
王大成眼睛骨碌一转,将门打开了半扇,放两人进了后院,又笑着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小的虽不才,传话这事倒是做得来的。”说话间又引着聂九安二人进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又倒了茶水,“姑娘坐会儿,我这就去请我们管事的来。”
丰竹对着王大成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聂九安喝了口茶,茶水是凉的,入口有些涩,他倒不在意,喝了半杯才道:“你倒是肯生气,这些年咱们遇到的人多了去了,他这样便算是好说话的了。”
丰竹依旧气呼呼的。
“哪里是他好说话,那是银子好说话。主子,京城这么大,咱们虽离开了晋王府,可未必要来这样的地方藏身啊,况且这云仙馆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若是藏在这里,岂不是更容易暴露了?”
这一点聂九安不是没想到,只老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他身负血海深仇,若是藏身于普通人家注定无用,唯有这样的地方接触到的皆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便于探听消息,更利于行事。
“大隐隐于市,况咱们又是这样的装扮,连声音都变了,甭说是他们,就算是本族的人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退一万步说,即便认出来又如何?这里是大周的都城,又不是他们的地界,若是真闹起来,他们也讨不到好去。”
聂九安的面色冷了下来,眸中恨意滔天。只这恨意转瞬又被压了下去,连带着声音也恢复成了往日里的清冷。
“云雀丸还有吗?”
丰竹点头,“有是有,只是不多了。回头我传信出去让大长老再配些送来。”说起这个他便烦躁了起来,这云雀丸乃是族中秘药,可以改变人的声音,想他和他家少主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纯爷们,不想为了躲避仇家,换作女儿装也就罢了,连声音也都变成了这样。
他有时候想,若是异装成了习惯,将来恢复了男儿装扮也改不过来了该怎么办?
“这云雀丸倒是好配,可那梦蝶香却只剩最后一点了,主子原打算用来救急的,可昨儿却用在了晋王的身上,往后若是遇到事了,可如何是好啊?”
聂九安抿着唇没有说话。这梦蝶香是族中传下来的,至于是怎么配成的,无人知晓。只要在其他香料里参杂上一星半点,便可以让人如坠梦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之所以将最后这一点梦蝶香用在秦怀越的身上,自然是有他的计较。
为了让秦怀越相信他还特意留下了点血在床褥上,又想着曾听秦怀越身边的贴身侍卫钟磬说过这些年他家王爷洁身自好,不光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甚至还是个雏儿。
为此他也不敢太过,昨夜只堪堪要了一回水。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尖利。
“什么天仙似的美人老娘没见过,我告诉你,要是你敢诓老娘,仔细你的皮。”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一阵香风随之扑面而来。
丽娘原本正睡的香甜,可却被人吵醒了,说是来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大美人送银子来了,心中自是不悦。眼下见到正主了,饶是她见惯了各种美人,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的确让人眼睛一亮。
虽穿的简单了些,可却也难掩光华,尤其是那双眼睛,似是一汪深潭,盈盈的泛着水光,眨眼间便有千万种风情。
“你找我?”
聂九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示意丰竹退下。
“来找您做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丰竹见状便带着王大成退了出去,门关上后,聂九安起身给丽娘倒了杯茶。丽娘是这云仙馆的老鸨,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识过,自然也不会轻信这天下掉馅饼的话。
她撇了撇嘴,“此话怎讲?”
聂九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灿然一笑。
“您见惯了各样美人,如今您瞧瞧我这张脸,可还值些钱?”
丽娘抬眸细细的打量起眼前之人,刚才初见美人气质清冷高华,如今这一笑倒是多了些俏皮可爱来,她打开门做生意,为的就是赚钱,这有人送上门来她岂有把财神往外推的?
“你打算如何做?”
“好!”
聂九安击掌叫了声好,“姐姐是个爽快人,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可以来你们云仙馆表演,但是不卖身,来去皆是自由身,至于所得的银钱,你我二八分。”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借着我云仙馆的名声来赚钱,你当老娘我是开善堂的吗?”
丽娘斜睨了她一眼,举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聂九安比了个手势。
“三七。我有信心可以让你们云仙馆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姐姐若是不应,我便去隔壁的天风阁了,想来那里定会答应我的要求。”
四目相对,聂九安丝毫不让,眸中隐隐带着笑意。
良久,丽娘一拍桌子道:“四六,这桩生意我做了。只是.....”她在京中摸爬滚打多年,从不做亏本生意。
聂九安莞尔一笑。
“成交。我只是一介孤女罢了,若是做不到我所说的,但凭姐姐处置就是,难道我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生意做成,丽娘赶着回去补觉,便让王大成带着聂九安去了云仙馆顶楼最好的房间里,临走前打着哈欠深深的看了聂九安一眼。
“你先歇息着,三日后便开始接...”她顿了下,“赚钱吧。我这里可不养闲人的。”
...
屋中陈设很是雅致,丝毫瞧不出是花楼的布置,聂九安斜躺在软榻上,单手支额,闭着眼睛假寐。待到屋中只剩下主仆二人时,丰竹舒展了下身体。
“主子,您说这会子王爷是不是已经落发了?王爷生的俊朗,想来即便剃了光头也是好看的。”
提起秦怀越,聂九安又想起昨晚的事来,男人的面颊赤红,浑身滚烫,连带着死攥住他的那只手也是热的,当时的他虽神志不清,可却怎么也不松手。
以至于他哄了大半夜,才在拂晓前挣脱了男人的钳制,然后落荒而逃。
“那王爷会点戒疤吗?”
丰竹的问题真多,聂九安撑开了眼眸,懒洋洋道:“总提他做什么?眼下还是顾好咱们自己才是正经。”在外行走艰难,还是多赚些银子更稳妥些。
......
广济寺。
香烟袅袅,佛音阵阵。
大雄宝殿中坐着一众僧人,敲木鱼的声音很有规律,伴着低低的吟诵声倒是分外让人心静。
秦怀越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之上,赤金的匾额上写着大雄宝殿四字,字体浑厚无华,匾额之下是渡了金身的佛像,佛像足有数丈高,虽金光闪闪,可却有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慈祥之态。
方丈大师手持剃刀,低声念了几句佛偈。
“发落尘缘尽,往后你便叫了悟吧。”
秦怀越看着三千青丝缓缓落下,念了声阿弥陀佛。
“多谢方丈赐名,弟子往后定潜心修行。”
钟磬原是不用落发的,可他偏要,便求了方丈也给落了发,这刚剃完头,只觉脑袋凉飕飕的,不时就要用手摸一下。
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可寺里还是照顾了秦怀越这个昔日里的王爷,把他的厢房安排在了后山一清净之处,待仪式结束后有小沙弥引着他们去了住处。
小沙弥约莫十来岁的年纪,圆头圆脑的,路上不时好奇的打量着秦怀越。
待到了之后,秦怀越双手合十道了谢。
小沙弥还了礼,“师叔祖不必客气,弟子名叫圆觉,往后师叔祖有何吩咐,只管告诉弟子就是。”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秦怀越看着眼前的住处,虽比不上晋王府可却也幽静整洁,显然是用了心的。
钟磬初来乍到,自然对谁都警惕,看着圆觉跑开的身影,嘀咕道:“主子,您说那小沙弥是不是有问题,一路上他偷偷看了你好几回。”
秦怀越倒不觉得,一个人存没存坏心,他多少还能感知些的,况又是个小孩子。
“你别多想了。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
钟磬收回了目光,可却也不放心,自顾自的疑惑道:“若没存其他心思,为何要偷看,难不成要比谁头更圆吗?”
话毕又紧走几步跟在秦怀越身后进了屋内。
“已经让人检查过了,昨晚的酒菜并无不妥。属下怕一人验的不准,特意多问了两人,皆都说无事。主子,您是怀疑聂姑娘她?”
秦怀越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怀疑聂九安,这一年多来两人有无数次独处的时候,聂九安要真想对他不利,一早就下手了,没道理要等到昨晚。
他只是想要弄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人呢?”
钟磬拱手道。
“聂姑娘离开王府后,便去了...去了云仙馆。”
看到评论里有说文案的,文案是略有改动,但是故事没有变。还有受是纯爷们,不是双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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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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