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跟我的灵魂有什么关系呢？”

一号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瞬间吸引了背对着巷口的李蓝蓝注意。

可见无论人、鬼，最关心的还是切身利益——至少如果在这里的是其他玩家，他们会恐惧会不动声响逃跑。

但一号不在乎李蓝蓝会不会变成什么鬼东西，它也不在乎李蓝蓝为什么在这里。

陆三更同样不在乎。

他既不怕李蓝蓝营造的诡异氛围，也不担心李蓝蓝回过头的时候，会不会露出鬼怪模样的脸。

于是，他笑呵呵给一号解答疑惑，“他的欲／望在玩偶上，或者说在制造玩偶上。简单来说，他可能想制造一个完美的、特殊的玩偶。”

“拥有碎后重塑灵魂的玩偶，玩偶之家到处都是，算特殊吗？”陆三更道，“必然不算，那他想要什么样子的呢？”

“什么样的玩偶是它至今没有制成呢？”

“唔，换位思考一下，那必然得是一个有完美的躯体、完整美好的灵魂的玩偶。”陆三更想了想，甚至有点想要。

“在这个探索制造玩偶的过程中。他怎么会一直使用重塑的灵魂呢？这岂不是原地踏步？”

他笑着说，“当然有一部分玩偶会被尝试注入完整灵魂，这样他的研究才会更进一步啊。”

一号后背发凉，但它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发凉自己不知来处，还是发凉一个人类轻描淡写跟鬼怪换位思考，还能换到标准答案上。

一人一偶在巷口谈笑，被吸引过来注意的，巷子深处的李蓝蓝就不是特别高兴了。

他转过身，露出一张并不鬼怪的，正常人的，只有两只眼睛红到滴血的脸。

陆三更有些遗憾，不过换个角度想，一开始露出端倪但又很正常，等到玩家放下心之后，突然变身……这应当能收获更多美味情绪吧。

陆三更记下来新技巧，心情颇好跟心情不好的李蓝蓝打招呼，“上午好啊，朋友。”

李蓝蓝没有回答，用他那对红眼睛盯着陆三更，“你怎么在这？”

陆三更就叹气，“我真是羡慕你。”

李蓝蓝情绪里生出一些微不足道却难以遮掩的疑惑。

陆三更非人时是个礼貌的鬼怪，当人时是个礼貌的人。他并没有让李蓝蓝抓耳挠腮思考的意思，直接告诉李蓝蓝答案。

“我羡慕你这么没有礼貌没有素质，能遇到我这样宽容和蔼的人。”他真挚道，“我就没这个机会了。”

李蓝蓝很迷茫。

他的灵魂参杂着鬼怪与人类，在人类意志占据上风的时候，他尚且听不懂阴阳怪气，这会儿鬼怪意志大盛，就更难去分辨一句话好坏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真心诚意去夸一个鬼怪有礼貌有素质，那这个人是侮辱这只鬼。不管人是怎么想，鬼一定会这么觉得。

所以李蓝蓝迷茫啊。

现在这个人说他没礼貌没素质，到底是在夸他呢？还是在骂他呢？

李蓝蓝分不出。

陆三更却能肯定了，这是个傻的，不论是人，是鬼，是非人非鬼，是半人半鬼，还是不人不鬼一下子都不重要了。

在李蓝蓝迷茫的时候，陆三更退出巷子，不再停步地进去玩偶之家。

这个行为就好像，他怕了李蓝蓝，放了一个迷惑敌人的技能，然后逃离战场。

至少唯一会思考的观众一号，是这么认为的。

但它也可以理解，毕竟李蓝蓝变得不像人这点，它都看出来了！

一个人害怕一个非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一号比李蓝蓝聪明得多，所以它没有问会让陆三更尴尬的问题，而是巧妙略过这个话题，语气惊讶好奇道：

“你真的羡慕他没礼貌吗？”

它语气里还有些跃跃欲试，显然对于它这个鬼怪产物来说，没有人类礼貌、素质这一点，它自觉可以给人当老师啊！

它也完全具备这个良好的品德！

陆三更态度很认真，很明确，“不止，我更羡慕他食谱范围之广。”

他不等一号询问，用一种很能令人相信的垂涎语气道：“他既能吃人的食物，也能吃鬼的食物，还能吃人鬼不能吃的食物！”

他满怀憧憬：

“真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啊。”

陆三更特意去巷子里当然不是为了去讽刺一句，他是去看李蓝蓝是怎么清理掉一条街的鬼影。

要知道上一次见面，李蓝蓝整体来说还是个人的，人怎么能清理掉鬼呢？

哪怕只能算是一群鬼影，也不是人类能轻易清理干净的。

看到李蓝蓝的那一刻，李蓝蓝的灵魂与状态告诉陆三更答案——

可能是被吃掉的。

不然解释不通李蓝蓝杂乱的灵魂，更解释不通一个人的灵魂，怎么会有鬼怪的影子，甚至短短时间内鬼怪影子在灵魂里占据大头！

他一定吃掉了那些鬼影。

陆三更得出结论。

于是，他实实在在、一点虚假也没有的，开始羡慕了。

一号不知道陆三更的心理，它也没有思考任何话外的东西。

它只是突然想到昨晚，在它劝陆三更不要半夜出门的时候，陆三更也是用这么神往的语气问：

“你说人类食谱上能加鬼怪吗？”

……

玩偶之家的客人们出门的出门、失踪的失踪、诈尸的诈尸。抛开这些来说，陆三更回来，玩偶之家里的成员就是：

若干玩偶、鬼怪Boss以及被这些东西包围的一个活人。

一号都有些替他发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叛变太快。

被包围、被替着发抖的陆三更，闲庭信步般在玩偶之家走动，跟一号说着话，来到自己房间门前。

这时，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门里，诈尸的王践站得悠然，手还握在门把上，微笑着看着门外的陆三更。

陆三更还没有反应，他肩膀上的一号尖叫起来，“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敢在我、我主人面前猖狂！”

非常的义愤填膺，非常的忠心耿耿，细细分析，还藏着一些胆颤心惊。

一号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害怕。

它们鬼怪分辨人，是不单单只看人容貌的。

因此，它非常清晰地认识到：此时此刻，忽略容貌身形，这门里门外两个，从姿态、从神情、从微妙的给鬼的感觉……那简直毫无差别，根本就是一个人！

一里一外“王践”“连生”都笑起来。

仔细看，眉眼嘴角弯曲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王践”让来路，“连生”走进门，“王践”关上门，“连生”坐下来。

陆三更说道，“别这么说，好像我很蛮横，很凶残。我其实还是很温柔，很讲道理的呀。”

声音从两张分别在不同脸上的嘴巴里发出，从一站一坐两个方向传递给一号。

一号软绵绵的腿，再也支撑不起它蓬松软和的身体，直接从“连生”肩膀上掉下去。

好在一号摔到地上之前，被眼疾手快的“王践”弯腰接到手里，免了它一场无妄之灾。

一号没觉得好，它在“王践”掌心里直发抖，觉得还不如摔死干脆呢。

有人能控制玩偶，或许可以吧。毕竟玩偶不是真的鬼怪，它们只是鬼怪的产物。

有人能抵挡鬼怪攻击，可能是可以的。毕竟鬼怪又没有真身上场，借着产物出手，毕竟隔了一层。

但是！

人！

一个人！

他能占据使用一个没有灵魂的，还活着的，人类躯体吗？

它都做不到！

它只能玩偶化！

它敢说，一般的鬼怪也做不到！

他们可能能够控制这具躯体，但绝对不可能在本体没附身进去的情况下，正常使用这具身体！

所以！

他可能真的不是人。

一号悲痛地想：

它还能等到他离开玩偶之家的一天吗？它还能等到逃离魔爪的一天吗？

“王践”将一号放在床上，在一具栩栩如生的玩偶身边。

这具玩偶跟玩偶之家目前出现的所有玩偶、玩偶材料都不一样。他只有小臂大小，但却跟人没有两样，就像是一个正常人等比缩小了一般。

两个陆三更没怎么样一号，一号就没忍住本能，好奇翻了个身，看向旁边并排躺着的同类。

等它看清楚旁边玩偶的样子，吓得连蹦带跳窜到“连生”陆三更的身上。

“他，他，他他他他”

“怎么了？”陆三更笑着问，“见到前主人怎么这幅样子？”

“他怎么在这！”

一号惊惧到极点。

“王践”也笑着说，“这是我好不容易在前台找到的。发现他的时候，他在前台后的柜子里，正坐在小桌子上写广播词呢。”

两人一起笑着道，“客人到访，主人怎么能不露面呢？”

他们说话时的神态是一样的，发出的声音是一样的，说出的内容是一样的——

他们用不赞同的语气温柔批评：“这对客人很不礼貌啊。”

他们用耐心十足的态度对一号解释，“所以，我找到他了。”

一号喏喏应声，很是茫然看看站着的“王践”，再看看坐着的“连生”，最后看看躺着的“前主人”。

很是不解。

在这个狭小的单人间里，两个“人”、一个类人玩偶，一个鬼怪产物。

它明明是鬼怪产物，是选择同类题里都不会被选出去的存在，却油然生出被怪物包围毛骨悚然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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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坏了，我成玩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