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星第一次见到陆怀英的时候,他在路边抽烟,陆怀英那会儿年纪也小,他叼着一根烟,点了好几下没点着,戴了一顶棕色的贝雷帽,脸猛然就怼在了辛星的脸上,他低头用辛星的正在燃烧的烟头点烟。
他抬眸的时候,辛星有点儿懵,他眨了眨眼,“谢啦。”就站在他身边眯着眼抽烟。
咖啡色的风衣,像一块巧克力,在秋日落叶的时候,在落日秋黄的时候。
他出现在晚秋里,梧桐树的落叶在他身后飞舞。
彼时的辛星刚跟人打完架,那帮人还在马路的对面。
随时准备再来一次。
陆怀英的车已经到了,但是他没上车,他就站在辛星的边上,一言不发。
直到司机出来朝他鞠躬,对面的人窃窃几句散去,陆怀英才走,他什么都没说。
辛星无法认为他在保护自己,可能他只是想在这里抽完一根烟。
第二次见他,是他在陆家的宅子门口等哥哥出来,那会儿天有点冷,陆家门口的车一辆接着一辆,他只能站在邻着围墙的边上避风,他就是那时候看见陆怀英的。齐若民说他颇有教养,是他们那代少有的低调又踏实的富二代。
但是辛星当时看见的是他在漆黑的车里,将两只鞋踩在真皮的座椅上,不逊地坐在后座,点了根烟哽着脖子与前座的男人对话,看不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最后用手指将还没熄灭的烟弹到了前座。
下车的时候辛星只看见一个下颌流畅的轮廓的少年,与当时借火的少年眼睛重合。他的打火机点不着火,楞楞地看着陆怀英,陆怀英一把拔了他嘴里的烟,从羊呢的大衣里掏了一块巧克力给他。
陆少爷问,“你吃饭了吗?”
他身后有人说,这哪来的小孩儿,脏死了赶紧弄走。
陆少爷蹲下来问,“你冷不冷啊?”
他要脱自己的外套,辛星跑了。
最终辛星也没吃那糖,谁家男人还吃甜口的东西。
再后来,哥哥是被人推出来的,推哥哥出来像舔狗一样迎着陆怀英进去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糖,怨恨地扔了。
第二天的时候,哥哥又去陆家了。
但是结果也都差不多。
陆怀英从后面用大衣拢住了辛星,蹲在他边上问,“你怎么不穿袜子啊?”
哥哥还在里面,陆怀英把辛星抱上了车,辛星想问一问他,能不能把哥哥的货还给他们,哥哥在家擦了好几次眼泪了,所以任由陆怀英抱着,陆怀英脱了自己暖洋洋的袜子,给辛星穿上,车里的暖气吹的他没那么冷了。
辛星开口,“你爸爸没给我哥哥货,也没给我哥哥钱。”
陆怀英说,“那是他们生意上的事情,你还是小孩儿呢。”
辛星低着头不说话,陆怀英给他嘴里塞了根烟,他笑起来,“今天我可带了。”
陆怀英摇下车窗,那边的人在吵吵囔囔,他抱着辛星捂住了他的耳朵,呵斥了一句什么。
“脏话,你不能学。”陆怀英说,“你来等你哥啊?”
辛星嗯了一声。
有人出来喊陆怀英用饭。
陆怀英看了看辛星,“赏个脸吃点儿再继续等你哥?估计他们要谈一会儿呢。”
辛星被陆怀英牵着,没有这么高的椅子,陆怀英看他不好意思夹菜,抱在腿上,“吃这个,我们家厨子做的糖醋小排好吃。”
辛星没吃几个。
后来辛辰从他爹的办公室出来,谢了陆怀英,牵着孩子走了。
辛星抬起头看他的脸。
那时候的陆怀英的脸与现在重叠,相差得并不多。
但是辛星不知道是,陆怀英抱完他下车跟哥哥客客气气打完招呼之后,就嫌弃自己的衣服脏了,有味儿,扔了。
边上的人问陆怀英,“那你去抱那个脏小子干什么。”
“就喜欢看这种眼神,看你跟看神仙似的。”陆怀英抽了一口烟。
其实陆怀英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他被他妈带坏了,总是假面示人。
他妈告诉他,别人看不清楚你的时候,就是你占尽便宜的时候。
不懂,但是他妈那么牛逼,从贫瘠落后的小村里走出来,一步步到现在,这么大把年纪还能嫁来陆家,她说的能有错吗?
走了之后,哥哥说,这个陆家少爷特别会装。
至于装什么,哥哥没说。
二人不约而同想起从前的事儿,也不约而同的被扯回思绪。
陆怀英揽了一下辛星的腰,覆在他耳边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特别希望陆家要我,要我,我就能有钱,我就能追你了。”
“但是追你,我还是想给你当狗,”陆怀英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垂下眸子说,“好想把你弄哭。”
辛星的脸被他的话烫的有点红,他推了陆怀英一把,“死骗子,给我在这画饼是吗?”
“我信你的鬼话,”辛星躺床上去了,“就是因为陆家不要你,你才在这里当舔狗。”
上钩了。
人一旦开始对画的饼有质疑,就说明画对了。
一个打工人不会期待只有五个人的公司上市之后的期权,却会质疑下个月真的会不会涨工资。
“我听林叔说你从前有只狗,死了之后哭了很久,他就睡在你床边,后来你又不养狗又不要一个人睡,”陆怀英说,“咱们认识之后你就让我睡在你原先狗的位置,我怎么觉得,画饼的人是你呢?”
陆怀英换了件辛星的睡袍,这举动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我还以为我能代替那只狗睡在你床边,”陆怀英蹭过来说,“我还以为你会像对那只狗一样,搂搂抱抱,还会给点儿小甜头。”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跟我的狗比。”辛星说。
“我怎么不能跟它比,”陆怀英一摊手,“大家都是狗,狗狗平等。”
“滚远一点。”辛星翻了身说,“我要睡觉了。”
陆怀英起身,说,“那你有事儿叫我,我也回去睡了。”
陆怀英回到了他的保姆间,陆家找他不是好事,他那会儿是跟着他爸爸一起出海的,他的母亲在牌桌上已经忘乎所以,他记得在那个岛上他的父亲与母亲吵了狠狠的一架,他俩出来的时候脸上都还沾着血,接着父亲就走了,走之前笑眯眯的跟他说,“跟你妈在这好好过。”
母亲没几天就开始似癫狂那样的不睡觉,又拿着一堆的借条让他签,那会儿的□□对他来说还是只是游乐园,而不是后来的恐怖屋。
陆怀英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嗓子发干。
陆家已经知道他回来了,那辛老板会帮他把陆家的人一个个踢出局吗?
但是现在的形势由不得陆怀英,苦恼了也是白苦恼。
至于辛星...
还没等陆怀英想完,保姆间的门就被推开了,陆怀英佯装睡觉,却看见了辛星站在门口,接着他过来踢了陆怀英一脚,“我叫你没听见啊。”
“怎么啦?”陆怀英起身,松垮的睡衣露出半个肩膀,他拍了拍自己的床,“坐一会儿。”
还送上门来了。
“我可不要睡你的床。”辛星说。
陆怀英起身,用脚尖把门关上,扣住了锁,说,“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你叫我我当没听见?”
“我想让你上我的床怎么了?”陆怀英把人抱住,任由他拳打脚踢,“我这床没你的味道,我睡不好,我让你睡一睡,怎么了?”
陆怀英在他耳边说话,热气呼着他的耳朵,把他死死地压在下面。
“你找死呢是吗?”辛星看着他的眼睛问,“我是不是整你没整够?”
“法治社会,”陆怀英蹭了蹭他的鼻尖,“人死你家里可不是小事。”
陆怀英按他在床上,撬开他的舌头,“我就想你坐一会儿,为什么这么小气呢,星星?”
星星这两个字他低了后面的音,听起来暧昧又蛊惑。
“你这是请我坐一会儿?”辛星的后脑勺被他拿手护着,不大的保姆间塞进了两个人。
“就是请的方式有点儿不要脸,”陆怀英无辜地说,“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我原谅你妈,”辛星挣扎着起来,狠狠地就要踹在陆怀英的肩膀上,“你他妈的给我跪那儿!”
陆怀英松垮的睡袍都已经被踢得没样了,掐的他的肩膀都是红的,他直勾勾地站在那,接着越靠辛星越近,“你不是说喜欢我不情愿但是没办法的样子吗?”
“我虽然很想给你跪,但是我怕你不喜欢。”陆怀英说,“换个方式跪,行吗?”
“什么方式啊?”辛星贴着墙壁问。
陆怀英拽着他的脚就把人拖了过来,按在他身上亲吻他的嘴角,掐着他的后脑不让他动,接着就是膝盖落地的声音。
美食家又开始品尝美食了,单调的美食。
美食家品尝美食的时候总是格外用心,演绎得像老餮苦等珍馐那样。
他仰起头来,“我这么给你跪,行吗?”
辛星踢了他的肩膀一脚,“回头我就给你送陆家去,死他妈舔狗,天天就想舔屁股吃,草!”
“狐媚子不想这个,又吃不饱饭,那怎么办啊?”陆怀英抱着他起来,“这床太硬了,不让你睡。”
等陆怀英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茶几上放了饭盒,不是辛星的。
啧。
真是的。
陆怀英把人放在茶几上,撑着脸问,“给我吃的?”
“狗吃。”辛星冷着脸说。
“那就是我的了。”陆怀英也不吃饭,看着辛星,“我高兴。”
“赶紧吃吧你,”辛星说,“你看我干什么啊?”
陆怀英靠在辛星的腿上,“挨饿惯了,饿过劲儿了。”
“我都多余给你吃,”辛星推开他,坐到边上去打开电视机。
陆怀英从兜里掏出一块白巧克力,说,“你不是爱吃甜的?”
辛星把巧克力给扔了,说,“我吃你的破烂啊。”
陆怀英坐了起来,似是有点失望地看着辛星。
辛星没接陆怀英的眼神,打算去洗澡。
陆怀英把巧克力捡起来,掸了掸灰,拆了包装,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辛星正拿着浴袍要去洗澡,被陆怀英掐着后脖子抓住了,拎回来就堵在他嘴上,巧克力被舌尖推了过去,辛星一脚就想踹,被抓住了。再扭动殴打也不好用,那块小小的巧克力还是被融进二人的唇舌里。
“我想送你吃。”陆怀英低声喊他,“我的星星。”
辛星恼怒地呸了好几口,说,“滚!死恶心的!”
“你看,你弄得我还得刷地板。”陆怀英说,“你怎么就能给我找这么多活儿干呢?”
这时候,敲门声响了。
林叔在外面恭敬地说,“小星,你哥哥马上到家。”
辛星漱了口就往楼下跑,对陆怀英抛了个怒气冲冲的眼神,“我一会儿收拾你,你他妈个死鸭子,这两天你疯了你。”
陆怀英在卫生间洗床单,他抬头看着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儿奇怪,他到底是哪里长得像狐媚子了?
林叔在楼下叫,陆怀英也下来了。
辛老板回来了,见了陆怀英,问,“在这儿怎么样?”
“特别好,”陆怀英恭敬地说,“小星对我也很好。”
辛星哼了一声,说,“他死烦人的劲儿吧。”
辛老板喝了口茶,“小星,你自己去玩,我有事。”
陆怀英刚要走,辛老板说,“你留下。”
陆怀英心里咯噔一声。
人都走了,茶室只有他们二人。
辛老板摘了眼镜,“坐。”
陆怀英给辛老板泡上了茶。
辛老板揉了揉眼窝,说,“你在学校惹事了?”
“啊,”陆怀英说,“是个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
“嗯。”辛老板说,“人家父母看见你了,现在,外头都知道你已经回来林港了。”
陆怀英的手一颤,辛老板继续说,“你的那些陆家长辈呢,现在也已经知道你在我们家了。对我可能是有些看法的。”
“冒昧请问,”陆怀英问,“您花这么多钱把我弄回来,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你可以猜猜。”辛老板点了根烟,袅袅的烟雾,蒙上他的镜片,僻静的茶室里,陆怀英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是...想让我回陆家吗?”陆怀英问。
“陆家没你的饭吃。”辛老板说,“要有你的饭,你也不至于在那呆了快一年,你也不至于看见小星就起了一肚子的坏水,也不至于搏命也要上船。”
陆怀英的心思都被看穿,也不知道辛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慢慢来吧。”
陆怀英给辛老板倒了茶,他突然话锋一转,“关于您的父亲...”
陆怀英倒茶的手一抖,他记得母亲要跳海的时候说过,以后他只能靠自己了。
陆怀英垂着眸子,说,“我父亲是不想要我的。”
辛老板摆弄着桌子上茶玩,说,“行,好好上学吧,让小星多吃点饭。”
陆怀英一开门,辛星就站在门口。
“小星,听什么呢。”辛老板问。
“随便听听,想知道这个野种什么来头。”辛星说。
陆怀英点头示意出去了,把门也带上了。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辛老板问。
“烦人。”辛星说。
“那咱给他送回去?”辛老板问,“正好陆家也在找他,我还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呢。”
“放回去岛上?”辛星问。
“不然放哪儿去。”辛老板说,“这不是本来以为给你买个玩伴么,那你不喜欢,就送走。”
“那...”辛星犹豫了一下,舌尖舔舐到了遗留的巧克力,“感觉会不会有点...”
“怎么了,舍不得啊?”辛老板问。
“那倒是没有,”辛星有点儿不耐烦地说,“诶要不过一段再说吧!”
“你说了算,”辛老板宠溺地看着他,“出去吧。哥还有工作电话要打。”
辛星开门的时候,陆怀英就站在连廊的尽头,他仰着看什么,身形消瘦,跟在岛上见到的卑躬屈膝不太一样了,远远看过去,辛星觉得他可能从前真的是有钱的,就穿着普通的衣服,说不上来的有点儿贵气,别人都说辛星是暴发户,有钱了也不会品尝什么东西,吃什么都一个味儿。
陆怀英看见辛星出来了,扬起笑意,问,“打算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啊?”
辛星白了他一眼,说,“现在。”
陆怀英亲了辛星一口,说,“那我得赶紧亲一亲,不然以后亲不着了。”
辛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给了他一脚,低声说,“滚!”
“生气也好看,”陆怀英往前走,忽然回头,“你哥也是跟我商量了走的事情,我怕见你一眼就少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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