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活该

陆怀英摆弄着只桌子上的资料,“何叔,我想出去一趟,公司里有什么事儿你看着办吧。从前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我没别的人能信了。”

“怀英,你要去哪?”何叔问。

陆怀英点了一根烟,抿唇,忽地心就痛了一下,他说,“我想回去岛上了。”

“他哥说的没错,我在那儿一年,我还是不长记性,我还是自作聪明,我还是糟践别人。”陆怀英垂着脑袋,“我想去想一想,我到底该做个什么样的人,行吗?”

陆怀英在岛上的时候觉得他能训狗。

现在才发现训狗只是辛星的特权。

陆怀英在风和日丽的午后再次登岛,陆少爷时隔半年回来了。

无人在意,陆怀英信步走向他住了好几个月的场子。

陆怀英站在他第一次见到辛星的地方,抚摸着筹码,这儿曾有一个金发跋扈的少年,陆怀英一眼就看见了。

陆怀英用舌尖顶着口腔,撇了撇嘴,任由筹码在手上翻转。

陆怀英拍了拍经理的肩膀,苦笑一摊手,“破产了,又回来了。”

经理的消息灵通得很,他觉得陆怀英就只是来嘚瑟而已,他问,“住28楼吗?”

“不住,就住我原来的地方,给我腾个位置,我在这儿上班。”陆怀英叼了根烟说。

“这儿是好地方啊。”经理往台面上掷了一枚骰,“人生何处不梭/哈。”

陆怀英的眼神随着滚动的骰子落地,古罗马的斗兽被镶嵌在穹顶,满目金色璀璨的老钱装修,这儿的人都不允许被拍摄,陆怀英看多了没有小费就黑脸的dealer,蜗牛洗牌机孜孜不倦,开场的筹码黑白分开,台面上的人加注,胆怯,爆起,试探,倍乘区间里孤注一掷。

期待,懊恼,满足,赌徒们神态各异。

诚服于自己的**真的很难吗?

不是很简单吗,这儿的人都是。

陆怀英喝了几杯酒,轻轻摩挲着骰子,他的桌面上扣着一张红桃A,他忽地笑了出来,好想赌一场啊,不计代价你死我活那种。

陆怀英把脸埋在他贵重的大衣里,为什么现在一切他都有了,又不想要了。

他真的很想骗自己他是个坏种,他真的很想做回那个光鲜亮丽的陆少爷,他想看别人跟看神仙一样的眼神瞧他,他真的很想光是坐在那就有数不清的人挨个上来排队点烟敬酒。

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为什么输不起。

——

“你要借钱吗?”有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陆怀英的手停滞在半空,没回头,抖着声问,“你认识我吗?”

“不是很认识,但是如果你不借的话。”

“就怎么样?”陆怀英的眼泪啪嗒一下溅在手上的红桃A上,他低头转过身来,狠狠地把他掐抱着。

手掌大力地在他的脊背上往怀里塞。

“那我这个月就没业绩了。”他淡淡地说。

他身上还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陆怀英用力的嗅闻,这个味道他实在忘不掉。

“你这一脸别人欠了你钱的样子,怎么借的出去呢。”陆怀英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问。

“所以你要借吗。”辛星任由他抱着,“你来干嘛。”

“从前你说,你不要我了,我就回岛上来,”陆怀英嘴唇有点儿颤抖,一张嘴眼睛就就痛了,“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呢。”

“看不出来吗,我在上班。”辛星还没有说完,“我好想你。”陆怀英把眼泪都流进他的脖颈里面,“我真的想你。”

上一次辛星离开的时候他设想了一万种可能,可能他去德国学机械,可能他去芬兰看民间赛车,可能他去圆石滩看老爷车,去摩纳哥看传奇小镇,他想了一百个地方,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

如果上一次辛星的话把他杀得只剩下单薄褴褛的一片薄布,此时却又给他裹上了庇护寒冬的棉衣,让他不会在冬天再那么冷。

“哭什么,死恶心的。”辛星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起伏的变化,说话不疾不徐,听起来充满了随时要撤的淡泊。

“别走。”陆怀英吸了吸鼻子。

“我真的不想当骗子了。”

“求你,”陆怀英哽在他的耳边,“求你别不要我。”

“我真的很烂,但是你说过我是你的狗,可是狗总会,总会一边认错一边犯错。”陆怀英喘息着不知道说什么,“我以后都改,求你,别不要我。”

辛星叹了口气,“可能...”

“…保护好你自己,”辛星垂着眸子,“就...不算输。”

“没有,不是,”陆怀英抖得更厉害,“是我不好星星,是我不好。”陆怀英掐着他整个人都发痛,“我真的错了,我以后都改,我真的不会...”

“你的鼻涕要是敢滴在我的衣服上,你就死了。”辛星睡懒懒地抬起眼皮,“远点儿。”

“那你说你原谅我。”陆怀英还是不肯撒手。

“嗯。”

“听不清。”

“滚。”

“你没有原谅我的诚意。”

“要什么诚意,啧,我都让你抱了,哭得真丑。”辛星好嫌弃地甩手,“滚。”

在影音室的时候陆怀英预设过一万次他会再哪里与辛星重逢,他到底怎么样才能求得原谅,他想过辛星这样的人翻篇就是翻篇,他厚着脸皮再求上去估计也没什么戏,但是他就是不死心,只要他说能有和好的条件,无论如何陆怀英都会答应,跳个海对他来说都不是事。

陆怀英最害怕的是他身边已经有了新的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此刻嫉妒得发狂,嫉妒一个连存不存在都不知道的人,都已经让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使劲儿的抱着自己,哭不出来,咽不下去,像卡在气管里的强烈的薄荷糖,像从鼻子进灌进去的粘腻色拉油,像睁大了眼睛看着辣椒面都抖撒进眼眶,像这世界上所有的酷刑总和。

陆怀英从未想过他只是出现在这里,辛星就会来到他身边。

他没有斥责,没有冷脸,甚至比平时更温柔,他阻止自己说更贬低自己的话,他不着痕迹避开从前的事儿,陆怀英实在不知道,这样的辛星,为什么自己从前一直都在暗算与辜负?

他真的是不是疯了。

重新获得至宝。

陆怀英感觉眩晕,像是一口气抽了十根高希霸,像是溺水昏迷的人被急救,他感觉自己好像能重新活一次,就在当下,像亿万美金的彩/票砸在他头上,双子塔下因为打伞而躲过一劫,像备用伞都坏了的时候有人接住了他。

陆怀英挂在他身上,一刻都不肯松。

好像稍微松手了,他就要飞走了一样。

“陆怀英,不能自己好好走路吗?”

“不能。我就要这样。”

“你有病吧,你身上怎么一股药味,死臭的,离开我远点。”

“星星啊,我都要被你哥打死了,你心疼一下行不行。”

“活该。”

“这段都干嘛了?”辛星问。

“找你,想你,喝酒。”

“泡妞了吗?”辛星问。

“我他妈有那心情!”

“哦?前一段儿,有个酒吧的经理跟我说,你砸了他们的东西,没赔钱就走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顺便发了监控给我看,我欣赏了一番,她的胸,甜吗?”

“!”陆怀英早他妈忘了这茬了,楞在原地手都抽筋了。

“心情不错陆少爷。”

“我没...”

辛星转过身来,一记眼刀,“这就是你说的不撒谎了?”

“不是,听我说。”

“来,你说。”

二人进了他们初夜的房间,时间流逝,唯一不变的是,陆怀英啪叽一下又跪下了。

应侍生估计是没见过这老板模样的给跌马仔跪的,吓得餐车都推不稳了。

“错错错错了,”陆怀英拉着他手,“你求我我才起来。”

“你有病吧。”辛星说,“你爱他吗跪不跪。去,我要洗澡,把浴缸洗了,我脏死了,死臭的地方,我真他妈受不了了。”

“诶。”陆怀英根本不在乎他的皮鞋折出印子,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时常觉得自己有病,偶尔想要所有人仰望他,偶尔又觉得被瞧不起才是他的常态。

陆少爷兴冲冲的去洗浴缸,应侍生上前帮忙,“有你什么事儿,你能有我洗得干净?走。”陆怀英一脸谄媚,“是吧我的星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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