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力气很大,手很冷,夏瑞慌忙点头,那人见状挪开捂住自己口鼻的手,脱离时夏瑞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寒颤。
而在随之感受到一柄刀落在自己腰后时,他更是直接软了腿。
“壮士……壮士……有话好好说,您别冲动……”
“闭嘴。”那人低声道,腰后尖锐的触感越发明显,“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有虚言立刻捅死。”
“是……是……壮士您问。”夏瑞双腿已然完全没了力气,若不是身后人抓着他的衣裳,只怕立刻会跌坐地上去。
“知道自己为何入狱吗?”
“知道的……知道的。”
“整件事和陆温有无关系?”
“有的有的。”
……
片刻之后,那人像是将问题都问完了,缓缓放下刀,夏瑞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嘴里就被粗鲁地塞进了一团布,紧接着双手也被紧紧捆住,完全挣脱不了。
没听到收鞘的声音,现在又被捆成这样,夏瑞心一颤,不会问完后还要杀人灭口吧?
才生出这样的心思下一瞬,一张漂亮的男人脸出现在面前。
那人拿刀拍了拍他的脸,眼神淡漠,语气冷漠似冰:“别乱动,待在这,否则出去死了我可不管。”
说罢他起身在墙上按了几下,很快面前“咔哒”一声隙出一线昏暗的光来。
夏瑞下意识眯了眯眼,再看去,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
白梅客四下望了望,确定无人后闪身而出。
方才问夏瑞的那些问题,全部都是已经明晰了的,几乎可以说是参与者皆知的问题。
显然夏瑞本人也并不知道什么足矣害他灭口的隐秘。
是她想多了,其实并没有人想害夏瑞,还是有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点?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梅客回过神来,松开紧皱的眉,面色平静地往方才的书房走。
才拐了几个弯,正正好好与一行人相遇。
领头那人衣料华贵,细皮嫩肉,面色阴沉,瞧着像是某个大官,而在他之后,是眉头微皱的秦鹤邻。
看来真的出事了。
白梅客思绪流转,面上却一片平静看不出异样,在那群人走到面前时同旁的狱卒一般退让至过道边,垂首恭顺让路。
最前端的夏翀并未注意到她,步履匆匆地往牢房而去,经过她时隐约能听见“尸体”“凶手”等字样。
有人死了?
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果然如此,白梅客心中并无多少意外的情绪。
比起意外,更多的是不解。
为什么要杀人?
而在想出什么一二三之前,手背一阵温凉擦过唤回她的注意力,抬眸看去,秦鹤邻已经随夏翀远去,目不斜视,背影清远,若不是手背仍残留的微痒触感,白梅客都要以为方才那一阵是自己的错觉。
白梅客看着那道背影,顿了顿,思考了片刻,在一行人彻底消失之前调转了脚步,同样跟在其后向牢房方向而去。
甲子房距此并不远,跟前并未聚集很多人,白梅客一眼便看清里头情景。
牢房还算干净,房内并无打斗痕迹,床上朝内侧躺着一人。
最前端的夏翀匆匆扫了一眼房内后便皱着眉头撤开,倒是秦鹤邻多看了几眼里面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飞快地挑了挑眉,随即装似无异般挪开眼,只是不经意间对上末端白梅客的木管。
他一定是认出她了,短暂地相触之间,白梅客却很明晰地接受到秦鹤邻的意思——
先回去。
白梅客却并未理会,甚至又往前走了走,已经能够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侧脸。
灰败的肤色,毫无起伏的身躯,里头人果然已经没了气息。
趁着外头骚乱,秦鹤邻微微向后退了几步,一进一退之间,两人并肩平齐。
秦鹤邻看着里头情景,低声:“里面之人……”
“不是夏瑞。”白梅客自然而然接话,侧眸看向秦鹤邻,“我把他带走了。”
秦鹤邻:“他还活着吗?”
意思是觉得夏瑞被她带走会有生命危险?
白梅客笑开:“什么话?”
闻言秦鹤邻也勾了勾唇:“待会得辛苦你将他带上来。”
白梅客笑看他一眼:“不问问我怎么知道有人要动手的?”
那边仵作已至,夏翀显然没有上前的意思,只好秦鹤邻带人去验尸,临走前笑眼望向她:
“难道不是因为老白姑娘料事如神?”
或许是因为在这昏暗的牢房中,不远处还躺着一具死尸的情况下,秦鹤邻眼中的笑意过分亲昵,白梅客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什么老白姑娘,好难听的称呼……
白梅客垂下眼,摸了摸自己唇角,那里不知何时浮现一抹笑意。
里头已经开始验尸,白梅客听到周遭传来一声惊呼,是已经发现了尸体并非夏瑞,她尽量按下笑,转身往方才关押夏瑞处去。
只是才走开没几步,她脚步一凝。
后头有人跟着。
-
在发现有人死了后并未有人动过尸体,现下几人也是在仵作将尸体翻过来后才意识到此处躺着的并不是夏瑞。
秦鹤邻早已将狱中犯人全都记了清楚,见到这张脸立刻想起来这是某个罪官。
同样有旁人认出他来,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很快夏翀听得消息前来,见到这张脸面上阴云顿消。
秦鹤邻在一旁吩咐狱卒去看原本关押此人的房中是何情景,而后上前对着夏翀道:“将军,让仵作验尸吧。”
一旁自方才被挤走后仵作便站在一旁,瞧着夏翀反复拨弄尸体,已经挂不住客套的笑了。
夏翀原本得知死了的并非夏瑞还有些高兴,听到秦鹤邻冷不丁这一声,冷冷斜了一眼一旁的仵作:
“你很着急吗?”
仵作动了动唇,主要是夏翀光看也就罢了,他还老动手,手下没轻没重的,很有可能会损坏什么关键的证据。
但夏翀那样看着他,他哪来的胆子说呢?
见仵作不言,夏翀颇倨傲地冷哼了一声:“知道这人怎么进的昭狱吗?”
“他与其妻相识微末,而今得势,却总想着弃了糟糠,只是没什么借口休妻,便总夜宿花街柳巷。”
“这也就罢了,”说到这夏翀冷笑一声,配上他标致的脸颇有些阴狠,“去岁她妻子的侄女进京前来拜访,这狗日的竟对小丫头动了贼心,若不是被发现的早只怕要出大乱子。”
“这下其妻总算忍受不住,自愿下堂,成婚三十多年了,孩子都大了,结果落得这个结局,这般之下咽不下这口气,这才反手将这人告上公堂。”
但这其实也没什么用,大兴律,妻告夫,不论罪名如何,是否上状成功,都得受杖十下,囚狱六个月,更何况这人有官身,而那女人的娘家也只是近几年做买卖好了些。
若无意外,只怕这人出狱时那女子还在牢房里待着呢。
秦鹤邻在一旁垂着眼静静而立,他知道这人的罪名,国公府的书房里,方才那件书室中都有记录,他知道,白梅客自然也知道。
这人的牢房距此处并不是最近的,也并非最隐蔽的,白梅客选择将此人换到甲子房多半并非随机。
秦鹤邻对着人的下场也没有多少情绪,只是他想知道这人的死因,也想知道白梅客到底是怎么知道甲子房的有性命之忧。
面色灰败,无明显外伤,显然有古怪。
而夏翀上过那么多次战场,见过那么多死人,难道也看不出这人死因有问题吗?
好在夏翀说完那一通后便让开位置,那仵作忙上前,秦鹤邻同样站在一旁,在那仵作检查尸体手指时,能注意到其指尖明显发紫。
中毒吗?
这种死法,好像哪里见过……
就在不久前。
秦鹤邻眯了眯眼。
恰前去查探的狱卒回来禀报:“那边牢房中并无其他人。”
秦鹤邻扫了一眼外头的人群,不见白梅客,他微微凝起眉:“路上没见什么不对劲的人吗?”
白梅客只怕方才就去将夏瑞带出来了,以她的性子只会将人随意丢到狱卒会经过之地,这么久的时间竟然还没有动静?
秦鹤邻心底泛起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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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身后有人跟着后白梅客很快调转了行走的方向。
一边走一边整合自己得知的信息。
有人想杀夏瑞,但只知道他的牢房,并不知其样貌,现在得知甲子房的犯人被她调换过,想要跟着她找到夏瑞的藏身之地。
所以她暂时没有生命之忧,只是如果拖的时间太久,后面人发觉不对劲或许会现身。
既然如此……
白梅客稳了稳心神,继续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只看过昭狱的地图,对这里的布局并不熟悉,好在她也没什么目的地,行走时便随心所欲哪里能走便走哪里。
终于在她弯弯绕绕许久之后,后头人显然没了耐心,脚步渐渐加快,只消片刻便跟上了白梅客。
腰后抵上一抹尖锐,不久前她还这样威胁过夏瑞。
但白梅客显然并非夏瑞,这般情景下也没有多少慌乱,甚至在身后那人开口前转身,不惧腰间衣衫被划出的深深裂缝,直直对上身后人的眼。
“怎么是你?”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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