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上药

人都死了,秦鹤邻脑子里竟想着这件事,也不知夏睿得知会不会气得死了再活过来。

思至此,白梅客又想起她从前和罗浮说小话,说秦培怀得知自己将其孙辈杀了干净说不准会气得再死一次。

想到这里,她反倒笑起来,冲秦鹤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将伤药纱布带上,转身进了书室隔间。

关上门将上衣褪下,血微干,黏在衣服上剥离时微微刺痛,伤口从腰后沿着左侧蔓延,一直到腰前划出一个不太规整的半圆。

此刻血迹稍稍凝结,已经不怎么疼了,触碰时是干与湿交织的复杂触感。

除此之外,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伤口之外,腰上的肉比从前多了一些?

白梅客:……

日子这样惊心动魄,她竟然还能胖的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除了她之外,罗浮的脸也比从前要圆润一些,有时候从侧面看能隐约看到一点双下巴。

她们原来在庄子上吃得不好吗?

正思索着,身后传来门推开又合上的声音,回眸是秦鹤邻,他刚同狱卒安排好夏瑞的事,此刻推门而入,便看到白梅客褪了上衣,上半身只留下一件素色肚兜。

原本沉静的脚步一顿。

白梅客本就肤白,今日佯装更是不曾上红妆,一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哪怕特意扮了男相也细溜高瘦漂亮的紧,此刻卸下半身衣物更显得腰间血迹扎眼得要命。

秦鹤邻呼吸一滞,下意识皱起了眉,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多问一句。

但很快他便在白梅客转来之前整理好了表情,此刻唠唠叨叨问些“你没事吧”的关怀是最没用的。

他又看了眼那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估算了下出血量和伤口深浅,端着伤药纱布等搁到白梅客身旁的桌上

白梅客看他过来也不羞涩,任由他靠近自己,见他动作结束后这才有些许纠结道:

“你瞧着……我胖了吗?”

秦鹤邻还在想着她的伤势,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白梅客问完才觉得纠结这个没必要,胖了就胖了,今日要不是腰上肉多了或许还要受更重的伤。

她笑着摇摇头,坐到椅上拿过湿帕轻轻擦拭腰间的血污,只是还没动几下手便被秦鹤邻按住。

她挑了挑眉,抬眼去看,秦鹤邻蹲在她的身边,长发顺滑,瞳仁漆黑,一眨不眨看向她时莫名让她以为看到了犬儿。

“你答应让我来处理的。”语气平和,但听起来总觉得有股不明朗的抱不平。

白梅客眯了眯眼,嘴角抿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肯定有的。”他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随即握着她的手微微动了动,反手拿过那方帕子洗了洗,就这样蹲在她身旁帮她擦拭。

其实要处理腰伤躺着来会更容易些,但不论是她还是秦鹤邻都没有提出这一点。

秦鹤邻力道拿捏得极有分寸,多一寸疼少一寸痒,白梅客撑着下巴半伏在桌上,只感觉一阵舒适的温热从腰间散开,连带着多日的疲乏也松快了。

聪明人在这种事上都会更有天赋些吗?

白梅客舒服地眯了眯眼。

擦拭结束,正要上药时,还不等她夸赞,白梅客却突地听见身后不发一言的秦鹤邻轻声道:“好像肉是多了些。”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语气,平和又冷静,甚至有些冷静的过了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紧接一阵冰凉落了上来,腰间敏感,冰得白梅客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就往下塌了塌腰躲避,隐约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笑,紧接着秦鹤邻道:

“不过国公府饮食的确不错,”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可见这段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他一边说,一边沾着药粉的指尖在腰间反复游走,不痒不痛,但是存在感极强,配上微凉的触感让白梅客怎么都忽视不了。

即便如此,她也能听出秦鹤邻话中明晃晃的调笑意味。

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

白梅客咬着牙忍着瑟缩,微微偏过头去,不甘示弱:“哦?秦大人倒是对我的胖瘦了如指掌。”

秦鹤邻的指尖微顿,落在白梅客眼中却像某种暗示。

“了如指掌这个词,可算是恰如其分。”他轻飘飘道。

说着在白梅客明白过来这句话之前撤下手指,拿过纱布裁下宽窄相宜的布条,垂着眼一点一点小心缠绕在其伤口之上。

睫毛在他面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白梅客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看到他微抿的唇和专注的脸,他在她身下,甚至她可以抬手摸摸他的头顶。

这样想着,白梅客也就伸出手来,在秦鹤邻垂下头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秦鹤邻发比她想象中手感要好,又软又滑,察觉她的触碰,掌下的脑袋非但没有躲开,甚至还用力蹭了蹭。

原本就在嘴边的挤兑一时就说不出口了,白梅客看着他,一时便有些出神,回过神来时秦鹤邻已经收回手,在她腹前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整个过程舒适到不可思议,没有碰到她分毫痛点,哪怕此刻腰间缠着纱布,也只给她踏实温厚的包裹感。

秦鹤邻递过来件上衣——她原本那件已经破烂得不能穿了,一边收拾一边侧目看她:“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白梅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看他的脸看了许久,摇摇头披上上衣:“总感觉你好像很了解我。”

这个疑团很早就产生了,他了解她每一处细节,她爱吃什么,要怎样休息,甚至她会做什么决断,她的手会怎么摆,微笑的弧度。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说如此了解自己。

如此这般,就好像,他曾经在哪里观察过她的一生一般。

这个念头一出,白梅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鹤邻却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待将一切收拾好后,这才看向她,说出一个不知算不算解释的解释。

“我只是认识你比较久而已。”

比较久?

白梅客下意识以为秦鹤邻在她还是白家小姐时见过她,这也难怪他能那么早查到她的身份。

像看穿了她的想法,秦鹤邻失笑:“你觉得我很了解你吗?”

那是自然,只怕白梅客认识的人里不会再有比他还了解自己的了。

像为了佐证什么,白梅客束好系带抱臂半靠在桌沿:“不妨你猜猜我此刻在想什么?”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说猜对了。

秦鹤邻笑看她一眼,缓缓摩挲了一下手中药瓶:“夏瑞的事。”

甚至不是问句,听起来笃定极了。

这下白梅客倒是真有些意外了,她方才的确是在想着夏瑞为何会突然死去。

看她表情秦鹤邻就知自己猜对了,不值得多自得,但突然就有些从前念书时猜中答案的小骄傲。

他道:“方才来人禀,夏睿的尸体就在你说的那道暗门前。”

也就是说杀害他的人起码是知道这牢狱的暗道暗门的。

白梅客原先就有一定猜测,现在闻言已经确定,除了时霁之外,义父应当还派了旁的人来此。

这也难怪,义父做事向来两手准备,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夏瑞的命?

根据她在暗道里问的那些话,夏睿显然没有知道更多的事,就算审讯结束,夏睿也必死刑无疑。

还是她想错了,义父的目的并不是掩埋什么,而是为了不让今日的审讯顺利进行?

今日审讯不成,陆温好歹会多活一会,而夏翀与义父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但秦鹤邻……会不会因为办事不利让皇帝不满?

头上抚来一阵温热,白梅客回神,讶然抬头,秦鹤邻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用过分担心,尸体那边我还是得去看看,你稍微歇息会,不想待在这里直接回府也可。车驾还在门口,你直接吩咐墨行就好。”

他的语气太平和,下意识就让白梅客不会有多大的事,还有心情夹起嗓子开玩笑:“可墨行会不会误会你和老白之间有什么不清白的?”

秦鹤邻歪了歪头,学她的声调:“管他的。”

完全没想到有一日还能从秦鹤邻嘴里听到这句话,白梅客差点控制不住表情,就听秦鹤邻继续道:

“况且你若说我们之间清清白白,那我才会难过。”

说罢他细细留神了下白梅客的表情,见她只有听见玩笑话的松快,并没有一点听到花言巧语的羞涩,不免有些叹息。

他就知道他不擅长这个。

有了前头那句“管他的”,现在听到这句已经不会给白梅客多大的震惊了,她笑着冲秦鹤邻摆摆手,让他自去忙自己的事,待听不见外头动静后便也不在多留,悄悄摸出了昭狱。

果然墨行见她出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好奇地在她面上多扫了几眼后便驾车离开”。

“主子,没看错,那车是批给秦大人用的,去的方向也是往秦国公府去的。”

陈云驰听罢轻轻摆了摆手让人下去,紧绷的面皮一瞬间松弛下来,峥嵘的面容却依旧有些恍惚。

他回想着方才拐角看到的那道影子,小心翼翼按下颤抖的心跳,却还是忍不住喃喃:

“怎么能像成那样呢……”

“大人。”外头传来禀报,“秦事官已至。”

陈云驰抬起眼来,语气有些不耐:“别叫他进来了,陛下要见他,直接带进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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