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行!”。
他以为自己的结局就是这样,被自己苦练的枪法杀死,可他听到了南翊在惊叫在怒吼。
太过意外!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子弹飞速穿过大脑,鲜血四射的惨状。江御行缓缓睁眼,自己还活着。周围寂静一片,接着是保镖有节奏的掌声,有人在说着“恭喜二少”,太可笑了,江御行看着这一切。南翊还愣在原地,来不及反应,他看着这些人都是疯子一样,在试探江御行。
“算你有种!以后他们就归你带了,这是我对你考验,勉强算你过关了。”。江霖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表情,不像是在恭喜他,更像是在讽刺他。
难道这一切都是江霖刻意的试探?和樊希失踪与否根本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为什么他恰好会在樊希失踪,这个关键时候试探自己……又为什么知道南翊一定会跟着他来?到底是江霖老谋深算,还是他太过自信?
他的肩膀被江霖重重拍了两下,这是他的警告?
江御行看着这些保镖跟自己点头致意,又一个个跟着江霖走向楼梯。这样的试探算什么?看他够不够狠?哪怕杀了自己?看他够不够有胆量?
太荒谬了。他被江霖摆了一道,差点死掉。这就是所谓亲父子血浓于水。江御行暗自下绝心,这场游戏远远不会结束,就算要结束,也要由他来。
他走过去,抓住南翊的肩膀。南翊在他眼中还是一个未能痊愈的纯良男大,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和折腾。
“没事了,南翊。”。
南翊没有推开他的手,任凭他抓着手腕,往楼下走去。郊外的风更凉了,比来时山间的风更渗入骨髓,好似秋之曲的前奏。废旧厂房的断垣残壁如同一个人腐朽的心脏,存在过,还是要凋零。
他们在楼梯缓缓而下,别无他话。这是一种默契,一种共享。两人的脚尖都染上了尘土,鞋子变得灰扑扑,脚印是如此的明显,江御行相信如果警方要查,一定会查到。
同时他也知道,以江霖的谨慎,一定会再次派人返回这里,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不会有人知道樊建设被逼死在这里。
江霖一行人早就不见踪影,只留下江御行的车子远远停在郊外的夜幕下。缓缓朝着车子走去,江御行听到南翊在低声细语:
“江御行,你刚刚是宁愿开枪杀了自己,也不愿意杀了我。”。
四下寂静,江御行没有作答,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表达。是他引南翊来这里,他自己分析认为樊希不会被江霖堂而皇之带到这里来,威胁他和南翊。的确是他自私的决定之下,认为从林州市出发正大光明,江霖不会把南翊怎么样的。可刚刚,情急之下,江御行才发觉自己不想看到南翊受到伤害,他是无辜的人,不是他们父子相斗,试探的棋子。
南翊看他不说话,又道:“江御行,我现在必须仰望你了,五体投地。”。
江御行听他这么说,才开口:“我想我还不配。”。
“配。”。
两人驱车回到那条路上,往林州市走去。
自私的瞒着别人,还要假装成善意的谎言,最终的结果就是酿成大祸,或者反目成仇。事到如今,江御行决定要告诉南翊一部分他知道的信息,不想再把他骗得够惨。
“你跟踪我去三区那次,我一开始就知道。”。
南翊听他这么说,有些不解:“为什么知道还假装没看见我。”。
江御行道:“那时候,我想如果你跟着我进去,会发觉这件事并不简单,也会发现我要查的事情水深,能淹死人。”。
“所以你那时候就想让我知难而退?”。
“是。你是这些事情之外的,不管是江霖,还是你父亲,还是其他什么人,做的任何事情,遭遇的所有,都不是你造成的。你最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
江御行希望他能脱身出来,不必像自己一样太过禁锢,把人生活的像蜷缩在壳子里的人。
“我承认,你在这一点上比我理智成熟,但是我不想太懦弱,不知道挣扎,反抗。这是不是别人说的命?我的父亲是南实,你的父亲是江霖,我们都还没有选择,就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南翊无力的语气表明了一个事实:之前,现在和以后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完全由他们掌控的。他们已经在内心权衡过,尽力走向一个正确的方向了。
“但之后的路,我们自己选。”。
他是江霖的儿子,江家老二。在正常情况下,他该是一个纨绔,玩着男人女人,玩到天南海北,也该是一个全能自恋者,他也可以是一个黄赌毒终极爱好者,按部就班去国外读一个硕博,回来等着江霖给他本钱和投资,娶妻生子等等。可恰恰相反,江御行不是。不是因为他想让自己足够完美,只是他不想按部就班。
“南翊,我已经查过了,那处房产的确属于你父亲,在那附近还有一处,属于你母亲。我想,这就是你母亲隐藏的原因。她很有可能不是被动的,而是在主动做她自己的事情。”。
南翊得到他坦白的信息,支起了身子:“可是我妈和我爸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为什么要分别置一处房产呢?那三区的老楼是我们小时候就有的,那时候我应该出生没多久。” 。
江御行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夫妻俩为什么会在相距不远的地方,单独购买呢?是防止对方以婚内财产转移,还是有其他原因。在他去的那次观察来看,樊希的楼层刚好比南实那处高处一些,高处的这部分刚好能够站上去,俯瞰远处南实的房产。
江御行道:“监视。你母亲很聪明,她在监视你父亲。你那天跟我进去也发现了,你父亲名下那处大有不同,整栋楼打通了,地下全部改成了赌场的样式。如果是你父亲本人那样做,他受益的理由是什么?那种操作,没有公家的人帮着遮掩,没有官商交易的背景,在那个年代,发现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南翊听他这样分析,就明了很多:“所以我父亲只是个幌子,受益人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牵线搭桥做起来的,更不可能是他能力范围内的。那真正相关的会是谁呢,他是在替林州的哪个人呢。”。
江御行发觉他已经对自己放下了戒备,不再憎恨自己的善意谎言,也不再因为樊希的事情而苦涩不堪:
“你能猜到的。”。
“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起源于你的父亲?”。
两人都得到了对方想要的答案,沉默良久。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着车窗,要降温了,南翊裹紧了江御行来时披在他身上的外衣。
江御行罕见的说了脏话:“真是他爹作孽。”。
南翊接着他的话,看着窗外的远山,半山腰有车灯滑过,向着下面驶去:“疯癫的世界。”。
江御行打开音乐,唱着什么他并不在意,他只是有些疲倦,需要有一个东西提神醒脑。南翊恰好听过这首歌,在他非常遥远的记忆里。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这首《Heroes》。”。
“现在知道了。”。
忽视了David Bowie嘶吼的声音,只有南翊的陪着他,他产生了错觉,似乎只要南翊在,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干,他也不会忽视这个人。
江御行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南翊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老徐,本名,樊建设。”。
江御行说完,南翊在副驾驶蜷缩起身子,他这一秒,鼻子有些酸涩不堪。良久的沉默过后,南翊哽咽着道:
“他,他也姓樊?是我的,……”。
“是,如果我没猜错,老徐也就是樊建设,大概是你的表亲。”。
太荒谬了,江御行也知道这需要时间消化,否则正常人会开始怀疑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是假象。
“太乱了这一切!……江御行,不,现在应该叫你江二少了,毕竟你通过了你父亲的考验。你帮我重复一遍刚刚那首。”。
we can be Heroes,just for one day.
车子开进林州市,一切如常,不会有人知道刚刚在郊外的废旧工厂发生的一切,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谈话,正如同不会有人知道在刚刚步入成年人的世界,真相才开始被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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