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行在林州市穿行,雨点变小了。
他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他停车在路边,这时南翊也醒了,发觉不对劲,也跟了下去。
“是张老师!快过去。”。
是张鹤萤,他和南翊的老师,他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这位能力出众,聪明智慧,外表明艳的世界史老师,摔倒在路边,不远处还有一辆电动脚踏车陪着她。
江御行耳边是南翊的声音,等他回神,南翊已经先于他跑了过去。这里并不是主干道,没有人知道张鹤萤来次的目的。她身上也没有雨衣,单薄的外套被细小的雨点打湿了背部。
“南翊?”。张鹤萤说着,被南翊和江御行搀扶起来,看起来并无大碍,可以双脚站立。
“老师,您怎么下雨天在这儿啊?”。
江御行没有做声,他看到道路的另一边正是去往桂通斋的方向,这里已经被桂通斋的老板承包了,变成了商业用地,他也很惊奇张鹤萤晚间还在这里。
“我去市博物馆找一个朋友,想从这边抄近道儿回家。”。
南翊把自己身上江御行的外套递给了张鹤萤,江御行点头默认。
“您下次出来要看天气,雨天路滑。”。
江御行从旁边扶起了电动脚踏车,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可以正常行驶。一个搀扶着张鹤萤,一个推着电动车,默认要把自己的老师送回家。否则这个天气,难免再次淋雨。
“老师,我们送您回去。”。
张鹤萤摇头,自己被学生看到摔跤,真是尴尬:“我车子没坏,可以回去的。”。
江御行已经把车子抬起来,拿出了备用绳子,车头放进后备箱,捆绑的很扎实,车子其余部分还留在外面。
“已经系结实了。”。
他说完,南翊也道:“走吧老师,他都系好了。”。
“好吧。”。
张鹤萤难为情的答应了。她只庆幸这辆不是江御行平时开的DBS,只是一辆30多万的越野。否则会有点尴尬,老师骑电动车摔倒,学生18岁开500万DBS巧遇并帮忙送回……
三个人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学校的事情,南翊道:
“老师,你为什么当初会选择这个专业?”。
张鹤萤道:
“我想到全世界看看,了解一些各地历史风貌,所以就报了历史学,研究生也是世界史方向,在读博士也是相关的。”。
江御行听她说着,总感觉到一种熟悉,他想到了樊离华,这两人外貌有相似性。他不确定,张鹤萤是不是有另一种身份,比如是樊离华的什么亲戚?如果是的话,就更巧了。
现在他和南翊的周围,充满了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巧合。已经无法再相信,这只是偶然所致。
江御行道:“张老师,您一直在林州市生活吗?”。
“是的,我是林州人,除了在显京读大学读研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林州。”。
张鹤萤的回答非常谨慎,这引起了江御行的怀疑。学生和老师应该是唠家常的模式,而不是除了,大部分这样的词汇。他心想,或许张鹤萤是知道他在试探她。
“您住哪儿?”。
“校教职工东小区。”。
江御行心想,离这里并不算远,林州大学东校区也是他们平时上课的地方。他没有再追问什么,那样太过不尊重,并且张鹤萤是一个女人,男女有别。
“外面雨点变大了。”南翊轻声道。
他还沉浸在老徐就是樊建设,而樊建设很可能是自己堂舅的事实里。
三个人下车,东校区的外面还有一辆库里南,低调停在远处,江御行看了一眼,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的。说低调,其实在哪儿都没办法太低调。
南翊指着那辆车道,他不是很了解:“江御行,那车是不是很贵?”。
江御行点头:“是。”。
南翊:“现在多钱啊?”。
张鹤萤道:“700多万吧?”。
“差不多。”。
南翊笑着对张鹤萤道:“有钱人多,显得我们不上进。”。
张鹤萤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走,上去喝杯热茶,我还要送你们两本书。”。
南翊在帮着江御行拆解他系在车轮处的绳子,这种绳子非常像老徐,不,樊建设当时勒他的那种绳儿。江御行看他双手有点颤抖,也想起了那天的事情,还有南翊脖子上的伤口。
“我来。”。
江御行让他到一边去给张鹤萤撑伞,免得又淋一场雨。
车子没有进入职工小区的二维码,三个人只能走着进去。江御行推着电动车,南翊和张鹤萤共用一把雨伞。小区环境很好,去年刚刚改造,外面花园的月季开的正艳。黄白粉红相间,在雨水的滋润下,略带伤感。
张鹤萤指着小区楼下的车棚:“放在这里吧,电动车不能带上电梯的。”。
江御行明了,安全最重要,否则爆炸了三个人全完蛋。南翊刚刚没有拒绝张鹤萤送两人书的话,江御行也顺道儿跟着进了电梯。
“你们俩在一起,去哪玩了?”。
江御行抢先道:“我们就是去找樊离华。”。
他故意提到樊离华,看看这长相有相似性的两人,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料,是某种关系。
“同学之间的友情是可贵的。”。
张鹤萤这么说,没有任何漏洞。江御行也很满意,南翊配合他演戏,没有打断他说两人到底去了哪儿。
电梯门打开,三个人走了出去,在楼道里,江御行闻到一股烟味,淡淡的,从楼道的窗户飘远了,有雨水撒进来。他假装不经意的走到尽头关上窗户,往下看了看,那里在职工东小区外面的库里南还停留在远处,驾驶员好像是故意亮着车灯,不知道在等着谁。
他跟着南翊进去。张鹤萤的这处职工小区规划很合理,她分到了这户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打扫的干干净净,桌上的水果随意放着。
阳台外面还种着花树,他叫不上名字。张鹤萤关上窗户,把花束搬到了客厅,又给两人面前放了两杯热水:“我不喝茶,所以没有买茶叶,只有白开水。”。
江御行道:“无妨。”。
南翊接过两本书,一本叫《万历十五年》,另一本是《祖宗之法:北宋前期政治述略》。南翊指了指那本《万历十五年》,说道:
“这个我在图书馆看了一半,没看完。”。
江御行发觉他还有时间看书,不像自己,在学习这块儿积极性差的离谱,也是运气好,才考的进林大。
“这个祖宗之法我没看过。”。
张鹤萤道:“没关系,闲了慢慢看。”。
江御行还真不知和这两人要聊什么了,他套取不到有效信息,就听这两人聊着。问到:“老师,看这个,有什么简缩版的吗?”。
张鹤萤笑了笑:“要是有简缩,何必要写成40多万字的作品来论证讲述呢?不过如果你觉得没时间,可以在网上看看作者的一片文章,《“正家之法”与赵宋的“祖宗家法”》,这是作者在这本书之前发表的论文。”。
江御行记下来了,没有最近这些事的困扰,他肯定会看的。南翊接过张鹤萤从烘干机取出来的外套,递给了江御行,他道:
“张老师,刚刚那张照片,是您的亲人?”。
他说话间,发现江御行也站在那张黑白照片前面,仔细端详着,就好似他见过一样。
张鹤萤的声音,很平静:“是我妈,她去世比较早。”。
江御行心里有些好奇,母亲去世早,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也已经去世。
“您自己生活,要注意安全。”。
“会的,我警惕性比较高。”。
他走到沙发边,接过南翊递过来的外套,搭在胳膊,看似不经意的问起:“您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张鹤萤替他俩倒了一杯姜汁可乐,有一滴撒在了桌面上:“没有,我父亲也去世早。”。
南翊觉得有些冷,很自然的抓起江御行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您还能一个人上学,读到研究生,很厉害了。”。
江御行听出了他的话不是在恭维,相比之下,他和南翊已经是幸运的,没有理由自怜自艾。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不同的苦涩。这并不代表不同的苦涩,就可以按照等级划分。自己的苦涩是真实的,别人的也是。江御行在这方面比较笨拙,他不知道怎么说一些话来安慰张鹤萤,他道:
“我很敬佩您。”。
他不是显京人,很少用“您”这个词。以前他面对江霖的时候,会用这个字眼来敷衍江霖,装出他需要的孝顺听话尊重父亲的好儿子形象。但现在他面对一个有能力,有智慧的张鹤萤,作为他的学生,他由衷的想用这个尊称。
南翊道:“我想,您以后的人生只会壮阔,如您所愿。”。
是的,江御行也这样想。他发觉自己和南翊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只是不同的表现风格,不然怎么会经历这些事儿,还能在一块儿。
两人不想在张鹤萤家里停留太久,便表示感谢,拿着书本下楼了。江御行在车里等着南翊和张鹤萤道别,他发觉远处的库里南还停留在那里,亮着车灯。
南翊在副驾驶道:“那库里南车主是不是有毛病!一直对墙根儿亮着车灯。”。
江御行随口道:“可能……在面壁思过。”。
南翊听出了喜感,他回头看了看,确实挺像的,没忍住笑了起来。
“冷幽默。”。
两人此刻的心情,不再似一开始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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