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出现的人物:
崔胜男:女,大学教师,宋史大佬
莎莎: 女,崔和周的女儿
周涛: 男,莎莎她父亲
江御行经过昨晚的事情,感受到了现实比他想象中还要沉重,他的父亲能够不顾生死之间的刹那抉择,也要逼他接受背后的烂摊子事儿。那些保镖们从此也归他管理,归他调动。
福喜巷口最近莫名多了些摆摊儿的,城管不到这片儿做面子工程,摊主放心卖,南来北往的也能坐下来歇会儿。
江二少看到南翊从巷子口走出来,死气沉沉的,好似带着将要出窍的灵魂。
江御行的分析,对他起到了安慰作用,他不会像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受到现实中命运给予的挫折,变要死要活,一蹶不振,自怜自艾。
摆摊的在吆喝着,什么酱肘子,酱猪蹄,卤菜。
这些人都是非常辛苦,逢上天气不好或是小病小灾还没法儿出摊儿,微薄的收入勉强能吃饱喝足。在江御行看来,这些人有事情做,有家回,有亲人,有了奔头儿,而他走到哪都有人笑着叫一声江二少,其实是个孤苦伶仃,一筹莫展的灵魂。
他的DBS吸引着一个女生频频回头。
他开着这辆来接南翊,他也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要接人家去林大上课。
南翊走到他身边,恰好有高学生跑过来。
这人身穿校服,校服上满是她画的漫画。头发是黑直长,就那样简单的扎了一个马尾。江御行并不在意,喜欢看这辆车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女孩指着江御行的车子问道:“这车多少钱?”。
江御行看到南翊在过马路,随口道:“看需要的配置,内装也有区别。”。
“那你大概花了多少?”。
江御行接过南翊的书包,轻声道:
“记不清具体的,500万左右。”。
女生笑了笑:
“500万?!你俩一人250,平分?”。
什么?怎么骂人呢?谁俩250?他转念又想,这姑娘可能理解错他和南翊的关系了:
“都是我自己的钱。”。
南翊笑了笑,这什么情况,江御行难得和不认识的人说废话。
女生头发被风吹起:“你们是保养关系啊啊啊理解。那你俩谁攻谁受?”。
江御行没听明白她说的是具体哪个汉字,楞了一下。
又听小姑娘道:“攻受……就是你俩在床上,谁上谁下?”。
什么虎狼之词,和小姑娘白净文气黑直长高马尾的外表相差很大。江御行这下算是明白了,不可以貌取人,也不可既定认为哪一种性别,年纪,身份,就一定会是某种样子。
他不理解,但尊重。不过,这个问题,本身不成立,或者说目前还不存在。
女生指着南翊的脖子:
“噢,我知道了!这个哥是受!他脖颈还有伤口,肯定是你搞得。你上他下,玩的挺大!”。
南翊一下子涨红了脸,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什么你上他下,玩的挺大!真是服了。江御行看着她的头顶,略有怒色:
“瞎说话晚上鬼敲门。”。
女生道:
“我不信,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略略略!再见,祝你们□□!”。
江御行和南翊站在原地,他们眼中这个大胆的高中女生走远了。
两人没有再为了缓和气氛,而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有时候,两个真正默契的人之间,允许尴尬存在,恰恰是情曲的前奏。
车子开动,江御行主动道:
“我父亲曾经说过,我妈年轻那会儿,还跟人用钢管儿打过架,一声不吭靠近那人,猛的砸上去,那大男人屈膝倒下,后来还是她自己报警。”。
南翊感触到了他的话,隐藏的意义:
“你是否想说,那个姑娘很像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年轻时也是如此直白而大胆。”。
江御行接过南翊递给他的外套,这是他昨晚默许南翊穿回家的:
“是的。”。
南翊从书包掏出几个小笼包,这是他这样的普通人出门前的早餐,他可不像江御行那样,住着江家别墅,雇着好多佣人,吃着精致的早餐:
“后来呢?”。
江御行没有问他,直接从他的袋子里拿了一个小笼包,吃完道:
“她去做记录,面不改色,后来查到被她打的那人是个律师,那天去酒吧找一个朋友,被搭话后没理,又看他鬼鬼祟祟想跟着想进去……还以为他是个变态。
警员审了之后才相信她不是故意,另一个一个警员得知后跟警局打了招呼,那男人腿部快要恢复出厂设置,也就没再为难她。当然了,该出的医药费也不少。
后来我父亲跟这个警员交了朋友。”。
江御行说着,南翊点头,他也认可了江御行的母亲的确是一个大胆而直白的人。
南翊问道:
“你父亲知恩图报,感谢他帮了自己老婆,带着他发大财,开豪车住豪宅。故事一般就是这样的。”。
江御行笑了笑,高冷的他,也不得不否则这个假象:
“后来,他跟随我父亲做事,渐渐的忘却自己是一个警员,他沉迷于纸醉金迷无法自拔,再后来他辞掉了工作,误入歧途。”。
这些是江御行昨晚通宵调查到的,他不仅要防止江霖发现他在查的事情,谨慎小心,不敢暴露,同时还要早起去学校,不让人发现他的反常。
南翊打了一个哈气:“没有了?”。
“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这个警员吗?我猜不出来,没有一个理由是我会知道的。”。
江御行看着眼前的红灯道:
“樊建设。你的……堂舅。”。
两人长久不语,一路上不知道要讲些什么来总结以上的对话,说什么都太迟,太沉重了。
他看到南翊带着死气沉沉的灵魂去学校,老师催着学生们交课程论文,他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南翊,江御行,你们两个今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这位老教师面色如常。她叫崔胜男,平日里和蔼可亲,对宋史的研究颇为深入,整个历史系也数她的课最受欢迎。
“看见没?给他俩开小灶,咱们这群人里面就数人家最讨喜了。”
张息今天还是没事就犯欠儿,樊离华白了他一眼,自己想好好补一觉,昨天乐队演出很晚才散,又被一帮小粉丝缠着拍合照,黑眼圈都加重了。
孙野倒是一如既往的情绪高涨,便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孺子可教,你是朽木不可雕。”
“滚滚滚,边儿待着。”
“说实话,网上都讨论崔老师学术不错,我还在网上找那些大佬的作品拜读,老崔不比他们差啊!”
樊离华瞥了他一眼,难得张息去认真看学术这类东西,自己也承让这一点,外加上学姐学长们平时私下讲那些八卦,也不由抱不平:
“那崔胜男女士为什么一直评不上职称?……”。
此话一出,又引起班里其他人嘟嘟囔囔一大堆,有个女生撞着胆儿:
“对啊,明明就比系里面其他人水平高,为什么呢?”。
江御行没理他们,找了一个最靠近窗户的座位,思索了很久,要么写一个关于祖宗之法,要么就写宋辽边界的贸易往来。
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他抬头,夕阳的余晖不偏不倚照在面前的电脑,也照在江御行的脸上。
两人气喘吁吁跑去,却被告知崔老师已经回家。江御行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又冲向楼下,早已无人。
两人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在游荡,就像孤魂野鬼,周围的街景变换,他们不知不觉走到新旧城的交界,在一家修车铺门口,找了一个椅子。
“南翊?江御行?”
“崔老师!您……怎么”
“我自行车掉链儿,刚好在这儿修修。”
江御行盯了那明显发旧的自行车,晃了晃神儿,他不明白一个大学教师就算薪资不高,却也不至于连自行车也买不起吧。
三个人边走边聊,南翊问的都是一些非常浅薄的问题,根本难不倒崔胜男。
“这样,既然你对这方面很有兴趣,我可以先把家里放的一些书送给你。”
两人说笑着就到了,这片儿地方不少人已经提前搬走,很多废旧的物品胡乱摆放在一旁,江御行抬头看着老旧铁门上面写着“幸福小区”,再看了看旁边的垃圾桶,有些滑稽。
两人踏足这个家,装修非常简洁,家具还好好的,却能看出是多年前的风格。家里干净整洁,唯一不足就是散发着一股药味儿,他很诧异。
“随便坐吧……我去给咱们煮点面条,怎么样?”
此时拒绝就显得不太好,再说南翊肚子也咕咕叫了。正当江御行对着书架发呆,里间屋子传来咳嗽声儿,南翊惊觉这里还有别人。
“小南啊!你帮我看看厨房的面啊!我马上就来。”
他回头,崔胜男搀扶着一个人,由于常年躯体的疼痛,她笑起来也是皱眉头。衣着也是很好几年前的款式,不过还算干净利落。
“这是我女儿莎莎……你扶她到沙发上坐着,我去看看面条熟了没有。”
南翊本想去伸手接住她的胳膊,没想到被打掉,搞得他十分尴尬,人家只是腿脚不利索,又不是智障。
崔老师在厨房一番捣鼓,那西红柿鸡蛋面掩住屋子里原本弥漫的药味儿。本来在江霖的教导下,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这儿就显得有些尴尬。
“小江,不够的话还有啊……”
这位老教师生活拮据,可希望能给客人热情。没等两人开口,崔胜男便故作轻松道:
“你们是不是想问莎莎的腿为什么这样?”。
“嗯。”江御行承认,他发现莎莎的腿部没有肌肉萎缩,倒像是骨头的问题。
“其实,刚刚就想问的……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南翊扯着嘴尬笑。
“这是之前不小心摔得。”莎莎抢答到,她不允许有人因为她腿脚不利索,就觉着她低人一等,这位坚强而勇敢的女士,不会因此而自卑。
“好吧……那肯定会治好的吧?”南翊试探道。
“好不了,做那个手术得用国外的东西,非常贵。”莎莎如实回答,可在她心里,这不是最重要的,她这个样子,以后母亲老了,走不动了,才是她最担心的。
“崔老师……我一直想问您,以您的水平在林大任教,以您的资历明明绰绰有余,可为什么一直都还……”。
江御行也认可南翊的提问,崔胜男明明可以做这个系的标杆,甚至研究方向的大拿,他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江御行曾经仔细拜读一些所谓“大佬”的作品,和咀嚼狗屎一般,他知道学术届的深水有几多尺,谁的儿子谁的女儿可以挂名期刊上发表的论著,谁家小孩堪称神童竟能研究的了科学实验,人文社科还是理工大类,只要有操作的“恒心”,就存在将真才实学拒之门外的事实。
“你们俩今年18岁了,来到成年人的世界,要知道有时候并不是所有事都能靠实力去拼的……”崔老师夹起面条,没有送到嘴边,又放下。
“还不是因为我爸爸,他是律师……”莎莎这个暴脾气分分钟就忍不了。
“莎莎的父亲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腿也是车祸的时候变成这样。”。
两人听着崔老师的回忆。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莎莎才七岁,莎莎的父亲周涛,原是律师,业务能力强,又愿意给有钱人打官司,自然在林州名声大噪。
那年接了一个很重要的案子,他忙前忙后几个月终于有了眉目,就在众人以为要奋力一搏的时候,败了。
我是周涛的枕边人,我知道他掌握非常有利的证据,却在那段时间莫名其妙多出不同寻常的慌张。他总是叮嘱我不要到处跑,让莎莎放学也不要和其他小朋友一起,要等着大人去接。”。
莎莎面露难色,也道:
“我心想我妈还要上课,下班再过来接我未免太麻烦,还不如自己走回去。巧就巧在那天是我爸去接我,我已经提前和小朋友走着去少年宫了”。
崔胜男有些伤感,她回想起那个悲剧的一天:
“那天莎莎贪玩,她爸在马路对面碰到她的时候,已经傍晚了,那辆车很快,他去推莎莎,但是他自己腿上也有伤,跟了来不及反应……”。
江御行算是明白莎莎会说自己父亲周涛那个“该死的”了,他能猜到大概率是周涛已经掌握了证据,可在事情发展过程中,又发现了自己的委托人还有其他更大的罪恶,他难以全身而退,他的行动被监控,原本是律师与委托人的关系,最后委托人怕事后被拿捏,索性卸磨杀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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