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叛

静淑轩。

自侯爷发话以后,这里就被人修整过了,北面的竹子已经开始反青。原本有些破败的院子,现在看起来也显得文雅了许多,只是夜间看着还有些冷清。

谢明璃正穿着里衣靠在榻上,秋桂正顺着手腕细细给她揉捏。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泛着暖色,原本清冷苍白的面色也变得柔和。

谢明璃看着自己的手腕,红肿已经消退了大半,只余下淡淡的粉色。

“这药膏效果不错。”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腕,每日抄写两个时辰的经书,她的手腕早已受不住,有一个关节都开始有些突起。每日的酸痛感让她着实有些难熬,现下用了药膏,整个手腕都轻快许多。

御用的药膏,能不好么,秋桂在心中腹诽,但面上还是稳重回话:

“小姐恢复了用度,谁敢在这时候给您次品,老夫人都不能饶了他。”

谢明璃笑着点了点头,往日她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哪里会用到这种活血化瘀的药膏,自是不知道有多珍贵。

那可是太医院院判亲自调配的,听说厂公亲自盯着,沐倾的心腹番子给秋桂递东西进来的时候,还调侃了那院判配药的时候手都在抖。

一同送进来的还有一床蚕丝被褥和上好的银霜炭。秋桂把银霜炭混在松炭里一起烧,缭起的烟雾少了些,屋子也更暖和。

“对了,夏柠最近和之前看守的婆子走的近吗?”谢明璃换了个姿势,若有所思地问道。

“仍有联系,她最近跑出去的勤,没事就去和那些婆子搭话,小姐要我再看得紧点么?”

当初小姐让她多看着夏柠的时候,她并没有理解小姐的深意,直到夏柠和之前在院外的看守婆子闲聊,她才觉得不对劲。夏柠曾经作为谢明璃的贴身丫鬟,本来就眼界高,前些时日又被这些婆子欺负,怎么会关系要好?

“所有吃食都别过她的手。”谢明璃嘱咐道,“衣物也查验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您是说,夏柠会……?”

“防着点总是没错。”谢明璃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些疲惫。

她本不愿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这个自小相伴的丫鬟,可周嬷嬷那日罚过夏柠后,她在抄经静坐时细细思量,才恍然明白——侯夫人梁氏,岂容她身边留个心腹?

秋桂被寻了由头打发去了磋磨人的洗衣房,冬絮更是被谢明烟借故发卖,唯独夏柠,受罚当日,便全须全尾儿地回到了她身边。

“姨母知道我去找了老夫人,肯定会着急的。若真的使出什么昏招,不顾体面,我们确实难以防备。”

“小姐,要不要奴婢想办法让夏柠离开咱们院子?”

秋桂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如果需要,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夏柠消失。而且厂公说了,“若有什么碍到小姐眼了,就把那碍眼的玩意除了,东厂会给她善后。”

“不用了,就算不是夏柠,也会是别人。”谢明璃揉揉眉头,“姨母不会不在我身边留人,夏柠的性子你我都熟悉,还更好拿捏一些。”

秋桂点了点头,夏柠那个人性子直白很好懂,而且她现在应是只给夫人传递消息,看谢明璃是否安分。若让夏柠做什么对小姐过于不利的事,她倒也没那个胆子。何况,夏柠一直盼着侯夫人回心转意,这样一来她也就不用再做这传递消息的事了。

可她不知道,谢明璃攀上了老夫人,那就等于是和夫人撕破脸面了。夫人和小姐之间,以后也只会越走越远。

与此同时,晋国公府,萧景渊已经在祠堂跪了三日。

只因为他不同意换亲。

膝盖下面本来有着晋国公夫人给他的软垫,偏偏萧景渊骨头硬,软垫被他丢在一旁,生生地跪在青石板上。后背上交错的鞭痕本已结痂,可他却不让小厮给他涂药,今日衣衫上又隐隐渗出了鲜血。

“景渊,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晋国公夫人罗锦婉走进祠堂,一脸的心疼。

萧景渊垂着眸,黑色的头发散着,嘴唇泛着白,全是裂痕。三日,他滴水未进,萧景渊这是在用折磨自己的方法,从而逼迫国公夫妇妥协。

“景渊……”国公夫人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眼眶忽地就红了。她伸手触碰他的脸颊,“你这是在挖娘的心啊……”

“娘……您再与爹说说,儿子不能没有阿璃。”萧景渊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抵抗。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他和阿璃。甚至于婚期就定在今年的年末,阿璃马上就是他的妻了,却突然就换了人。

“若能说服你爹,你如何还会挨这家法?”罗锦婉的眼神滑过他的伤口,打在他的身,可疼的却是她这个当娘的。

“可是娘,阿璃也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和儿子从小订婚,你们都是愿意的,这亲事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

萧景渊的语气急,他娘背着他就和武宁侯府谈妥了,这让他如何接受?

罗锦婉叹息一声,却只能劝解,“国公府早已不如从前辉煌……”

“你爹让你联姻,就是要保住晋国公府的荣耀。”

罗锦婉说着语气变得沉重,“如今端王势大,朝中局势动荡,侯府和我们的联姻决不可断。”

“那就要牺牲我和阿璃吗?”萧景渊的眼睛通红。

“你嫡姐都已入了太子府做了侧妃,那可是为妾啊!”罗锦婉看着儿子执拗的模样,心中气急,连声音都变高了几分,“她从小娇生惯养,现在却卯时就要去太子妃面前立规矩,而你呢?只不过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而已,都不肯为家族牺牲吗?”

萧景渊神色动容,他的嫡姐……

从嫁入太子府以后,就没有笑容了。而他身为男子,不能担起家族重任,却还要让母亲如此操心。

“如今阿璃的身份尴尬,你若是心疼她,才应该早早和她撇清关系。”罗锦婉看着颓废的儿子,只能继续劝道:

“你越是对她深情,梁雨宁越不会让阿璃好过。”

“宁姨怎么会……”

“景渊,后宅的弯弯绕绕你不懂。但嫡庶有别,更何况阿璃都不是侯府的孩子。谢明钰给她做了十年的奴婢,梁雨宁怎么可能不恨?”

罗锦婉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的儿子,“只要你们这些昔日好友都捧着谢明钰,不和阿璃来往,可能阿璃她还能好过一些……”

萧景渊微微怔住,在他印象中侯夫人梁氏都是极宠阿璃的,怎么会磋磨她。

“你阿姐尚且在东宫过得如履薄冰,而阿璃一个孤女,你觉得她能过成什么样?你执意不换亲,苦的只能是她。”

罗锦婉又是一声叹息,拿出食盒中的饭食,一一摆到萧景渊面前,热气蒸腾,迷了萧景渊的眼。

“景渊,你再好好想想吧,为了国公府,为了阿璃,你越早点头,阿璃便能过的没那么苦……”

看着离开的母亲,萧景渊跪的笔直的背突然就弯了。他低低笑了一声,似是嘲笑自己的无能。随即伸手拿起碗筷,毫无形象的扒拉起里面的饭粒。

阿璃……对不起。母亲说的对,我越是想护着你,你过的越是艰难。萧景渊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念想,权势……

若是有权势了,父亲便不能逼迫于他。晋国公府与其靠着联姻四处押宝,不如自己去争一争,成为这场夺嫡战争的执棋人。

门外的小厮看着萧景渊的模样,快速退出几步后,离开了院子。

“厂公,萧景渊同意换亲了。”心腹番子出现在沐倾身边,烛光映着沐倾手拿绣花针的模样,看着柔和,却让番子只觉得背脊发寒。

屋内静的只有丝线穿过绸缎的声音,沐倾听到这话拿着针的手依旧没有停顿,丝线绣的是刚刚冒芽的朝颜,针脚细密,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了。

沐倾低垂着眸子,只从嗓子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绣到一个花苞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捻着帕子就是一扯,“嘶啦”一声,刚绣好半幅花样的帕子就被毁了彻底。随手一丢,便和其他几方帕子混在一起。明明看着都没什么区别,却只有沐倾自己知道,到底哪里不够完美。

给谢明璃的,一定得是最好的。

想到萧景渊,他轻笑了一声。不过是个躲在家族羽翼下的懦夫,如今的他,已经出局了。

倒是晋国公府,不偏不倚,太子和端王两边押宝,想稳坐钓鱼台?就不怕那鱼拖着铒食,把他们咬下来?

他招了招手,番子无声地跪伏听令。

“秋桂说,武宁侯府的餐食看着精致,实则没得滋味。”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看着办。”

番子心头一凛,头埋得更低:“是,属下立刻去办。”

沐倾重新拈起一根丝线,对准了银针,眯起眼。

“那样娇贵的人儿,合该被精心养着。”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