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医馆的情况,里面似乎只有阿黛尔一个医生,非常繁忙。
她没有机会与阿黛尔医生交谈,只粗略观察了一下医馆的陈设,发现这里没有深水市或调查员营地里的那些医疗设备,比如医疗舱和手术机械臂,随后便离开了。
启明市南城远不如北城热闹,不过居民不算少,各类行商会在天气好时来赶集,也形成了一片生活区。
除了阿黛尔的医馆,伊芙还摸清了周边的各类交易场所的位置,还听说东面有发布任务的赏金猎人聚集地。
逛到中午,她才离开启明市,进入蔷薇森林。
蔷薇森林范围极广,核爆前人类修建的公路早已湮灭在植被中,如今完全属于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
在极寒的阴影下,那片森林宛如被冰雪禁锢的噩梦世界。
洁白的雪堆叠在树冠上,压弯了巨型变异植物粗壮且扭曲的枝干。
藤蔓如巨大的蟒蛇,缠绕在林间,垂落在枝叶的间隙,表面布满尖锐的冰刺,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寒芒。
五光十色的蘑菇在树根处绽放,有些像是由冰晶雕琢而成,有些散发着诡异的幽光,不时滴下腐蚀性的黏液,将冰雪融化出一个个小坑。
变异动物与旧纪元中相比变得面目全非,林木间不时闪烁着透着嗜血红光的双眼,树皮上可见如钢针般坚硬的毛发。它们在树林间无声地穿梭,等待猎物。
树冠之上中,长着巨大猛禽盘旋,发出令人胆寒的尖啸。
森林深处,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咆哮与不明生物的嘶吼,如地狱中的变奏曲。
蔷薇森林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植物、每一只动物,都在辐射中挣扎、畸变,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物资丰富的伊芙这次前往森林是为了勘察地形,她计划在半年内绘制完成靠近启明市部分的森林地形和植被情况。
这年头废土上没有信号,很多高科技设备无法使用,宛若回到工业革命之前,地图是无价的。
以前执行任务时,伊芙进入过很多次蔷薇森林,对一部分路径是比较熟悉的。
她围绕着这些已知的路线,谨慎探索着,在天黑前重新回到启明市。
日落之后的南城再次归于沉寂。
街道上几乎不见走动的人群,只余废弃高楼中刚刚获得油灯的光亮。
伊芙返回基地的路上,特意留心了周围的情况。
站在门口时感觉到如芒在背的视线,说明已经有人盯上她了。对方还在评估,没有直接行动,她不打算受对方影响。
她确保周围没有人,不会有人趁她开门时偷袭才打开防爆门,钻进基地中,在开灯之前先打开所有防爆层,以确保所有光线不会泄露出去。
这样的生活比在营地时多了一些“偷感”,似乎时刻都活在不安定之中。
伊芙对自由生活的理解可不是这样,这或许是代价,但也是短时间的代价。
她要采取一些措施,即使不能做到一劳永逸,也要威慑一部分意图找她麻烦的家伙。
晚上她没有如往常早早上床,而是坐在监控屏幕前,等待那位意图闯进基地的不速之客。
接近凌晨的时候,片片雪花和那位撬棍小伙再次闯入她的视线。
伊芙拎上一把□□正要上楼,忽然屏幕里又多了两个身影。
他们比撬棍小伙体格健壮,毛线帽子下面目狰狞,没穿防护服,抡着板斧疯狂砸门。
这不是流浪者,而是亡命徒。
伊芙皱起眉,看来原本“放枪示威”的计划得变一变了。
她乘坐电梯直达二楼,走向能看到正门的窗户前,悄无声息地降下防爆层,打开窗户,稍稍探头向下望去。
人不见了?
撬门砸门声依旧从楼下传来。
伊芙索性坐在窗棂上,半边身子探出窗外,这才发现原来楼下只剩撬棍小伙一人,另外两人已经离开基地门前,朝另一个街区走去。
稍一思考伊芙便明白了,他们换目标了。
今天南城开市,医馆赚得最多。比起基地这种堡垒,普通民宅好对付得多。
医生是废土上的稀缺资源,平日里没人会想得罪医生,但这两个不知从哪里流窜来的亡命徒肯定顾不了这么多。
又或者他们来自势力错综复杂的北城,背后有人撑腰,不用买南城医生的面子。
他们朝着阿黛尔的医馆去了。
伊芙眼尾一扬,心中浮现出狩猎般的快乐。
那两名亡命徒快步走到医馆前,同时她从二层窗台一跃而下,轻巧落在雪地上。
她悄无声息地从撬棍小伙背后路过,借着月光捕捉到高楼中一幅幅张望的面孔,但这些普通居民中没人肯下来出头。
很好,这是属于她的猎物。
他们用斧头砍断木门里的门栓,一脚踢开了门。
借着油灯映出的影子,她从医馆门前的地面上看到阿黛尔举着匕首与对方对峙。
弱小的医生没有尖叫,像遇到危险的小动物,虚张声势地喊道:“滚,滚出去!”
拎着两袋米的亡命徒回身走向柜台,一手拍掉阿黛尔手中的匕首,抓起她的衣领和头发,拖着她往外走,和同伴招呼道:“这个小妞今晚归我了。”
阿黛尔痛呼起来,踢打抓挠,却仍摆脱不了对方的魔爪。
咻!
左轮的闷响从医馆传出,其中一个亡命徒后退半步,另一人诧异地发现同伴左肩浸出一片殷红。
砰砰!
不到一秒后,两枚□□子弹正中两个亡命徒的心脏。
伊芙开枪时距离他们一百五十米左右,随后快步走到医馆门口确认两人已经死亡。
侧目间,她看到医馆内,阿黛尔身旁有一位护在她身前的中年男士,他头发花白,一身中式布衣,身体微微颤抖,举着左轮的手却很稳。
神秘中年人震惊于亡命徒的突然倒下,困惑于外乡人出手的意图,恐惧于两人视线的交错。他下意识要躲到柜台之后。
伊芙收回目光,没有过问医馆里的情况,拖着那两具温热的尸体返回基地。
听到枪响后躲在基地门侧的撬棍小伙绝望地看着这个外乡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他被吓得完全不敢动,亲眼目睹外乡人将尸体扔在研究所正门五十米外的楠木街,随后拍打手上的雪沫,穿过草坪朝自己走来。
撬棍小伙在墙角缩成一团,不敢迎接自己的命运。
这一两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许久无声,撬棍小伙偷偷抬起头,正对上身侧的外乡人居高临下的冰冷视线。
他哀嚎一声,恐惧的本能战胜了肢体的麻木,他连滚带爬地扑向前方的雪地,手脚并用地跑出旧研究所的范围。
这时他才会想起,当时他身后的防爆门好像开启了,原来那个外乡人住在研究所里。
怪不得门底的冰凌都断开了,他就觉得那扇门最近开启过!
血腥的气味很快引来在城中游荡的野狗,它们撕扯着尸体,在血液冷冻前争分夺秒地进食。
雪越下越大,天亮后一切痕迹都已消弭。
但昨晚的三声枪响后,南城人都知道楠木街迎来一位新煞神。
她开启了尘封之门,是研究所的新主人。
与此同时,伊芙嚼着麦片翻看遗留在杂物间的上世纪旧杂志。
外面雪太大,她这两天暂时不打算出门,最多去天台透口气。
她确信近期不会有人找她麻烦,枪响比任何话语的警告都有效,正因为如此她才放弃更好用的电磁枪,特意选择动静大一点的□□。
每个武器都有它特有的作用。
思及此,伊芙又去武器库转了一圈,像细数藏宝箱里金币的贪婪国王一样,每一件都看一看摸一摸。
大雪持续的时间比她想象中还要久,在她做完了所有空间的卫生后,雪还没有停。
但这一晚,有人敲开了她的门。
急促的拍门声传不到地下,把伊芙唤醒的依旧是骤然响起的警报。
她颇为不耐烦地掀开被子,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来捣乱。
隐蔽在防爆门上方角落的监控镜头微微转动,看到了急切的医生阿黛尔。
她似乎在呼喊着什么,可惜目前这批监控都不收音,伊芙听不到。
要不出去看看?
阿黛尔的医馆里显然有秘密,初来乍到的伊芙并不想蹚这趟浑水。
但这是个能与医生交好的机会,再强的人也有感冒的时候,能让南城人在宝贵的晴天里排长队的医生绝对有独到之处。
伊芙披上防极寒的羽绒服,照例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去。
“什么事?”她问。
阿黛尔茫然地寻找着声音来源。
“在上面。”
阿黛尔抬起头,脸颊冻得通红,呼吸的热气不断在面前凝结。
“亲爱的外乡人,我想求你帮帮忙,我父亲病了!我急需一味叫川穹的草药,它能清热解毒。在废土中生长的川穹很少见,我等不到下一次开市了。”阿黛尔大声道。
“我也没有,你别浪费时间了。”
阿黛尔赶忙摇头道:“川穹生长在蔷薇森林的中心地带,我想请您去森林里寻找。”
“现在?”伊芙望了眼有星光的寒冷夜空,惊讶道。
“是的。不瞒您说,我父亲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不敢贸然请求别的病人帮忙,但您前几天已经见到他了,而且一直保持沉默,我相信您是善意的。今后我会尽我所能报答您。”阿黛尔诚挚地说。
“你高看我了。”伊芙摇头,“夜晚的森林太过危险,你知道我刚来这里不久,对森林的情况还不够熟悉……”
“我知道您有本事!”阿黛尔焦急道,“以后我会为您提供无偿的医疗服务,永远!还有您的朋友。”
伊芙顿了顿,“至少等到天亮。”
“来不及了!”阿黛尔颤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您上次也帮了我们,请允许我一起报答您。从今以后,我会是您最忠诚的朋友。”
绑着麻花辫的黑发女孩昂着头,眼眶通红,用哀求且坚定的目光望向二层窗口处探出半个身子的伊芙。
伊芙思考片刻,“你等一等。”
她带上防护服和一把电磁枪,坐进悬浮车,开出了基地。
防爆门在出车后落下,伊芙稍稍降下车窗,对阿黛尔说:“先说好,我只是尽力一试,能不能找到就交给命运了。”
阿黛尔激动道:“我知道,谢谢您!我在医馆等您回来。这是川穹的资料。”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绘有植物标本图和大致分布位置的纸张。
伊芙接过后,立刻仔细打量几眼。多年来的任务经验告诉她记在脑子里总是最方便的。
寂静无人的楠木街,只有她的悬浮车驶离城市,进入森林。
车灯的两道平行光只能照亮不远处的一方土地,灰暗的视野让环境变得更加阴森。
不久前的困意早已消散,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在林木间穿梭。
据说蔷薇森林曾经出现过高度变异的猛兽,有能撕裂悬浮车的变异人熊,还有能顶断榕树的变异野猪。
伊芙的运气还算不错,不断深入的路上没有撞见猛兽或伏击的猎人。
她比对着阿黛尔提供的大致方位,一路往深处走,很快就靠近了蔷薇森林的中心地带附近。
按照她给自己安排的探索路线,至少要一个月以后才会来这里。
夜雾浓重,车灯下偶尔闪过形态诡异的小动物,以及层林密布中看不到星空的黑暗,让不祥的气氛愈发浓重。
“检测到辐射增强,当前位置污染等级为B级。”悬浮车的自动报警系统发出了提醒。
用不着报警,伊芙已经感觉到了空气的凝重。
她降下了速度,缓缓移动的过程中,车灯外的黑暗中闪过一道光。
那道反光如此明亮,背后是来自人造物才有的平滑。
难道那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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