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人

耶芙不得不承认,她骨子里对刺激的事情有所向往。

她被那群人找到后,恐怕也躲不开干系,那些人显然对生命并无敬畏,为了不走漏消息,很可能连她一起杀掉。

想到这些,耶芙固然有些紧张,却也有一丝不由自主的兴奋。

她向来有急智,此时并不如何慌张,四下一看,在水桶旁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推车,当即把伤员放到推车上,给他盖上废弃的旧毛毡。

还将不远处的泔水桶泼到地上掩盖血迹,她想那群人不会细致到鉴别泔水。

然后推着推车,从巷子另一端的小路绕到楠木楼的货梯,按下自己所在的楼层,甩开了追兵。

一路上,她回顾着现场的情况和自己的行为,确定自己没有露出破绽,才稍稍放心,但同时又在疑惑,遍布全市的维斯塔为什么没有在追逐或枪机时自动报警?

看来那条小巷上的监控已经坏了,下次她可以从这条路进出,更加不易被察觉。

这人现在伤得很重,如果不是遇到她,绝无活路。

说来也巧,要不是她的“小秘密”现在还在家里,耶芙也救不了她。

市政厅禁止医疗从业者在许可范围外执业,但没有明文禁止医疗工程师在工作之余安装医疗器械。耶芙利用这个条款漏洞,经常自组一些义肢或医疗辅助性外骨骼,然后卖到灰色市场来赚钱。

她从大学就开始边学边组装,积累了不少客户,今年她开始接组装医疗舱的订单。

想做这门生意,除了有知识和技术,压钱也很多,她之前赚得的钱和定金全用来购买材料。不过医疗舱售价高昂,市面价格500万加索。组装好一台赚的钱顶她10年的工资收入。

藏在她卧室的这台医疗舱是她组装的第一台,原定月初交货,但考虑到运输和买家的场地问题,提货时间改到了6月25日,也就是两天后。

耶芙倒不担心跑单,毕竟东西在这里,还有其他客户等着买。这段时间她正好可以研究一下,说不定以后自己可以造出更好的医疗舱。

而且,眼下就用上了。

她将剪开伤者的衣服,意外在他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枚徽章,银蛇绕剑,背面刻着“白朗”二字,非常精致,像是某个组织高层才能拥有的象征。

这人应该叫白朗。

难道他是哪个密教的祭司?最近怎么总和密教打交道呢。耶芙暗想。

这时医疗舱启动完成,舱门两侧向外打开。

她将人放入医疗舱后,手指在触屏上翻飞,完成了心肺复苏、电击除颤、注射肾上腺素,很快唤回了伤者的一丝心跳。

“检测到患者两处致命伤,一号伤位于左肺,为子弹射穿,二号伤位于左颅,头骨碎裂。”医疗舱播报道。

“对一号伤进行救治。”耶芙当即给出指令。

“收到,已开始救治。”

但她对二号伤有些迟疑,刚才她查看伤口时,被铁皮盖子砸伤的部位是右侧额角,怎么伤在左颅?

“对二号伤进行人工诊断。”耶芙说。

话音落下,医疗舱舱盖前端后退,露出患者头颅,并在脖颈处形成密封,确保头颅以外的身体仍处于无菌环境。

同时,医疗舱启动手术模式,打开工具箱,弹出医生座椅,开启无影灯。

耶芙戴好医用帽、手套和口罩,完成手部消毒后,剃光所有头发,切开皮肤,尝试拼接他碎裂的头骨。

头骨之下,她看到了一团白软软的脑花。

捏着手术刀的手一顿,她觉得这团脑花有点不对劲——颜色太白,而且没有纹路。

她敢想敢做,索性扩大切口,扒开他的头骨看个清楚。

那果然不是脑子,上面没有任何血管和神经。

耶芙试探性地用手触摸,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射反应。

这东西不是大脑,在她看来,应该是某种填充物。

白朗是仿生人?

仿生人可是决不允许存在于深水市。

不对,他的血如此鲜红,不是常见的乳白色电容浆。

突然白朗的心电图传来报警声,心率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糟糕,看来他胸口的枪伤太过严重,医疗舱也来不及救治了。

心脏骤停后超过4分钟就会造成大脑损伤,甚至脑死亡,也就是说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人是死定了。

既然剩余的时间不多了,不如赌一把。

耶芙稳了稳呼吸,尝试将填充物全部掏出。

她动作极慢地从脑腔里端出像面团一样白软沉淀的填充物,发现这东西的底端有一根连接着伤者脊椎的神经。

这种结构……

耶芙略作思考,眼神微抬,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毫不犹豫地揉开“面团”,在最中心的位置找到一枚储存卡大小、印有银灰色纹路的半透明芯片。

传说中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高科技的“脑芯片”,此时就在耶芙手中。

上流圈子一直对通过脑芯片实现永生趋之若鹜,但据她所知这项技术尚停留在假说阶段,想要实现这种技术要求非常苛刻,不是单纯投入大量资本就能做到的。

脑芯片不是AI模块,而是将原本的人脑压缩提取,不需要寄生于网络便可以存在于不同躯体中,实现某种程度上的物理永生。

耶芙认为如果世界上真的出现过这种技术,那一定存在于传说中的城市——中央城最机密的实验室里。

没想到,眼前让她见了实例。

用市场价值来衡量的话,这一枚脑芯片是无价之宝,是足以让她成为医疗科学家新星的发现。

如果是3天前,耶芙可能会选择上交维斯塔,但被卷入一系列离奇的事情后,耶芙现在谁也不信,对什么新星不新星的也无所谓,反倒是这种技术本身勾起了她的专业兴趣。

她伸长手臂,从身后的柜子里拿来储存容器,小心翼翼地剪断连接白朗身体的神经,把脑芯片融入容器中。

随即从手术台起身,将白朗的身体留给医疗舱继续治疗,拿着容器走向电脑。

这种容器有模拟神经接口,可以连接其他设备。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脑芯片类似人体器官,但同样是释放信号的容器,如果将它与电脑相连,或许能将其转化为半数字生命。

她现在非常想和白朗好好聊聊。

组装连接设备花了很长时间,没有现成的仪器可以达到耶芙想要的效果,她只能自己拆拆捡捡,重新做一个连接器。

等她从书桌上抬起头,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将连接器一端接入电脑,另一端接入容器,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容器与电脑的数据线完成连接。

耶芙盯着电脑的蓝色桌面静静等待着。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

她已经开始考虑处理尸体的事情了,不禁感慨怎么又是做好事到头来却给自己找麻烦呢?

两个小时后,她失望摇头,起身回卧室睡觉。

或许她把高科技想得太简单了吧。

躺上床,她给闻子铭发了一条消息,隐晦地提到佐藤亮可能举报过公司,请他留心。又盘算了一下明天的行程,然后闭上眼,很快入眠。

约莫一小时后,被霓虹灯光侵入的寂静卧室里,已经黑屏的电脑屏幕忽然闪过一道蓝光。

屏幕中间缓慢地出现了三个小圆点,像半个省略号。

那些圆形像素颤抖着,似乎挣扎着要拼出图形或文字。

半晌,所有光点一闪而逝。

屏幕重新归于沉寂。

*

和尸体共享卧室一晚的耶芙,觉得自己能写一篇“论医学生的自我修养”的论文。

她今天得去买点□□来溶解尸体。

虽然医疗舱可以“保鲜”,但她现在麻烦缠身,周厌锋他们要是哪天拿着搜查令进来,她真是百口莫辩了。

化学品市场离她长大的儿童中心很近,正好她想去看看曾经的老师,问一问自己名字的由来。

她索性先去拜访儿童中心,说明来意后受到了老师们的极大欢迎。

望着这座熟悉的四层小楼和不远处的学生宿舍,耶芙心中莫名平静,但当她想进一步搜刮出一些怀念的情感时,感到一片空虚,最后放弃了勉强自己。

老师们热情地向学生们介绍了她这位大学姐,听说她现在就职于纠察局工作后,又将她作为孩子们的榜样。

望着讲台下那一双双并不为什么纠察局所动的懵懂眼神,耶芙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随后,她被请进老师们的办公室,问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耶芙一一应答,对自己为什么在工作日来儿童中心,也滴说不漏地说是请假在附近办事,顺道来看看。

终于她看准时机,提起自己的名字。

“哦哦,你最初和当时一个大你几岁的姐姐重名了,原本这种情况蛮常见的,但是后来罗莎主任说不方便区分,给你改了名字和姓氏。”一位老师回忆道。

“是罗莎主任给我取的名字?”耶芙惊讶道。

儿童中心里再顽劣的孩子也不敢招惹罗莎主任,这位枯瘦颀长的中年女人拥有一种凶恶的魔力,年龄小一些的孩子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会哭泣,连老师们也惧怕她。

大家都说她是邪恶的女巫。

在耶芙的记忆中,罗莎主任与她交集不多,从未批评过她,偶有她犯了错,也是好言好语地指出,甚至还有一次她发烧,罗莎主任陪在床边为她哼歌哄睡。

她一直觉得小孩子们对罗莎主任有偏见。

不过老师们翻找出当年的合影时,照片里的罗莎主任阴沉严肃,与大家叙述的一致,不怪小孩子们会害怕。

耶芙问:“罗莎主任还在这里任教吗?”

“早就不在了,你上寄宿高中后不久她就辞任了。听说是去其他城区工作,现在也快退休了。”

“是啊,从没听说过她后来的情况,她和以前的同事都没有联系过。”

“校长那里肯定有记录。”

“没有没有,校长时常怀念罗莎主任能镇得住那些顽皮的孩子,还问过我知不知道她的近况,我哪里知道哟。”

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耶芙知道自己这一趟恐怕没有太多收获。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离得最近的老师赶忙接通。

这位老师的神情一愣,渐渐变得古怪起来,挂断电话后,她对大家说:

“门口保安处打来的电话,说是罗莎主任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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