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皇上赐婚,你我皆有不愿,可如今毕竟已成亲,往后余生,你我便是一家人,岳父大人也是为我们好,柠儿莫要生怨。”
为了迷惑眼线,夙弋承也只能说出这违心的话。
说到眼线,他这府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这些年,有人巴结他的兵权,于是往府中送女人;有人觊觎他的兵权,于是还送女人;有人忌惮他的兵权,于是同样送女人,别看后院那几个莺莺燕燕整日闲着无事,可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自从自己没了兵权,残了腿脚后,这些人倒是消停了许多,如今再出来作妖,只怕是他们的主子愈发迫切想得到自己手上的东西了。
“你什么意思!变着法儿地说我小气?我看不仅爹爹管得宽,你管得也不窄!”
黎浅柠是个娇纵任性的主,辛诺的回答便也多了几分无理取闹的韵味。
不只是说,更直接上手推他:“你放开我!”
黎浅柠心有所爱,才不会这么快见异思迁,能忍得住被其他男人强抱。
她辛诺更是忍不得!
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大仇人!
“别动!”
然她此举非但未脱离钳制,反而被夙弋承搂得更紧!
推在其胸间的双手亦被夙弋承攫住,拉开。
如此一来,两人距离再近许多,脸对着脸,近到彼此的呼吸已深深绞缠。
夙弋承声音虽极轻,可语气却凌厉得让人不敢有违,俊逸的眉心突然皱起,像在隐忍。
几乎是被男人完全包裹,辛诺整个身子隐隐颤栗,心跳快得突兀,可她根本控制不住,一如心底的反感和怨恨,也越积越多。
“你、离、我、远、点!”
同样压低声音警告。
这两句对话极小声,仅彼此能听见,所以在藏于假山处监视的人看来,这对新婚夫妇小打小闹了一阵过后,终究是情不自禁地陷入了相吻之中。
她是吃醋的,就因为自己是庶出,当初就被爹爹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儿,随意送到了夙府。
其实夙大将军凤表龙姿,战功赫赫,是百姓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更是万千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爱郎,她也不例外。
才入夙府时,她也是抱了幻想的,寻思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然而事实却狠狠地捅了她!
归根究底,自己不过是父亲手上的一颗棋子,更不过是夙弋承连眼都不愿瞥的一抹空气。
这些日子她也想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该争取,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之越离越远!
就算是棋子,是空气,她也偏要翻出大浪花,让爹爹刮目相看,让爱郎正眼对待!
今夜不过是借着爹爹暗中传来的任务,先探个路罢了。
见那两人深陷拥吻,难舍难分,她心里必然是吃味的,可眼下也只能暂先忍耐,黎浅柠嫁进夙府,自己便有的是机会出现在夙弋承面前。
晃荡久了,她不信他还能无视自己。
这边,辛诺与夙弋承两人之间氛围太过暧|昧,惹得谁也没再多说话,就等着假山后的眼线赶紧识趣地离开。
许久,辛诺实在厌恶到了极点,凝眉冷言:“走了没!”
夙弋承坐直了身子,余光可见假山后那影子还在,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眸光略沉,须臾后扶着辛诺坐直,却依然将她箍在怀中,抬手捋着她略显凌乱的秀发。
辛诺有意躲避,却在见得假山处眼线没走时,生生忍住。
两人皆面染笑意,夙弋承是兴味,辛诺则是妥妥的假笑。
“今日时辰已晚,你重伤初醒,且先回去好生休息一夜,明日起,便搬到寒夕阁来与我同住。”
辛诺:“……”
不待她发怒,夙弋承扬手一个响指,萧影和端木衍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辛诺先是惊,再是疑,最后是明白一切的恍然。
蓦地从夙弋承身上起来,攥着拳头质问:“夙弋承你故意的?!”
夙弋承勾了勾唇角,笑笑,直接扭头往假山那方看去,藏的人已经走了。
“公子,可需要属下去将她拿下?”
萧影问刚出,夙弋承便抬手止了,笑意冷沉下来,吩咐:“送夫人回绘月阁。”
不待辛诺再开口,便示意端木衍推着轮椅往书房行去。
身后,辛诺气愤交加,两只拳头一直没松过,盛满愠怒的眸子狠剜着那该死的背影:“夙弋承你什么意思!”
“……”
前方没有传来回答,反倒是杵在身旁的萧影开了口:“字面上的意思。”
辛诺将目光拉回来,剜在萧影身上。
萧影倒也受得住,面无表情,语调冷冷:“我送你回去。”
“送什么送!离我远点!”
辛诺是真怒了,细细想来,就算要迷惑眼线,也根本不需要用刚刚那种暧|昧的方法,他就是故意的!
“混蛋!”
愤愤地啐了一句,带着满身怒气,兀自往绘月阁回去。
公子既有吩咐,萧影还是远远跟着,确定她进了绘月阁才离开。
*
书房。
端木衍一路推着夙弋承回来,没发现有何异常,直到此时光线明亮,才惊觉公子面色苍白,额上布了一层冷汗!
“公子!”
他惊骇,担忧,瞧着公子双手抓在腿上,才明白根源在何处,紧忙掏出随身携带的药,欲给他服下。
夙弋承抬手止了,没用的药,他不想多吃。
见公子疼得难受,端木衍是又气又心疼:“明明知道自己的腿受不得重力,还非要……就算要做戏,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为什么非要给自己雪上加霜!”
一通埋怨,也不忘拿来手帕替公子擦着冷汗。
夙弋承握过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着:“黎宏想在我这里找的东西跟凤夷族有关,就算我已经交出兵权,只怕皇上还在怀疑我通敌,如今有了辛诺这枚棋子,府里其他的眼线,也该是时候拔除了。”
“可这跟你们刚刚做戏的方式有什么关系?就算要拔除眼线,你也不必……不必当真去搂抱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吧,更何况还牵动腿疾!”
端木衍仍在替公子抱不平,他太知道公子对感情看得有多重,无论是从前健全之时,还是如今落了腿疾,整个京城恋慕他家公子的女人不计其数,可公子从不会对她们多看一眼,更别说有肌肤之触。
如今为了做戏,却要公子牺牲这么多,他哪能无怨。
“我只是想让黎宏以为他的第一步棋成功了而已。”
端木衍迷糊:“跟‘黎浅柠’和睦相处?”
“是‘黎浅柠’真正成了夙府的夫人,能在府中自由行走。”
夙弋承纠正。
当然,真正成了夙府的夫人……便是圆房一事,同样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罢了。
端木衍细品公子的话,好像明白几分:“这样一来,黎宏很快便会有下一步动作,同时咱们也能看看那黎二小姐的替身,辛诺,到底想在府中寻找什么。”
“孺子可教也。”
夙弋承笑赞。
端木衍:“就是辛苦公子你牺牲色相了。”
夙弋承:“……”
刚夸了一句就开始找打,无语地凝了他一眼,将手帕扔给他,兀自转动轮椅往书案后行去。
端木衍傻愣愣的没眼力价儿,回来的萧影听了那话都想揍他,何况公子。
进来后敲了他脑袋一下,算是替公子“教训”他,然后绕过他直接去帮公子推轮椅了。
“送回去了?”
夙弋承问。
“嗯。”
萧影点了头。
“她可有说什么?”
坐到书案后,夙弋承铺下一张纸,取笔蘸墨,认真在纸上行笔书画起来。
“……”
半天无回应,略疑,停笔抬眸,瞧着挂了一脸难言之隐表情的萧影。
萧影实在不忍,可还是招架不住公子的眼神:“她说……混蛋。”
后面两个字压得极小声。
可声音再小,还是被耳尖的夙弋承听了去。
面色一怔,随即笑了,并无计较之意,继续行笔作画。
“公子,她……她骂你耶,你都不生气?”
端木衍也听到了“混蛋”二字,心里的不平愈发盛起,这个女人对公子威胁太大,他就是横竖看她不顺眼!
“你不也说了本公子在牺牲色相吗?”
“我……”端木衍语结,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属下口无遮拦,错了。”
“知道错了,往后就别对她有太大意见,黎宏和黎末祯不好糊弄,府里那几个眼线也不好糊弄,更何况这背后还有其他人,这盘棋,咱们只能赢,不能输!”
既然已经开局,他势必要将一切疑虑皆查个水落石出!
虽不承愿,可公子有吩咐,端木衍也不好再对辛诺横眉竖眼。
“是……属下知道了。”
如此,便好。
“公子,你当真决定让辛诺住到寒夕阁?”
萧影疑问。
寒夕阁是公子的寝院,别说女人,连府中婢女都不得进入,那座院子的打扫和管理一直是四个特定的小厮负责,也算是公子的心腹,平日里除了公子,也就自己和端木衍能进出,如今突然允许仅为棋子的假夫人住进去,为了布这盘局,公子的牺牲当真是大。
“她不住到寒夕阁,我就要住到绘月阁,自己的寝院,总归是好掌控些。”
夙弋承说得云淡风轻,要让黎宏以为他自己的目的在一步步达成,这一步棋就必须走。
说间,纸上的绘画已经完成。
待墨迹干后,拿起递给萧影。
“凤夷族的图腾?”
跟凤夷族打过仗,这图样,萧影和端木衍自然识得。
“在卧房找个地方将此图收好,不可太明显,但也不可太隐秘,记得布好标记,给阿大几人做好叮嘱。”
夙弋承交代。
萧影:“公子是要试探辛诺?”
此举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夙弋承抽出压在书籍下的另一张纸,上面同样是凤夷族图腾:“她与黎宏无关,不代表与其他势力无关,在未彻底查清其底细之前,要利用,但也需提防,若能一箭双雕,自是最好。”
除了试探辛诺,他也是要钓出黎宏的目的,钓出更多暗疑他通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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