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中古时期六国文字未统一,字形抽象,韩明昱认了半天,才看出是“雍”。
身旁的人极不耐烦,“这是咱们齐国的御史大夫雍君大人的府邸,御史大夫懂伐,三大公之一,你到底是不是齐国人呐?”
韩明昱装作不好意思,“小门小户的女子,大人莫怪。”
那人哼了一声。
不多时,有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将韩明昱接进府里,他语气温和,事无巨细地交代韩明昱。
果然是让董芸娘做鸳鸯盅来着。
韩明昱先前还以为他们会把董芸娘从画里直接抓到现实世界中,去到越府实地做汤,直到管家将她带到雍君府厨房,交代她夜里将汤盅放入固定的位置。
不管夜里看到什么,也不要大喊大叫,那东西不会伤害她。
只要连续做汤三日,便可归家,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钱。
管家走后,厨房里只剩韩明昱了,外面有几个仆从把守,要出去只能是以出恭的理由。
蝴蝶从韩明昱发间飞到她指尖,“明昱,将我放出去继续查探。”
韩明昱很自然地打开了巴掌大的吞噬洞,这次洞外是一些亭台楼阁,比闹市安静不少,她还在疑惑,青蝴蝶就已经飞了进去。
为了省点灵力,韩明昱将吞噬洞暂且关闭,与谢衡羽用高阶通讯符联系。
韩明昱让管家准备好的食材明日才能备齐,因此今晚可休息一下。
厨房里有一张小榻,韩明昱也不知道这是否是贴心之举。
睡一个空置的房间,是她不配吗?
夜里,韩明昱在榻上睡得清浅,是想要看看所谓的东西会不会出现。它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而屋外却传来震天的嘈杂。
火光,尖叫,还有利器割裂血肉的异响!
韩明昱想要出去,但门推不开,于是从储物袋掏出棠溪剑,催动灵力,就要强制破门而出,诡异的事发生了。
门上发出一道红光,将韩明昱硬生生弹开。韩明昱还不死心,爬起来继续划门,发现她发起的灵力越多,门防御的强度就越大。
这上面便是一个韩明昱无法解开的禁制。
下一刻,韩明昱看到一批批的血浆淋溅在门上,有些还从门缝流进了屋内,带着刺鼻的腥味。
门外杀人者们在交谈,“这门古怪啊,怎么打不开?”
“别管了,我们找的人是雍贼,把它烧了。”
韩明昱急忙喊道里面有人,但门外的人跟听不见似的,围了好多柴火开始烧房子。
浓烟透了进来,韩明昱也出不去,零星想起一些在瑶山学习小阵法,念了口诀,开启了防护阵。
因为能调动灵力,韩明昱一次就成功了。
看着火苗窜到了屋顶,韩明昱想着等烧出个破口,她就飞出去。
不过片刻后,厨房屋体又开始复原,连火光夜退了去。
韩明昱退了阵法后,疑惑重重,借着便熬到了第二日。
白日里管家走进来的时候,韩明昱还在榻上补觉,然后就被人叫醒了。
韩明昱醒了彻底,借机看半开的门外,没有任何杀人放火的痕迹,忙问管家夜里可发生什么事。
对方眼皮都不抬,忙着让人将新鲜的食材搬入屋内,应和着韩明昱,“能有什么事,睡觉的睡觉,守夜的守夜,咱们府上连狗都没叫几声。”
韩明昱嗯了一声,请示他能否去外面如厕。
“去吧。”
出去也没放过她,管家点了两个丫鬟一前一后陪同。
一路走去,韩明昱眼睛一刻也没闲,寻找蛛丝马迹,所见之处却无异样。韩明昱又东拉西扯试探丫鬟口风,回答也是正经本分的。
这样可不行,从厕所里出来,韩明昱就将两个丫鬟打晕了。
韩明昱扒了其中一个的外衣,伪装成新来的丫鬟,在府内探查起来。
花园里,一个男人在凉亭内看书,那时候纸尚未被发明出来,要么使用布帛,要么使用竹简。
男人身边的小随侍看到了韩明昱,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怎么了?”男人放下了书简。
韩明昱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位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玉冠绸衣,温润贵气。而他身边的随从,才是个半大的少年,一脸稚气。
“属下见这丫头脸生,鬼鬼祟祟的,招来问问。”
丫头一词从小男人嘴里说出来,韩明昱怎么都觉得别扭。
年轻男子问:“才来府上当差?”
“是,来了两日了,奴婢叫小红。”
“小红?你名字好潦草。”小随侍转头又添了句,“这位呢是咱家大人,深得陛下重视,一等一的股肱之臣。”
“小红见过大人,大人真容风姿翩翩,就像诗经里唱的一样。”
也不知这位御史大夫雍君,在历史上的结局如何,史书上没有过多记载。
小随侍诚然是个狗腿子,雍君没啥反应,他倒先骄傲的不行,“这是自然,大人可是全城女子做梦都要嫁的如意郎君呢。”
雍君有些耳热,“小红,你下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韩明昱赶紧脚底抹油退了出去,省得露馅,原路返回到原处,将衣服还给草丛里昏迷的丫鬟,掐她们人中把人唤醒,假惺惺地说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歹人。
顿时人心惶惶。
一行人回到厨房,管家就带人急冲冲去找贼人,临了也不忘记催促韩明昱开始做汤。
韩明昱看了下紧闭的门,吐出一口浊气,按照昨日学来的步骤,将洗净切好的食材放到炉灶上清炖。
三四个时辰内,韩明昱守在灶台旁,还吃了下人送来的饭食。
到了夜里,韩明昱又将鸳鸯盅热了一遍,放到了指定的台面上。
远处传来两声犬吠,昨晚同样的时辰,也是两声犬吠。
这狗怎么比报晓鸡还守时啊。
韩明昱点了蜡烛,坐在竹椅上,昏昏欲睡之际,感受一点灵力波动与威压。
烛火摇曳,墙面陡然出现一只巨手影子,足有一丈,覆盖了大半个墙体。更让人惊异的是,巨手从影子转化为实体,光洁修长,从墙上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到达放药的位置。
韩明昱谨慎地不敢惊动。
她眼睁睁看着巨手稳当如山地将饭盘端走,回到了墙上变回影子,霎时连带着鸳鸯盅都不见了。
烛光也不再晃动。
唯一可确认的是,这只手是男人的手,还是那种不干粗活的手。
*
故画是越府里的大丫鬟。
其实她是宁太师之女宁二小姐的贴身兼陪嫁丫鬟,从小便伺候着二小姐,就渐渐有了姐妹之情。
二小姐嫁入越大人家里,故画的地位不变,依旧是主母跟前最得力的丫头。
府上一干丫鬟仆从都对故画马首是瞻,争先恐后奉承着她。
小姐和姑爷举案齐眉,这他们这些人眼里恩爱如常,小姐有管家权,做丫鬟的也长脸。
这不到了八月,家中哥嫂诞下一子,故画得了主家赏的重礼,风风光光回家省亲几日。
家里是不敢怠慢故画的,当姑奶奶一样供奉。
日子差不多时,故画红光满面回了府,朝二小姐回话,却发现小姐冷淡不少。
这是十几年都不曾有的态度。
小姐变得好陌生,故画安慰自己小姐只是心情不好,亲自伺候她梳洗,很体贴很谨慎地梳发髻。
小姐却突然叫痛,侧首打了她一巴掌,怒斥她不长眼拽了头发。
小姐眼神一个示意,两个眼生的婆子站了出去,将故画拖出了院子。
至此,故画再也不能近身伺候小姐,还被贬为低等的粗使丫头。
从云里到泥里,只一瞬,从未吃过大苦的故画几天内就见到了人生低谷。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之前越是拼命奉承故画的人,现在就越是可劲磋磨她。
红脸,白脸,都是面具。
故画只是个关在宅院里的女子,以前在宁府被保护的太好,心境浅白,无法接受巨大落差。
故画在正内院外哀求,还被凶恨的人打了几顿。她带着外伤,神情抑郁萎靡,在别人看来以为她疯了。
姑爷对小姐愈发宠爱,比以前多了一种浓稠的甜蜜。
为了让小姐解闷开心,姑爷从外面请了戏班子来,白日里唱昆曲,傍晚时演皮影戏。故画有时候偷偷地看,沉浸一会在故事里,心情也舒缓了些。
半夜,故画到厨房里偷东西吃,府上的人欺侮太过,连晚饭都不让她吃。
故画感到委屈,坐在地上边啃馒头边掉眼泪,听到一些个动静,回过神来赶紧躲在角落里,以防被什么人瞧见,又是一顿教训。
故画看到了一些东西,馒头掉在地上,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叫出声来。
她看见一个纸人在灶台上忙碌,仿佛在无火做菜。
纸人将虚无的空气放在台面上,忽然就不动,瞪着没有眼仁的眼睛将故画吓个半死。
风哗啦啦地吹,故画遍体生寒。
接着木门一阵,走进来一堆纸人,男女都有,穿着古老的服饰。
故画想起来了,这些纸人是用作皮影戏的道具。
竟然变得半丈高,远远望去跟活人别无二致。
它们有个共同点,就是眼眶里没有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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