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病情恶化得比想象中更快。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无法独立行走了。曾经在舞台上轻盈跳跃、旋转自如的双腿,如今变得沉重而僵硬,像是灌了铅一样,每挪动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陆知珩从家里搬了一张轮椅过来,每天推着她在房间里走动,推着她去阳台晒太阳。阳光洒在苏晚的脸上,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看着自己越来越不听使唤的身体,看着陆知珩为了她奔波劳累、日渐憔悴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和痛苦越来越深。
她开始拒绝陆知珩的照顾,不肯让他喂自己吃饭,不肯让他帮自己洗漱,甚至不肯让他靠近自己。她觉得自己太脏了,太没用了,配不上他的温柔和付出。
“苏晚,你别这样。”陆知珩看着她紧闭的房门,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我知道你很难受,可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啊。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陆知珩只能坐在门口,一遍遍地跟她说话,讲他今天学到的知识,讲他看到的有趣的事情,讲他们以前在学校里的回忆。他知道苏晚在听,因为他能听到房间里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有一次,陆知珩在门口坐了整整一夜。凌晨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打开了一条缝隙,苏晚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知珩,你走吧。”苏晚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桃花眼里满是绝望,“你不要管我了,你去上你的大学,去过你该过的生活。你的未来不应该和我这样一个废人绑在一起。”
陆知珩连忙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指甲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脆弱。“苏晚,我说过,我的未来里不能没有你。”陆知珩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神却异常坚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我都会陪着你。这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可我给不了你未来了。”苏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陆知珩的手背上,冰凉刺骨,“我会慢慢变得不能说话,不能呼吸,我会变成一个怪物。你是要去顶尖学府的人,你有光明的未来,你不应该被我拖累。”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陆知珩帮她擦去眼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你不是怪物,你是苏晚,是我最喜欢的苏晚,是那个在舞台上像天鹅一样美丽的苏晚,是那个坚强、勇敢、从不轻易放弃的苏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你,都是我深爱的那个人。”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质戒指,戒指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却是他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跑了好几家首饰店才选中的。“苏晚,这是我给你买的。”陆知珩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现在不是求婚的最好时机,可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等你病好了,等我们都稳定下来,我就娶你,好不好?”
苏晚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伸出手,想接过那枚戒指,可她的手臂却像是被钉在了轮椅扶手上,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戒指,看着陆知珩期待的眼神,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对不起,知珩,我不能……”苏晚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配不上你,配不上这枚戒指。”
陆知珩没有勉强她,只是把戒指轻轻放在她的手心,用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没关系,”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却依旧温柔,“我可以等,等多久都可以。这枚戒指,我先替你收着,等你愿意的时候,我再给你戴上。”
苏晚紧紧攥着那枚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像是一道烙印,刻在了她的心上。她知道,陆知珩对她的爱,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撑,可也是她最大的负担。她多想自己能好起来,能回应他的爱意,能和他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可这个简单的愿望,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顾星辞的状况也越来越糟。
他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医生给开了药,可他却从来不吃,他觉得那些药根本治不好他的病,他的病,是心病,是无药可治的。
他的父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请假在家照顾他,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顾星辞已经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甚至不愿意和父母说一句话。他每天都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不吃不喝,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看起来格外吓人。
林漾和江驰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被顾星辞的父母拦在门外。“漾漾,江驰,谢谢你们还惦记着星辞。”顾星辞的妈妈红着眼眶,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无奈,“可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愿意见任何人,你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他好一点,我再让他联系你们。”
林漾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一阵难受。她知道,顾星辞现在肯定很痛苦,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把自己的录音带留在门口,希望顾星辞能听到她的声音,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星辞,我是林漾。”林漾对着房门,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可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都在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还有你的家人。画画不重要,你的命才重要。不管你能不能再画画,你都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江驰也跟着说:“星辞,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别一个人扛着。我们是兄弟,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一起面对。等你好起来,我们还去巷口的烧烤摊,还去老梧桐树下打球,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疯一起闹,好不好?”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林漾和江驰只能失望地离开。走在巷子里,看着熟悉的青石板路,看着巷口的老梧桐树,林漾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阿驰,你说星辞他会好起来吗?”她拉住江驰的手,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江驰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里也带着一丝迷茫:“我不知道,可我们不能放弃希望。我们能做的,就是一直陪着他,等着他。”
那段时间,整个梧桐巷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曾经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和悲伤。
林漾的演唱会越来越近了,可她却完全没有心思排练。她每天都在担心苏晚和顾星辞的状况,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嗓子也因为过度焦虑和疲惫而变得沙哑。
“漾漾,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江驰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样子,心里很心疼,“演唱会很重要,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你不能因为我们而放弃自己的梦想。”
“可我真的没有心思排练。”林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苏晚和星辞变成这样,我怎么能安心地去准备演唱会?”
江驰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知道你担心他们,可你就算再担心,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和梦想开玩笑。苏晚和星辞也希望你能越来越好,希望你能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你好好准备演唱会,就是对他们最好的鼓励,好不好?”
林漾靠在他的怀里,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点了点头。她知道江驰说的是对的,她不能让朋友们的期望落空,不能让自己的梦想白费。
可她心里的担忧,却并没有减少分毫。
“阿驰,我想去找个地方祈福。”那天晚上,林漾突然对江驰说,“听说城郊的青峰山庙很灵验,很多人都去那里祈福,愿望都实现了。我们去给苏晚和星辞祈福吧,希望苏晚的病能好起来,希望星辞能重新振作起来。”
江驰看着她眼底的期盼,心里一阵心疼。他知道,这可能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可他不想让林漾失望。“好,”他点点头,“我们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驰就开车带着林漾出发了。青峰山庙在城郊的山顶上,路很难走,前半段是盘山公路,后半段需要徒步爬山。
江驰开车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山脚下。车子停在停车场,两人开始徒步爬山。山路崎岖不平,布满了碎石和杂草,林漾穿着运动鞋,走得很吃力。江驰一直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遇到陡峭的地方,就直接把她抱过去。
“阿驰,你累不累?”林漾看着江驰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很过意不去,“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不累。”江驰笑了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能为苏晚和星辞祈福,再累也值得。”
林漾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江驰一直都在默默支持着她,包容着她,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两人终于到达了青峰山庙。庙里香火鼎盛,烟雾缭绕,前来祈福的人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让人心里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林漾买了三炷香,虔诚地跪在佛像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佛祖保佑,希望苏晚的病能好起来,希望她能重新站起来跳舞,希望她能开心快乐地活着;希望顾星辞能重新拿起画笔,走出阴霾,希望他能摆脱抑郁症的困扰,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希望江驰能在全球赛上取得好成绩,平安健康,希望他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平安顺遂,都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她祈祷了很久,直到香烧完了,才缓缓睁开眼睛。眼泪已经浸湿了她的脸颊,她知道,这可能只是一种奢望,可她还是愿意相信,佛祖会听到她的祈祷,会保佑她的朋友们。
江驰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虔诚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林漾的愿望都能实现,祈祷他们所有人都能平安顺遂,祈祷他和林漾能永远在一起。
祈福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了。两人沿着山路往下走,准备回家。江驰一直牵着林漾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摔倒。
“阿驰,你说,佛祖会听到我们的祈祷吗?”林漾仰头看着江驰,丹凤眼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江驰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低头笑了笑,眼角的泪痣跟着晃了晃,语气坚定得能给人力量:“会的,肯定会的。我们这么虔诚,佛祖一定会保佑我们的。苏晚的病会好起来,星辞也会重新拿起画笔,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林漾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纤细的下颌线,九头身的比例在光影里愈发显衬得身姿窈窕。
可命运偏要在最温柔的时刻,给他们最残忍的一击。
就在他们走到半山腰的拐角处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划破山林的宁静。一辆重载卡车不知为何失控,顺着陡峭的山坡直冲下来,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朝着他们的方向猛冲过来。
“小心!”江驰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甚至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将林漾往路边的草丛里狠狠一推——那是一处相对平缓的斜坡,长满了厚实的野草,能缓冲冲击力。
林漾被推得踉跄着滚进草丛,手肘和膝盖被碎石划破,火辣辣地疼,可她顾不上这些,转头就看到卡车狠狠撞在江驰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江驰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白色的T恤瞬间被染红,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然后重重砸在旁边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掉落。
“阿驰——!”
林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挣扎着从草丛里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口,疯了一样朝着江驰跑过去,裙摆被野草勾破也浑然不觉。
江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原本挺拔的身形此刻蜷缩着,双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的额角不断有鲜血涌出,遮住了他的眼睛,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阿驰,你醒醒!你别吓我,你醒醒啊!”林漾扑到他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他,却又怕一碰就碎,指尖悬在他脸颊上方,止不住地发抖。
江驰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落在林漾脸上,他认出了她,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气若游丝:“漾漾……别……哭……”
“我不哭,我不哭!”林漾一边哭,一边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砸在江驰染血的衣服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阿驰,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还要去大理,还要看洱海,还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驰就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可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徒劳地动了动手指。他看着她,眼里满是不舍和眷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动了动:“漾漾……我……爱你……”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刚落,江驰的眼睛就永远地闭上了,嘴角那丝浅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成了林漾永恒的梦魇。
卡车司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驾驶室里,半天缓不过神。路过的几名游客见状,连忙围了过来,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有人试图给江驰做心肺复苏,可鲜血还在不停地从他身下蔓延,染红了周围的青草和碎石,触目惊心。
林漾抱着江驰的身体,拼命地摇晃着,可他再也没有回应。她想喊他的名字,想告诉他她也爱他,想告诉他他们的约定还没实现,可她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她失声了。
在江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声音,也失去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江驰的身体已经凉了。医护人员把他抬上担架,盖上白布的那一刻,林漾彻底崩溃了。她扑上去,死死抓住担架的边缘,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那声音破碎而凄厉,听得人心头发紧。几个医护人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拉开。
警察把林漾带到一边做笔录,她坐在警车里,眼神空洞,浑身颤抖,身上的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无论警察问什么,她都只能摇头,或者发出无意义的嘶哑声,丹凤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江驰的死讯像一颗重磅炸弹,炸懵了整个梧桐巷。
陆知珩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他正在医院给苏晚读诗,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是林漾,他心里一阵不安,连忙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林漾熟悉的清亮声音,只有一阵嘶哑的呜咽声,像是受伤的小兽在绝望哭泣。过了很久,才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是处理事故的警察,语气平静却冰冷:“请问是陆知珩先生吗?你的朋友林漾遇到车祸,她的男朋友江驰当场死亡,麻烦你过来一趟。”
“当场死亡……”陆知珩手里的诗集“啪”地掉在地上,书页散了一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昨天还在训练馆挥汗如雨、约定要和林漾去旅行的少年,那个总是冷着脸却格外护短的兄弟,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陆知珩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小麦色的皮肤瞬间变得惨白。
“江驰先生在青峰山遭遇车祸,被失控卡车撞击,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警察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陆知珩的心上。
他挂了电话,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苏晚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不对劲的样子,桃花眼里满是疑惑和不安,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苏晚……”陆知珩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蹲下身,紧紧握住苏晚冰凉的手,指节泛白,“江驰……江驰他……走了……”
“走了”两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砸在陆知珩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那个总是喊她“小天鹅”、会在她练舞累了递水、会在她和陆知珩闹别扭时偷偷调解的少年;那个篮球打得极好、总是护着林漾、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少年,就这样没了?
苏晚的身体因为过度悲伤而剧烈颤抖起来,她想挣扎,想嘶吼,可身体的僵硬让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知珩,看着他眼里的悲伤和绝望,心里的痛苦和愧疚像潮水一样涌来——如果不是为了给她祈福,江驰和林漾就不会去青峰山,就不会发生车祸。是她,是她害死了江驰!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疯狂地蔓延开来,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陆知珩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苏晚,不是你的错,这是意外,是命运的捉弄,跟你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可苏晚已经听不进去了,眼泪越掉越凶,桃花眼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而顾星辞,是在父母的争吵声中得知江驰去世的消息的。
“你说什么?江家那小子没了?”顾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悲伤。
“是啊,听巷口老王说的,青峰山出的车祸,当场就没了。”顾父的声音低沉而沉重,“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马上就要去打全球赛了……”
顾星辞躺在房间的床上,听到“江驰”“去世”“车祸”这几个字,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剩下一片死寂。
江驰死了。
那个带着他爬树掏鸟窝、护着他不被欺负的兄弟;那个和林漾那么相爱的少年;那个永远充满活力、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就这样没了。
他缓缓坐起来,走到窗边,看向江驰家的方向。巷口的老梧桐树下,再也看不到那个拍着篮球的高大身影,再也听不到他低沉的笑声,再也看不到他护着林漾时温柔的样子。
顾星辞想起小时候,江驰为了护着他,被比他们大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却还笑着说“没事,我皮糙肉厚”;想起初中时,他被隔壁班男生嘲笑画画娘娘腔,是江驰第一个站出来,冷着脸把人怼回去;想起每次林漾唱歌,江驰总是站在最前面,眼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那些鲜活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他心上。
他原本就空洞的眼神,此刻变得更加死寂。江驰那么好、那么阳光的人,都逃不过命运的魔爪,那他呢?一个连画画都不会了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他喜欢的人不爱他,他最擅长的事情做不了,现在连最后一个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兄弟也离开了。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顾星辞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把水果刀。刀身很锋利,反射着冰冷的光,映出他憔悴不堪的脸——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微卷的黑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再也没有了往日“撕漫男”的模样。
他没有丝毫犹豫。
曾经支撑他走过十几年人生的画笔,如今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曾经藏在画纸背后的暗恋,终究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独角戏;如今连最后一点念想——和朋友们并肩的温暖,也随着江驰的离世彻底崩塌。他的世界早已是一片荒芜,死亡不过是这场漫长绝望的终点。
刀刃划过手腕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丝尖锐的凉,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鲜血顺着指尖流淌下来,滴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像极了他画过的、被暴雨打蔫的栀子花。
他靠在书桌边,缓缓滑落在地,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梧桐巷的夏天,林漾坐在院墙上唱歌,丹凤眼弯成月牙;江驰在树下拍着篮球,笑容耀眼;陆知珩和苏晚并肩走着,气氛温柔;而他坐在老梧桐树下,拿着画笔,静静地画着这一切,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画纸上,温暖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还看到了自己的画板,上面是林漾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线条流畅,色彩明亮,是他曾经最擅长的笔触。
“原来……还能画出来……”他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微弱的笑容,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星辞的父母发现他时,已经是几个小时后。房门紧闭,门缝里透出的血腥味让他们心惊肉跳。撞开房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崩溃——少年蜷缩在地板上,手腕上的伤口还在缓缓流血,身边散落着几张画纸,最上面那张,是林漾清晰的侧脸,画得极好,却成了他最后的绝笔。
“星辞!我的儿啊!”顾母扑过去抱住他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顾父站在一旁,脸色惨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星辞自杀的消息,像又一场暴风雪,席卷了本就满目疮痍的梧桐巷。
林漾是在医院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江驰的葬礼刚草草结束,她还没从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走出来,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眼神空洞,沉默不语。陆知珩推着苏晚来看她,带来的却是又一个毁灭性的消息。
“漾漾……星辞他……”陆知珩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走了……自杀了……”
林漾的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那是极致的震惊和痛苦。她张了张嘴,想要嘶吼,想要质问,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像破旧的风箱。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手上,冰凉刺骨。
又一个朋友离开了她。
那个总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默默看着她笑的少年;那个画笔下藏着温柔,却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少年;那个微卷的头发、精致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顾星辞的画室门口,劝他有困难就说出来,说他们是朋友,会帮他。可她最终还是没能帮到他,甚至不知道他心里的痛苦有多深。如果她能再坚持一下,如果她能早点发现他的绝望,如果她能多陪陪他……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无尽的自责像潮水一样将林漾淹没。她抱着头,蜷缩在病床上,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那声音破碎而凄厉,听得人心头发紧。
苏晚坐在轮椅上,看着林漾痛苦的样子,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她想安慰林漾,想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可她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流淌。
短短几天,两个最好的朋友相继离世。江驰的笑容,顾星辞的沉默,都成了永远的回忆。苏晚觉得,命运就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一点点地剥夺着她身边的一切,直到把她推向无尽的黑暗。
她紧紧攥着掌心的那枚银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戒指上还残留着陆知珩的温度,那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撑。可一想到陆知珩,她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江驰死了,顾星辞死了,她还活着,还在拖累着这个本该拥有光明未来的少年。
她开始抗拒治疗,拒绝吃饭,拒绝喝水。她想早点结束这痛苦的生命,想早点去见江驰和顾星辞,想不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苏晚,你不能这样!”陆知珩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心里急得像火烧,小麦色的皮肤因为焦虑而显得有些暗沉,“你还有我,你不能放弃自己!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北京,要一起面对一切,你忘了吗?”
苏晚看着他,桃花眼里满是绝望和哀求。她想告诉他,她累了,她撑不下去了,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缓缓摇头。
陆知珩知道她的想法,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苏晚,求你了,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我,就算是为了江驰和星辞,你也要好好活着。他们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苏晚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陆知珩说的是对的,可她真的做不到。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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