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他疼你，所以一直不愿意告诉你真相。可我却觉得，你不能一直活在谎言里，如今我把真相告诉你，何去何从，你以后当如何？皆由你自己做主。”飞飞说着抬起手，把他脸上的泪痕拭去，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神里面却有一丝温柔。

“我想见见师父。”明日的声音渐渐平稳。今天晚上他受到的冲击太大，可他有些不甘，他没有亲耳听到师父说这些。

“前辈说的都是真的。”边疆推门进来，看着明日通红的眼眶，心里跟着揪起，从这一刻开始，这个孩子的象牙塔算是彻底倒塌。

“师父，我……”明日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哗哗往下流，话还没说完，边疆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递给他。

“这是你母亲的亲笔信，你可以看看。”

明日展开书信，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透过这张信纸的寥寥数语，他却仿佛看到了那个柔弱的女人殚精竭虑，只为给他选一条生路。

“她现在还好吗？”明日呢喃出声，还记不记得他呢？

“自从她把玉佩给我之后，就自请出宫，在水月庵带发修行。她为你立了长生牌位，日日诵经祁福。”边疆说完，把地上的玉佩捡起来，塞回明日手里。

“你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面对。其实前辈说的很对，我们不应该替你做决定，而是在你能承担这些的时候，告诉你真相，让你自己选择。”边疆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他何尝不难受呢？他一生未娶妻生子，原本想着闲云野鹤一生，可自从收了明日为徒，他日日患得患失。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他亦然。

“你说你陪了她七年，那么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明日没有说这个她指的是谁？可是两人都清楚。

“她啊，软弱又无能……”飞飞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在明日看来，大抵是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有情绪波动的，整个人不悲不喜，当真是无情到了极点。

“我说了一晚上，那么你想好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吗？”天色渐明，飞飞的语气里透出丝丝不耐烦。要不是他的身世让她想起了自己，稍稍动了那么一点点恻隐之心，飞飞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如果是前辈，你会怎么做呢？”明日看着窗外，脸上一片茫然。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管别人做什么呢？如果是我，没有家族的束缚，不用承担相应的责任，当然逍遥一生。若如你一样，我当奋发图强，将他日摒弃我的，全部踩在脚下。今日你瞧我不起，明日我让你高攀不上。”飞飞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虽是豪言壮语，语气却莫名有些低沉。她，会如何？

不过是无法面对自己，觉得笑话一场，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不过是没有勇气面对别人汹涌的爱意，不过是只想一死了之，以此解脱……

如果她没有经历过这100多年，没有观看过别人的人生，她应该会这么告诉他。可是上天让她在玉佩里面待了这么久，她也懂得了，人活一世，当以自己为重。

“前辈话虽简单，行动起来却难如登天。”

“那又如何？人活在世，自然是与人争。你早产，天生有疾，从来都是与天争。不争一次，谁知道结果如何？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世上，谁都没有你自己重要。你所做的任何决定，皆要保全自身。”飞飞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就这么直直的烙印在明日心头。

边疆不知道他们俩谈了什么，自那以后，明日的心智飞速成长。练功念书皆不用他耳提面命，自觉的不像话。

有些时候他也唏嘘，这样做会不会拔苗助长？慧明和尚听了他的忧虑，笑而不语。所谓关心则乱，还是他这等局外人看的远些。

边疆见明日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拜托慧明和飞飞帮忙看顾，孤身一个人远赴中原，去寻找那治疾之方。

明日日日苦修，有些时候也会困惑。

师父教他做人当志存高远，坦坦荡荡。一到夜晚，飞飞便在他的耳边反复对他提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功名利禄，皆是虚妄，活在当下，自身舒坦才是真。

师父教他，奇门遁甲，夜观天象，推测风雨。飞飞却告诉他，人心同样难测，在外行走，不得不揣测人心。

师父让他读论语，庄子，春秋。飞飞转过头，却塞给他一堆史记，兵法。美其名曰，借古通今，看的多了才能通达。

光阴荏苒，一转眼，十三年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