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漫漫,欢宁侧身看了看已熟睡的长凌,握着传音鸣石终于下定决心。她起身穿衣,披上大氅,前往修明院,明月在枝头。
她站在昀静房门前,伸手欲叩门,可即便她心中已有抉择,临到坦白的时候,她还是犹疑了。
“屋外可是欢宁?”
欢宁愕然:“是。”
“进来吧。”
欢宁推门而入,屋中烛火立刻亮起,昀静掌门正在云榻上盘腿打坐,衣着齐整,见到欢宁未有惊讶,反是等待多时,终于来了。
“掌门师尊姐姐知道我会来?”
昀静笑:“接你回来时见你闷闷不乐,便知你心中一定有事。”
欢宁点头,跪在昀静榻前:“欢宁有事,欢宁不知该怎么办,欢宁不愿做忘恩负义之人,不愿先生永远醒不来,不愿让长凌伤心。”
昀静道:“那,令你心中煎熬、左右为难的是何事?”
欢宁不愿隐瞒:“掌门师尊姐姐接欢宁回来前,欢宁同先生的意识有过对话,先生言先生有向生的意志,奈何被人下咒,若想完全清醒过来,需要祭神书阁的祭神书,可这祭神书是神书派的**,先生要我去祭神书阁偷盗祭神书,掌门师尊姐姐曾对我说过这祭神书的害处,我懂掌门师尊姐姐和掌门伯伯是为了不引发灾难才不用祭神书救先生,我也知祭神书阁机关重重,我若是偷偷闯入,必死无疑。可是先生待我有恩,先生的要求我无法拒绝,我也不愿意看到先生永远困在意识中,比死还难受,可是我也不愿欺骗长凌、长风道长哥哥、长谨道长哥哥和长睿姐姐,也不愿让掌门师尊姐姐和掌门伯伯失望。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瞒着你们,所以深夜打扰掌门师尊姐姐,我想求掌门师尊姐姐给欢宁一个进入祭神书阁的机会。”
昀静望着痛苦、无助却想两全的欢宁,心中怜爱,道:“欢宁,那你可想过,你进入祭神书阁后的生死?”
欢宁点头:“欢宁想过,会死。”
昀静问:“既然如此,那你还要去?”
欢宁道:“是的,欢宁知道进入祭神书阁,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欢宁绝不后悔。”
昀静缓缓点头,起身至欢宁身边,扶起欢宁,道:“我们没有看错你,欢宁,随我去千隐山。”
欢宁以为昀静掌门同意了,心中感恩,不由露出了笑,昀静看着她的笑脸,伸出手轻轻抚摸:“欢宁,真是好孩子。”
欢宁笑:“若是欢宁死了······”
昀静伸手捂住她的嘴,道:“别说话,到千隐山之后再说。”
二人踏月色至千隐山,昀静掌门带她去的地方不是神书殿也不是昀宁掌门住的修明院,夜月之下,她只知道她在西侧一远离神书殿的清殿中落下,推门进入,昀宁掌门、昀明长老、昀安长老、昀理长老、昀识长老和昀白长老已等候多时。
掌门和长老们见到欢宁推门进入时,面上似有愧疚之色。
长睿追到东崖望着早已消失的那道彤色轻云,若有所思。
卯时三刻,长凌翻身睁眼,见身侧榻上没有欢宁,欢宁枕边的衣服也已不见,起身坐起看向四周,见长睿大师姐在榻上打坐,便起身轻手轻脚的跑到长睿榻上,悄悄在长睿耳边道:“大师姐,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可有见到欢宁?”
长睿睁眼看她,也悄声答道:“欢宁随师尊去千隐山了。”
长凌奇怪:“这么早就去千隐山,莫不是欢宁的先生出事了?”
长睿道:“我也不知,等欢宁回来你问欢宁吧。”
长凌点头,顺势躺在长睿榻上,小声说道:“只有一小会儿便要去沐房了,我怕我贪睡醒不过来,就在大师姐这里睡了,师姐记得叫我哦。”
长睿笑:“好。”
长凌放心的安睡,可晨起未见到欢宁她就有点寂寞了,往日她们二人都是一起睁眼,一起去沐房,今日忽不见欢宁,她心中便生了冷清感,又想到日后欢宁离开上灵清墟,她也要这般一个人,她便心中难受,从前她可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等到入夜,算着时辰,待欢宁回来,她急奔至欢宁跟前抱住欢宁,佯做生气的样子,问:“为何离开时不同我说?”
欢宁笑道:“见你安睡,不想打扰你呀。”
欢宁又是从前那个爱笑的欢宁了,昨夜闷闷不乐的欢宁不见了,长凌笑:“可是你的先生有好消息了,昨日你低头不语我可担心了,见你此刻又同从前一般,一定是你的那位先生有好消息了?可是醒了?”
欢宁笑道“还未醒呢,不过马上就会醒来了。”
长凌本也为欢宁高兴的,可一想到那位先生醒来,欢宁也要离开了,她便有点失落,欢宁双手去揉她的脸颊,道:“不要不开心啊,等你下山又可以找我玩了,你可要勤加修练啊。”
长凌笑:“好。”
二人手挽手一起去沐房,待回屋上榻后,长凌把那只白梅缀珠簪子拿出,送给欢宁,道:“你可要日日戴着它。”
欢宁笑:“好。”
“拉勾。”
二人拉勾。
长凌以为即便欢宁的先生醒来之后,也要两三日才能下地走动,欢宁也要等几日才会离开。可夜半时分,千隐山钟鼓楼的钟声响起,惊扰了她的美梦后她发现欢宁不见了,而那钟声也是因为欢宁才响起的!
千隐山钟声响起之后,长凌寻不着欢宁,便要去修明院找师尊问一问,可师尊却先来到了思明院,让弟子穿好御寒的衣物,道:“祭神书阁的祭神书被欢宁盗走了,师尊要去千隐山,长睿,你看好师妹们。”
长睿点头。
长凌呆傻在院中,穿着薄薄的衣物,冷自心内起,脑中不停的在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欢宁怎么会去盗取祭神书呢?那祭神书又岂是她能拿到的。
她说什么也不相信欢宁会这么做。
长睿拿了大氅披在她身上,长凌抓着她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想让长睿告诉自己那不是欢宁干的。
但长睿理智,只道:“一切只能等师尊从千隐山回来之后再说。”
弟子们已穿好衣物站在院中听大师姐指挥,便是西面院落中的弟子也都过来了,一瞬间长廊上、屋内、院中都是亭亭玉立的女子。
长睿让长凌回屋穿好衣物后再出来。
长凌昏昏噩噩的回屋穿好衣物后来到院心,拉住长睿的手:“大师姐,欢宁不会骗我的。”
身旁一女子听不得她为盗贼说话,正色道:“真是没出息,才同那只臭狐狸同住了几天,就不分是非了,怎到了现在还在为那只狐狸说话,难道师尊会骗我们不成?师尊说了是那狐狸精盗取了祭神书,你却还在这里哭哭啼啼,为那只狐狸精说话,成何体统。”
长凌不是会任人欺凌的性子,可是这会儿她哪里能有话反驳别人呢。
周围窃窃私语,都在说长凌不该为那狐狸精说话。
长凌紧紧攥着长睿的手,一言不发。
长睿厉声呵斥:“都住口,那祭神书阁机关重重,欢宁小小一只狐妖怎进的去?再说那祭神书封印的是大堕神的道法,欢宁即便盗取了也无法打开,便是打开了以她浅薄的道行也受不起。到底她为何拿祭神书,师尊回来后自能明了。”
众人也觉不解。
一弟子问长睿:“大师姐,或许那小狐妖妖法厉害,只是扮做柔弱的样子?”
长睿道:“她若是隐藏自己的本事,师尊和千隐山的昀宁掌门会不知?你这岂不是在说师尊和昀宁掌门无用了?”
那人说完也觉自己荒唐,立刻答道:“不是,是弟子失言了,师尊和昀宁掌门一双慧眼,怎会不知那只小狐狸的本事有多大,我真是糊涂了。”
众人更加疑惑了,长凌更加想不通欢宁为何那样做?睡前欢宁还对她说‘长凌,你会平安无事的,若是修行未到火候,一定不要下山。’
她那时还以为是欢宁在担心她下山后会遇见大妖怪,担心她的安危。
众人交头接耳觉奇怪间,长睿想起了一个人,喃喃道:“千隐山······那位先生······”
长凌见长睿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问她:“大师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长睿自己也疑惑:“师尊去千隐山救人,你见过那人,那人体内有好几股力量,我听师尊说,妖、道、咒、神俱有,师尊她们耗费了颇多道行才将这几股力量封印,欢宁道行浅,极容易被控制。”
长凌觉一定是这样:“对!对的!一定是这样!”
身旁一人道:“那如此说来是师尊他们救了的那个人控制了小狐狸?”
长睿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到底原因是何,等师尊回来,才能清楚。”
众人的私语声才渐渐落下。
长凌认定了那不是欢宁自己愿意的,心中重压缓缓撤去,担心欢宁的安危,怕那人卸磨杀驴,那欢宁偷偷进入祭神书阁盗取祭神书一定是伤痕累累,拿到祭神书之后,那人看欢宁已无用,会把欢宁杀了?她胡想了一通,自己吓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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