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山,山月清朗,满身鲜血的欢宁横躺在石径上,双目紧闭,面色如月盘,嘴角一股鲜血流到了颈窝,血色混合着月色,凄美、孤冷。
千隐山昀宁掌门带着大弟子长谨一路沿着血迹寻到她,昀宁立刻让长谨抱欢宁回千隐山,转头又吩咐众弟子搜寻宋臣廉和宋信石的下落。
本是在静院中静修的长风听到钟声,便无法静下心,未得昀宁掌门允许便离开静院,穿过走廊抓住一个小弟子,问是何事,听到是欢宁盗取了祭神书,他同长凌一样,也是不信的。他不管自己仍在静修不得出静院之令,同众弟子去寻找欢宁,当看到长谨抱着满身鲜血的欢宁回来时,他惊异的同时有一丝怀疑。
此时,昀静掌门也到了千隐山,长谨将欢宁抱至闲院放在屋中云榻上,见到两位掌门俱来探看欢宁,心中有些许疑惑。
昀静掌门和昀宁掌门查看欢宁的伤势,发觉欢宁已是命悬一线,两位掌门立刻施展道法稳住欢宁的心脉,并让长谨去寻昀安长老和昀识长老过来,长风站在屋外看着长谨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长谨请两位长老过来之后,长谨同长风站在屋门两侧,二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有疑惑,长谨前胸的白衣已被欢宁的血染红,长风盯着这红衣,知道欢宁情况定危险万分。
长谨似是能猜到他所想,道:“我抱着她时,都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长风道:“她本就弱小。”
昀明长老过来查看情况,见长谨和长风站在屋外,立刻让二人去寻找宋臣廉和宋信石,将二人支开。
他进屋看到两位掌门和长老眉头紧皱,运动修道书为欢宁护住心脉。
昀宁看了他一眼,道:“欢宁命悬一线,我们不能收手,她现在的情况比那天的宋臣廉还要危险,这两日千隐山的事情由你作主。”
昀静掌门也道:“你到点尘山通知我那徒儿一声,让她带领师妹们寻人、勤修,一切事宜她自会调度,你不用操心。”
昀明点头,立刻去点尘山通知长睿,长睿听到师尊如此说,心中知道事情紧急,问昀明:“长老,欢宁性命危在旦夕,但也是能救的,是吗?”
昀明点头:“是。”
残夜将清,长睿远眺千隐山的方向,担心师尊,也担心欢宁。
思明院中,长凌等待着长睿回来,她担心欢宁,想自己去千隐山,可长睿不允,她只好央求长睿去千隐山看一看,长睿一听她带着泣音的哀求声便心软了,答应去千隐山,可还未走多远便遇到了昀明长老,她听昀明长老那么一说,便知道自己去了也无用,便返身回思明院。
院中长凌把守,其余弟子已去寻人,见长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急急迎上去问:“师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长睿道:“方才我遇见昀明长老,长老说欢宁性命垂危,掌门和长老们正在设法救她,但你无须担心,欢宁一定会没事的,至于逃走的宋臣廉和宋信石,长老说还没有找到,所有的山都得搜找。”
欢宁性命垂危?
长凌伏在长睿肩头抽泣,长睿轻轻拍她的肩头,道:“有师尊和昀宁掌门,还有长老们在,欢宁一定会无事的。”
长凌拔起头,擦擦眼泪,道:“欢宁一定会没事的。”
长睿道:“既如此,你我守住各殿各院。”
长凌点头。
点尘山有长睿,昀静自是不用担心,只不过长睿心中也同长谨和长风一样,疑问一重锁一重。
上灵清墟,众弟子搜山直至晨露晞都寻不到宋臣廉和宋信石,长谨和长风立在山瀑旁的山亭中,山瀑击石溅起雾珠,有千军万马之势。
长谨道:“一个未修行之人,一个卧榻不起的人,按理来说,要寻他们,轻而易举,可是我们几百弟子都寻不到二人,奇怪,真是奇怪。”
长风道:“而且欢宁居然去盗取祭神书?”
他只是在静修而已,怎么闭门了几日,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欢宁为何去盗取祭神书?那祭神书上的道法岂是欢宁能承受的?
长谨又道:“而且,我们找到欢宁时,欢宁手上没有祭神书,也就是说欢宁把祭神书交给了宋臣廉和宋信石,宋臣廉体内的力量被封印了······对了,师弟,宋臣廉体内的几股力量中,有一股似是神道之力。”
长风点头:“后来师尊说那不是纯粹的神道之力。”
长谨道:“他要祭神书,而祭神书封印的是大堕神的力量,那么,那股力量会不会就是堕神的力量?”
长风也是这般猜测的:“很有可能,如此说来那欢宁盗取祭神书很有可能是受了蛊惑,可是居然让欢宁去盗取祭神书,是别无更好的选择了吗?”
长谨也是满腹疑问:“宋臣廉身上几股力量参杂,又盗取祭神书,若这是有人精心布的局,那天下就要大乱了,宋臣廉离开很有可能是有人来接他了,可是上灵清墟的结界没有异常,要么那是修行能毁天的妖魔,要么那是神或是仙,无论是那种,其结果定是惊天地,鬼神泣。”
长风想到了青丘,心中起了不安:“如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查探有多困难不说,我们连他们是谁都没有查清,更不知他们的目的,这才是最令我担心的。”
长谨道:“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那祭神书虽然封印的是大堕神的力量,可天下间觊觎这力量的妖魔多的数不清,要一一排查是不可能的。先等欢宁醒来之后再说吧。”
长风点头,二人同往闲院而去。
两位掌门和两位长老感受到欢宁的气息渐渐如游丝,大有立时而断的趋势,危急关头,昀明长老推门而入,慕乙急色跟在他身后,此时情况危急,连寒暄也顾不得,慕乙便出掌发出一道白光注入欢宁体内。
昀明立刻关好门离开。
慕乙用神识同昀宁对话:“小道长,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但你们也太高估这小狐狸的本事了。”
昀宁已入修道六重,隐渡,能听到慕乙的神识,也能回应:“祭神书阁的机关结界我已尽数告诉欢宁,还在欢宁身上布下结界,保她无虞,可似乎欢宁进入祭神书阁时出了意外,才至伤痕累累,命悬一线。”
慕乙未再答话,他虽是通过传音鸣石听到欢宁进入祭神书阁后的声响,可是欢宁进入祭神书阁之后只听得是忍着疼痛闷哼几声,后来传音鸣石‘咚’一声响,再后来是欢宁难忍苦痛的闷哼声,那时他虽是担心,但也没有料到欢宁会伤的如此严重。
他自昨日从传音鸣石内听到昀宁和欢宁的对话之后便担心欢宁,离开天虞山来到上灵清墟,原本他只是旁观,只要欢宁伤的不是很严重他便不出手,后来他听到传音鸣石中欢宁传来的闷哼声便开始担心,但那时他还只道只要有昀宁在,欢宁便会无事。
不想他又听到了欢宁悲切之声——欢宁盗走祭神书后,因昀宁掌门的安排她得以轻松离开祭神书阁,可她身负重伤根本无法飞回千隐山,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沿小径下山再爬上千隐山,可刚隐入林中,走不到三里她便无力再支撑了,她身上的鲜血已将罩在她身上的月光染红,艰难的走不出一步,在山风树荫之间,孤立无援,‘嘭’一声,她双膝重重落在小径的石子上,若是从前这般磕到了她一定会惊呼出声,喊姑姑,可是此刻这点疼痛不及身上伤口的万分之一,因她的大意,误触动了祭神书阁保护祭神书的游离结界,冲碎了昀宁在她身上布下的结界,将她的五脏六腑震得生疼,因这结界与昀宁道长在她身上布下的结界相冲,所以并未引起异动,能使她拿到祭神书离开祭神书阁。
孤立无援,伤痕累累,但她念着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便想爬下山!
她已是疼到了五感都模糊的地步了,未听到脚步声,所以看到前方有人影时,惊慌失措引动伤势吐出一口血,等看到来人是宋臣廉和宋信石时,她怔住了。
先生,含着冷笑站在她面前,眼眸中的寒冰让欢宁胆寒。
宋臣廉道:“欢宁,你做得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把祭神书给先生吧。”
欢宁察觉先生不是从前的先生,想要后退,奈何她的身子已伤到了不能由她控制的地步,手中的祭神书生生被宋臣廉抢走,宋臣廉看了她一眼,冷漠的,就像猎人看着猎物的眼神,道:“欢宁,我们还会再见的,如果你还活着。”
说完便消失在山林中了。
欢宁身上的伤和心中的惊吓两重交织,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慕乙听到欢宁的吐血声和强撑的痛苦之音后便赶来了,看着面色惨白,意识渐渐消失的欢宁,慕乙露出了将近万年才重又出现的不再是无欲无求的——微怒之色。
他用自己的神识去抓住欢宁的意识,在欢宁漆黑的、死寂的意识内,他抓住了欢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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