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抚摸着胡须,沉思着:“倒确实没什么不妥。吉日是钦天监择定的上上等大喜日子,谁都可以在那日办喜事。”随即望向王姨妈。
徐如蕙趁机道:“双喜临门喜气也大些,对姨哥的身体也有大好处,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话说到这儿,王姨妈也没拒绝的理由了:“这个,只要你们商量好就好。”
“嗯,如蕙说得也不无道理,之前也有一门双喜事的先例,而且家里一起帮你们办了,也可以省下一些开销,添进你们的嫁妆里。”
当徐如玉听到家里定了她和如蕙同一天结婚时,心里并没有多大起伏。
徐如蕙这个小肠子歹毒的人,想的当然是恶心她。一切能给她添堵的事儿,徐如蕙都非常乐意去做。
而江夫人也从徐府商议返回家:“哎,我这娘家,办的什么事儿,这慌慌张张5日就要结亲,我们堂堂江府能这么草率办婚事吗?”
江彬听了也一惊,竟如此快。
“那母亲的意下是?”
“哎,如蕙也说和姐姐一起办喜事家里省事些,不过她年岁也确实及笄都3年了,拖到居丧结束也确实有点迟,要说早办也行。”江夫人又叹一口气,“哎,那我们江家也快点操办起来吧。哎,真是。”
江彬听完有些发怔,从前总觉得结亲离自己还远,想的也一直是和二妹妹,这下,换了如蕙,5天……他不禁有些怔怔的。
有些本能的排斥情绪……
可他告诉自己,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选择了一条轻松的路,以后也定会感激当下这个决定……
况且,那么多原先海誓山盟的人也都分崩离析……
就这样吧……
5日很快过去,这日,徐府、王府、江府三府齐齐红绸高挂,为了方便宴请,喜事宴请都在徐府办。
不闻爆竹与礼乐吹打,两顶花轿齐去徐府迎娶新娘。
只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按说新姑爷应该身骑骏马,前去迎亲,但是王家这位昔日的天之骄子,却病弱地只能让一辆朱漆描金马车拉着。
徐府大开大门、仪门,内仪门,直通内厅。两边红绸高挽,遮了前些日子办丧事的素仪。
三家亲戚齐聚在徐府,徐老爷虽然不久前还银子紧张,但现在有了两个高嫁女儿的聘金,喜事也办得相当体面,还拿出一部分钱让徐老爷的灵柩前几天消消下葬了。
徐老爷夫妇衣着簇新,一边赶忙迎接着金光熠熠的江家女婿江彬。另一面伯爵府的王家也来了。
王仁虽然病弱由别人搀着,但是穿的却是他的户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服,头戴簪花乌纱帽,身着宝蓝暗纹圆领官服,官服前后缀着补子,上面绣着飞禽,宽袍广袖,自有一份官身的威严;而江彬家中还未给他捐官身,所以只穿了大红织金道袍作为吉服,两下一比较下,还是王仁更胜一筹。
徐如蕙偷偷透过盖头看了,暗暗气憋,等嫁到江家后,也得快点让表哥也捐个官身才是,她才不喜欢被别人压一头的感觉。
如玉听着丫鬟的话,也偷偷远远看一眼,祖父葬礼上的那个人,此时带着乌纱帽穿着官袍,竟比着红袍的江彬更多了份气场与稳重。
听丫头说徐如蕙之前生气地让江家也去借官袍,没借到,她嘴角掀起一抹笑。
到内厅后,两对新人齐齐拜了天地,江家这边还另外拜了亲临的赖家舅舅,在座客人无不恭维。
两个女儿,一个嫁了伯爵府第,一个嫁了皇商江家,又贵又富,让人钦羡。
只是,王仁病情时好时坏,刚刚还站着拜天地,到夫妻对拜的时候,竟然体不能支,直接昏倒了。
搞得徐府脸上,连带江府的人脸面都不好看,有的客人更是看热闹,窃窃笑着。
“都这种情况了,还拜什么堂,不如抱一只公鸡拜堂。”
“哈哈,是啊,可能想着能挨过这段时间,没想到当众讨个没脸。”
徐如玉隔着盖头,也察觉到了身边人突然倒下去的动静,心脏顿时一紧,外面的窃语声音当然也听到了,不过她压根不在乎,只是担忧着姨哥。
或许就在盖头的不远处,江彬面对此情此景,也有些同情她?结亲仪式上,竟然大失颜面。
被他抛弃后,她竟只能嫁给这样的病秧子。
呵,不过,她才不像他一样,畏畏缩缩,那么看重别人的眼光。
或许内心最深处,还残留着不习惯和他分开导致的痛楚。但因为对他已经没了男女情意,这种痛楚也大大减小,并在不久的将来会逐渐愈合。
大家连忙把王仁抬了下去,又赶紧去太医院请人,不一会儿一个院判带着一个吏目急匆匆赶来。
此时热闹也不是,不热闹也不是,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万一那位不行了,当场咽气,岂不是喜事又成丧事?
好在御医来得及时,行针过后,终于清醒过来。
当侍从再把他背出来时,众人眼睁睁看着新郎官的脸色竟变得面黄如纸,都暗暗说着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徐老爷抹一把汗,连忙招呼着大家入席,丫鬟们布菜。
江老爷、江夫人这也才掩了各种嫌弃的眼色,勉强挤出一丝笑。
居丧期间,一切从简,所以也没有安排戏班。
徐如玉回到自己的房间,只用了一些简单的点心。后面客人散去,才在十二对花灯的引领下,上了花轿。去到王家,又给公婆齐齐敬了茶。
婆母如玉是早见过的,和徐夫人一样,姐妹两个都很和蔼,公公虽然不苟言笑,但一看也是睿智之人,并不会苛待她。
接着两个丫鬟把她引入了王府的新房。如玉盖着盖头静静等着,坐床撒帐这类热闹已经免了,能揭个盖头就不错了。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王府这边也给一些亲近亲戚,还有家下仆从们也开了小十桌的小宴。
坐在洒满花生、桂圆、枣子、栗子、银钱的喜床上,如玉的肚子咕噜噜叫着。
早上一起来就忙碌着让全福人开脸、妆扮,只有几个点心垫着当然不够。
不禁揭了盖头,摇摇肩膀,松松筋骨:“估计不过来了,盖头也不用揭了。”对旁边侍立的桃红道:“桃红,你看到这边王府的宴席没有,每桌上都有一盘猪蹄。”
“嗯,看到了,那黑黝黝的色泽,一看就是周全福家的酱猪蹄。”桃红道,“小姐,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再拿点点心垫垫,等咱们一会儿回了徐府,就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为了减少如厕,新娘子的吃喝都控制地比较少。
“嘿嘿,那个,外面我看有些桌空着,肯定有剩的没上的,你能不能给我去端一份猪蹄啊,周全福做酱肘子酱猪蹄最好吃了,简直香死我了,又辣又好吃。哎,太好吃了,想到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如玉一脸沉迷美味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垂涎欲滴。
腆着脸笑着,讨好地看着桃红。
“可是,说不定仁大爷马上过来了。要不然我们以后再吃。小姐,你还是盖上盖头吧。”桃红有些犹豫。
她最了解她们家小姐了,有时候离经叛道,想一出是一出。
“没事,周全福只做宴席,一般不单卖,外面都没处买,他们吃不了的酱猪蹄也是放着,不如拿来我吃。”
“再说了,能吃就赶紧吃吧,说不定姨哥哪天身体不好了,我还得茹素守寡,那酱猪蹄得等到啥时候,快点,小姐我现在肚子饿得呱呱叫,有你在这儿墨迹的功夫,我都吃仨猪蹄了,快点,我保证最快吃完,抹嘴抹油,不让别人看出来。”
“啊,这好吗?还是算了吧。”桃红真的觉得不好。
如玉恼眉作怒:“快点!你小姐我嫁个病秧子,心情本来就不好,吃点好的让我开心一下怎么了,快点!”
这时,侧边槅窗走出一个人,如玉看到了,桃红也接着看到了,两个人呆若木鸡。
头戴乌纱帽,轮廓深邃,那一双如潭深眸正看着她,这,不是她们刚刚口中的“病秧子”吗?
足有几个愣怔,如玉和桃红才赶紧整身站起,按理说夫妻间不必这么拘谨,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
王翰林站定了,如玉勉强抬起头,笑了一下:“那个,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一边说着,一边把床边的盖头扯过来,迅速搭在头上。
这一幕莫名的滑稽,这是在欺骗谁呢,自己早揭了盖头,现在又顶上。
王仁:……
如玉:……
安静中,王仁开口了:“把外面周全福的酱猪蹄端一盘来给夫人吃。”
如玉在大红盖头里:额,这是听到了……
外面门外的人很快应声,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盘。
如玉心里疯狂叫嚣:今天是不吃这盘猪蹄能死吗?!因为这盘猪蹄得罪了将来的夫君,还是一个快死的夫君!尴尬中又带着一丝自责……
“都下去吧。”翰林的清语声落下,桃红和外面等候的人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尴尬地暗流润润流淌着……
王仁拿手挑开盖头。如玉对他又勉强笑一下。
而翰林眼睛里似乎……似乎也隐有笑意。
如玉不确定,又多看了两眼,不过,龙凤牛油喜烛明亮的烛光映在他眼里,好像给他相貌上又多添了三份,怪不得先前春风得意时,让整个京都的姑娘家都思慕呢。
而王仁眼中的她又何尝不是面若芙蓉娇娇开,神态又添一份娇。
想到她刚刚的话语,原来她背人处倒是这样……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我已是夫妻,不必顾忌太多。”沉稳的声音说道。
前面一句倒是,一看这酱猪蹄黝黑的外层,油光水滑,肥瘦相宜,颤颤巍巍,冒着腾腾热气,趁热吃绝对更好吃。
这后一句,大概就是解释吧,免除她失语的尴尬,如玉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看王姨哥并没有真的生气,说得还挺诚恳,便也道声谢,慢慢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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