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羽闭着眼，内视自身。

她引领着来自百草之灵的灵气进入身体，一点一点地引入自身灵脉。

然而这丝丝缕缕的灵气如同泥牛入海，杯水车薪。

一丝波澜也没有。

兰羽明白这是为什么。

其他修仙者皆是从零开始，一点一滴的进步也能肉眼可见。

她的灵脉虽断，庞大繁杂的根基却还在那里。

光是想要填满它们，她所需要的灵气何止千万倍。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过，这些草灵的灵气入体之后，她周身原本剧烈作痛的灵脉稍稍舒缓了一点，可见也不是全无效果。

她闭着眼，将周围最后一丝的灵气也缓慢引入体内。

……

荒山其实不荒。

出了山顶的茂林，顺着一线山泉，行至山腰处，发现这里还有一汪清潭。

小燕在潭水边站定。

被女魔头掳走的这段时日里，他每天耗心费力与她斗智斗勇。

如今终于有闲暇顾及自己的仪容。

水面映出他稚嫩的脸庞上黑一道红一道，脏兮兮的。

多年养成的洁癖终于后知后觉地冒出头来。

他拧眉盯着水里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禁嫌弃地俯身洗漱。

山泉干净，清澈见底。

他干脆直接下水洗了个澡。

兰羽从林间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山泉边大石头上摆着的一套干净衣服和鞋袜。

小家伙正在潭水里洗澡。

正好，兰羽修炼半天，出了一身的汗，加之昨晚整个人是从土里爬出来的，如今混成了一身的泥，灰头土脸的，脏得不行。

她索性扒了衣服就直接跳进水里。

哗啦啦的一阵水波翻腾。

她自岸边一跃而下，直接游到了水潭深处，打了个圈才探出脑袋来。

一抬头，就对上小燕吃惊的脸。

他双手挡住上身，整个身体藏进了水里，奈何岸边水浅，水只能没到胸口。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皱眉大声说：“男女有别，我还在洗澡，你怎么、怎么能——”

竟是个小古板。

兰羽不在意地笑笑。

她对性别的概念本就比旁人淡薄一些。

云中城的小孩子大多生来都是没有性别的。或是连性别都没有，或是一些长大了之后才选择性别。

所以，长得俊俏的她便都叫小妹妹，长得英武的便喊小弟弟。

嗯……

这么一看，还是应该管他叫小妹妹。

“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在水里囫囵将身上的汗渍泥渍洗干净后，便利落地起身上岸。

从水里起身的时候，小燕果断立马撇开了脑袋。

见状，兰羽轻笑：“小古板。”

于是她顺手摸走了小燕放在大石头上的干净衣服。

白色内衫一套，套在他身上宽松反倒在她身上刚好。随即她提起外衫看了看。

这套外衫倒是好看。

外衫是灰蓝色的，领口衣袖和衣袂带着精致的白色云纹和水纹，看起来仙气飘飘。

兰羽喜欢蓝衣。

土里爬出来时一身的赤红，又鲜艳又扎眼，她着实穿不惯。

看来她与丹邪在审美品位上，也相差甚远。

“小古板，借你衣服穿穿。”

小燕一听，顿时扭头，扒着谭边的大石头喊：“不行！我可就这么一套完整的衣服了——”

然而早就晚了。

兰羽将外衫往身上潇洒一披，大笑而去：“来不及了！谁让你刚才不敢看的？”

“你、你你……你个女强盗！！！”小燕气得在水下直跳脚，差点吐泡泡。

……

山上似乎刚入秋。

一些树上的花开过之后，结了不少果子。

一颗颗饱满圆溜地挂在枝头上，迎风招展。

兰羽沿着山泉一路往下。

两旁夹道的林子里，沿路不少的草灵跟着冒出了头，好奇又亲昵地飞过来，围着她打转。

兰羽伸出食指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笑道：“忽然想吃点什么了，这附近有东西吃么？”

小草灵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开始叽叽叽叽的叫。

好几个小草灵飞到附近的枝头上，围着满树的果子打转，从中选中一个看起来最大最饱满的，几只草灵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有的抱着果子往下扯，有的在果子梗上猛敲。

奈何草灵的力气太小了，半天也摘不下来一只。

其他没化出小人形的草灵光点围着它们猛打转，一副给它们加油打气的心急火燎样。

兰羽看得有趣，干脆往山泉边的大石头上一靠，撑着脑袋看它们怎么齐心合力把果子摘下来。

小草灵们成群结队地去摘果子。

兰羽闲着无聊，回眸看了一眼身后。

山泉行至此处，汇入了一汪小湖。

湖面不大，比刚才洗澡的那一口潭水大上一些。

湖水碧波荡漾，水下肥美的大鱼清晰可见。

有鱼！

兰羽眼前一亮。

光吃素多没意思，来点鱼多好。

想当年她行走凡间，去过很多闻名天下的酒楼，尝过很多精心烹调的菜式，最叫她念念不忘的，当属皇宫中举办的千鱼宴。

数百位来自于大陆各地的名厨齐聚于宫墙之内，为皇帝陛下呈现了一场饕餮盛宴。

那时候兰羽才刚从云中城下来不久，见识过那场千鱼宴后，从此特别爱吃鱼。

后来行走人间，也学过不少烹鱼的本事。

思及至此，口水哗哗。

兰羽俯身，探手将掌心贴在水面上。

草灵亲近她，水灵自然也是亲近的。

她的掌心甫一触及水面，湖水中便探出了一颗颗如草灵一般的小脑袋。

一个个睁着透明的大眼睛，只等着她发号施令。

兰羽笑道：“给我来几条鱼尝尝？”

水灵们应声而去，没多久湖水里就扔上来一条大鱼。

足足有一尺多长。

紧接着，十几条大鱼接连被送上了岸。

兰羽这才赶紧打住：“够了够了。”

拿衣摆兜了几条，兰羽一转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子，仔细一看，发现还有不少蔬菜山椒土豆之流。

不远处还有不少草灵正在吭哧吭哧地将果子往她这里搬。

兰羽看得不禁失笑。

这些水灵草灵实在是热情好客。

还是凡间好。

想当年在云中城，什么蔬果都吃不得。

因为在那吃东西，往往才咬上一口呢，手里的果子立马变成人形，泪眼汪汪地控诉她咬人。

谁能受得了自己吃着吃着，手里的食物突然开口说话？

只能不了了之。

抬手挑了几样蔬果一并兜了，她转身朝山上走。

满载而归。

才刚走到谭边，就见小燕已经生好了火，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正在烘干外衫。

而他仅着一身内衫，手里拿着针线，正靠在架子边缝缝补补。

在烘干的这件正是他之前穿的。

唯一的干净衣服被兰羽抢了，他只好把换下来的衣服在潭水里洗了洗，烘干了缝好，好歹也还能再穿穿。

见她回来了，小燕瞪着一双愤然的目光，无声控诉她的强盗行径。

兰羽回来往火堆边一坐，将带回来的大鱼和蔬果一一往外掏。

笑嘻嘻地说：“别生气了，你看，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果子么，洗吧洗吧就能吃了，眼下也没别的工具，蔬菜和鱼我就拿火烤一烤来吃吧。我手艺挺不错的。”

小燕瞥她一眼，硬邦邦地说：“你这是要将功补过？”

兰羽眼也不眨地点头。

“对呀。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说打完巴掌要给甜枣么？这些果子看着就挺甜的，给。”

小燕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十岁就开始辟谷了。”

兰羽眨眼：“这么早？”

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

她感觉他看起来也没十岁的样子，身材纤细娇小，才刚到她的肩膀。

兰羽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不吃饭会长不高的。我看你还是应该多吃点。”

小燕捂住胸口：“………………”

兰羽将果子抛给他，拎起鱼走到潭水边打算开始刮鱼鳞。

蹲下来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也没工具啊。

想了想，她朝小燕说：“小燕，你先前那把匕首呢？”

小燕凉凉地横过来一眼：“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灵器，你居然敢用它来杀鱼？”

兰羽眨了眨眼：“不行么？”

小燕：“…………”

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女人沟通实在困难。

他不肯给，兰羽只好自己动手——

动手搜他的身。

然而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内衫，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里面藏了一把匕首的样子。

兰羽：“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了。你究竟是从哪里变出这一套新衣服，还有针线和火折子的？”

他现在手上套着锁灵环，半点灵术也用不了。

这熊熊燃烧的火堆总不可能是他钻木取火弄出来的吧？

闻言，小燕下意识抓住躺在脚边的一只布袋子。

兰羽挑眉。看着似乎像是个乾坤袋。

乾坤袋么，外面看着小小一只，里面往往别有洞天，能藏下很多东西，珍贵得很。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

很显然，不管是火折子还是衣服针线，都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小燕警惕地瞪着她：“你！不许打乾坤袋的主意！我说了不借就是不借！”

兰羽也没反驳，冲他微微一笑。

然后开始撸袖子。

小燕：“…………”

打架么，兰羽肯定是占着上风的。

且不说小燕还是个孩子，身材气力不占优势，更何况他现在根本使不上力气。

两人自相识之后打的第二场架，兰羽再次赢得轻轻松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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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小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