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连城的灵器到底还是被兰羽拿来刮了鱼鳞。

小燕蹲在她旁边打量她的动作，五官揪成一团，看得内心仿佛在滴血。

然而很快还是被她熟练的动作吸引了去。

没一会儿，四条大鱼便在火上烤着了。

兰羽将用完的匕首在谭水里洗干净了，塞回乾坤袋里，抛回给他。

火上翻烤了不久，烤鱼的香味便飘出来了。

兰羽将烤鱼翻了个面，唇角微勾，假装没看见旁边小燕不断飘过来的眼神。

她拿起一条烤鱼咬了一口，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叹。

外皮酥脆，鱼肉软嫩，恰到好处。

“手艺没退步嘛。”

说着，她偏头，轻笑道，“真不吃？”

小燕抿着嘴欲盖弥彰地撇开了脑袋。

“不吃！我辟谷！”

行。

那四条大鱼都是她的。

一连三条烤鱼下了肚，兰羽正想伸手去拿最后一条烤鱼，视线里终于看见小家伙慢慢挪了过来。

盯着烤鱼的眼神垂涎欲滴。

奈何早就被兰羽看穿了。

她忍俊不禁地勾唇。

半晌，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早知道我就不烤那么多了。光是吃三条我就快撑死了。还剩一条看来只能浪费了……你真不吃啊？帮我解决一条怎么样？”

闻言，小燕一本正经地思索了下，才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次吧。”

第四条烤鱼终是到了小燕的手里。

他的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

兰羽托腮观察他的吃相半天，忽然问道：“小燕，天泉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闻言，小燕抬眸。

“你真没听说过？”

兰羽点头：“真没有。”

但是她可以确定，天泉城，一定跟云梦泽脱不了关系。

她的指尖抚过腰间玉带，上面的玉石清润中带着流动的云纹和特别的水泽气息。

这是当年云梦泽特产的云纹石，凡间绝不会有。

如今这云纹石出现在小燕的腰带上，想来他之前说的云梦泽坠落，估计是真的。

“传说三百年前，天降云瀑的时候，一位路过的大隐修士见此地灵气蒸腾，便留下来，在云梦泽上开山立宗，成立了天泉宗。宗外的山脚下原本也有些小镇，随着后来慕名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小镇便发展了起来，逐渐一步步发展至今，天泉城便成了东陆数一数二的大城。”

小燕说着，远远地细细打量她的表情。

她的反应不似作假，像是真的完全没有听说过天泉城的存在。

怎么可能？

莫非真是被人夺舍了三百年？

怎么可能……

这世上哪有人能活三百年呢？

现如今修仙界最强者也不过只活了两百岁出头而已。

“那你呢？”他轻轻问道，“你真的是从那个云中城来的？”

云中城乃传说中的仙境。

东陆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史书，或多或少地从不同角度都记载了仙城云中城的存在。

传说云中城中仙灵无数，但唯一只有一位真正的仙人。

记得天泉宗内的书海中，也有一本书上写过那位仙人的事迹，寥寥几句，一笔带过。

如今小燕回忆起来，也只记得那么一句：不归山上的仙人于天启年间羽化飞升。

飞升之时天空中金光闪耀，百鸟来贺，华彩卓然。

令人向往不已。

三百多年来，不知多少人去探寻过那位仙人的踪迹。

奈何仙踪渺渺，音信杳无。

思及至此，小燕看向兰羽的眼神中不免透出古怪。

“那个仙人莫不会是你吧？”

兰羽摇头。

“不是我。你们所知的那位仙人，应该是久微。”

“久微？”

“嗯。他才是真正的云中城之主。我被他抚养长大，他飞升之后，便把云中城留给了我。”

说来实在汗颜，云中城才到她手里十几年，便陷落了。

她身为云中城之主，实在难辞其咎。

小燕问：“那你呢？你也是个仙吗？”

闻言，兰羽垂眸。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无法飞升。”

小燕不解：“为什么？”

兰羽笑了笑，没答。

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手里的鱼，兰羽支着下巴，闲聊般地问道：“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回天泉城么？这里距离天泉城，有多远？”

小燕说：“若是徒步，至少要走上半年。”

兰羽：“……这么远？”

小燕：“也有简单的，这里与天泉城中间隔着一条天险，名叫天魔岭。因为山势险峻，中间又有一道深陷地底的天堑深渊，隔断东西，所以，想要回去，除非御剑飞过去，否则只能绕行。”

考虑到他们两个一个用不了灵力，另一个连灵力都没有，自然不可能御剑了。

兰羽说：“我们不行，但别的修士总可以吧？让他们——”

说到一半，她顿时反应过来。

不行。

她主动找上他们，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么？

小燕也就罢了，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妥妥就是那个女魔头丹邪啊！

他们见着了她，不提剑追杀就算是客气的了，还能顺风载他们一程？

“那个天魔岭，真的没有翻越过去的可能性？”

小燕摇头：“天魔岭中深不可测，据说还有无数灵兽出没，危机四伏，凶险异常。每年都有很多人不信邪地想要闯进去，往往都是有去无回。连一些住在天魔岭中的本地人，也只敢在外围活动，不敢靠近深处。”

这么一说，倒是让兰羽来了兴趣。

天泉城也就罢了，这个天魔岭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她行走凡间的时候，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天魔岭。

“又是这三百年间突然出现的么？”

小燕点了点头，又摇头。

“没人知道天魔岭何时出现的，只知道三百多年前，忽然大地震颤，地龙翻身。那片山脉中的城镇几乎毁灭殆尽，深林中高峰拔地而起，峡谷中裂开一道深渊。有人说，那一道深渊一裂，放出了原本被镇压在底下的恶灵，这才导致天魔岭凶险异常。”

恶灵？

兰羽拧眉。

这世上哪有恶灵？

这三百年间，是太平盛世，未起战乱。若没有成千上万战场上枉死的鬼魂，基本上不太可能形成那么庞大的异象。

除非，那里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久微飞升的时候，将云中城和这浩渺人间都留给她。

她没护好云中城，实在不想看着当年他带着她亲眼见过的大好河山，也跟着变得面目全非。

她思索片刻，说：“我得去看看。”

“去看看？”小燕吃惊道，“你想进天魔岭！？”

“嗯。”

“不行，太危险了！元婴的修士们都不敢随意靠近那里，更何况你现在身上没有半点灵力，连炼气都做不到，你想去送死吗？”

在他看来，兰羽的念头实在惊世骇俗。

除了那些想要险中求富贵的贪婪之徒，好好的，谁会想要靠近天魔岭？

“放心，死是死不了的。”兰羽笑道，“也不看看你说的那个人将丹邪伤成什么样了，结果我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的？”

她起身道：“等下了山，我们便分头行动吧。你可以找人先回天泉城。等我进天魔岭探查一番，就去天泉城找你。不过，只能劳烦你先多等上半年了。”

小燕抬眸盯着她，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这要是从前，他巴不得立刻离开女魔头的身边，越远越好。谁会去管那个女魔头是想进天魔岭还是想去刀山火海？死了才好呢。

可是。

兰羽不一样。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

冒出来的时候，连小燕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

丹邪能夺了她的舍，谁知道那个女魔头到底死没死，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到时候这个女强盗半点灵力也没有，那岂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重新夺了去吗？

他实在放心不下。

对，只是因为不放心她的身体还会不会被丹邪夺了去。

小燕做了决定：“我还是随你一道吧。”

兰羽疑惑：“为什么？你先回去不好吗？你跟着我，我现在可没有办法帮你解了锁灵环。”

“我知道。若想解开锁灵环，除非是锁灵环的主人亲自动手，或者是修为比原主高上一个大境界的人才能解开。丹邪当时，可是元婴境大圆满，很快便能突破至大乘境了。”

凡间修仙界，对于修为的划分一向严格。这一点兰羽一直是知道的。

从一开始的引灵入体，便进入了修炼的第一个境界——炼气。

将引入体内的灵气为己所用，化成灵力。灵根越好，越纯净，化灵的速度就越快。

第二个境界，叫作筑基。

筑基，便是锻筑自身根基，拓展灵脉。灵脉越多，今后修炼的速度就越快。

筑基之后，是金丹境。

体内灵力结丹之后，便会迎来一个自身灵力大涨的境界。

如今世间修士，大多被困守在筑基与金丹境之间。

有些人穷其一生都没有办法窥破天机，筑成金丹。

而金丹之后的元婴境修士，已经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了。

更别说是大乘境——

要想解开锁灵环，他至少需要一名大乘境大圆满的人帮他解开。

就小燕所知，就算是天泉宗中最强的宗主，也仅仅是元婴境大圆满。而且据说他滞留在元婴境，也已经二十多年了。

……等着宗主修炼到大乘境大圆满么？

那他这辈子估计是等不到了。

这么一看，除了兰羽，根本没人能解得了。

可是这个不要命的居然说要进天魔岭。

看来左右都是个死。

一个是荒野求生，一个是回去等死。要选哪一个，不是昭然若揭么？

于是，小燕一脸痛苦地坚定道：“我相信你很快能恢复的，加油，我看好你！”

兰羽：“……”

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鼓励和灼灼目光闪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