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还是以身相许吧!”
“想得美!”
“那你欠着慢慢还吧!”
“……”
打了一会儿嘴仗,三戒绕不过他,只好转移话题,他们在这被摧残过的桃树下一直坐到黄昏,看桃花镀上一层金色,又被昏暗的天色笼罩起来,才起身离开桃林。
他们并肩走过一片片葱郁,走过灌木丛,走过河边的芦苇,看那暮色下的原野,站在崖顶,任凭山风吹着,衣角猎猎翻飞,天上的星子闪闪烁烁,月亮露出小半张脸,哥哥派人来寻,她才回去。
白天和封阳打斗的事,太钟已说给旭尧,饭菜早已备好,热了三遍,三戒才跟着亦笙回来,哥哥温和地给她盛汤,太钟一言不发地给她夹菜,她能感觉到太钟心中的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吃喝完毕,躲进自己的房间,不愿和谁交谈,不一会儿,入了梦乡。
到了比试那天,比试的地点设置在桃花坞西南角的崖顶,正好可以眺望到茫茫的盐碱地和红白相间的盐山,在云雾缭绕中,犹如仙境,煞是好看。
鬼方氏让长老们提早打开阵法,取来一筐筐毒盐矿,做比赛的炼制标本,凡报名的氏族子弟,自带炼制器皿,一人占据一小方地,取走一筐盐矿开始炼制。来观看的基本都是氏族子弟,人不算太多,也不算少,大家都关心盐落谁家,决定对方是友是敌,是拉拢是打击。
夙沙怀远和自家弟子们上大锅,用煮海盐的方法煮矿盐,将大块盐矿敲成碎块,架个大锅放在里面煮,其中三个弟子围着锅往里面注入灵力,另外两个弟子用灵力控制火候,好让盐矿石快些溶解,从里面析出盐晶,夙沙怀远用灵力将析出的杂志凝结一起,一系列操作如行云流水般娴熟。
也有一些小家氏族,用火系法术直接将盐矿石炼化,再铺到一层青石板上等待盐份析出结晶。不管他们大氏族还是小氏族,所用的炼制术别具一格,风采各异,但最后析出的盐晶块大,口感苦涩,掺杂着其他矿石杂志,无法做到提纯,精炼。
轩辕氏这边,由三戒主操炼制,她穿着男装,束着发丝,边指挥边操控,为了加快炼制速度,太钟和旭尧都会给与极大的帮助,封阳也来到现场,为三戒搭阵,做护法,不让其他人使坏,有机可乘。
太钟不太欢迎他,但此时,他们就像久违契合的朋友,同心协力帮三戒炼制精盐。炼制的步骤看似简单,却对火候大小与灵药点阵要求很高,火候过小或者过大,都无法将杂志和盐分离,点阵点的是盐眼,成败全在此处,点不好可能功亏一篑,盐变作流沙,不但影响口感,也无法提至精纯。
一番比试下来,试炼者们把炼制好的盐盛在青瓷蟠龙碗中,按照氏族名字排放到一张桌上,大家看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有的盐皎洁如雪如细沙;有的盐如半透明的冰晶状;有的盐发黑发黄,犹如发霉的石块,显然杂志太多,说不定有毒的矿物质都未被提炼出来。
“谁来尝一尝呢?”鬼方微笑着说。
金沙氏、刑天氏等这样的小氏族都没动,他们害怕尝到有毒的盐,夙沙怀远不服气,走到那盘皎洁如流沙的盐前,用手指沾了一下,放进嘴里,盐借助唾液瞬间化开,浓郁纯正的咸香味填满整个口腔,这是轩辕氏炼制的精盐,精绝的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不得点头,“不错!”他又尝了尝自己炼制的盐,颗粒粗糙,融化速度慢,颜色也不如轩辕氏的洁白,嘴里除了苦涩味,还夹杂着丝丝铁腥味,他没办法不服。
其他氏族的子弟也跟着品尝,果不其然,轩辕氏的盐炼制的精纯程度,可媲美整个八荒四海,其他小氏族提炼的盐,美观度都过不了关,更别说口感了,没谁愿意品尝,鬼方氏的长老们也只品尝了轩辕氏和夙沙氏的盐,鬼王赞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大家品过方知结果,胜负已出,我宣布,盐矿山归轩辕氏管理!”
“慢着,我反对!”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黑白头发相见的男人,穿着宽大的青色袍子,头上戴着镶玉的抹额,他的容貌一般,眼神凌厉,狡诈,透着嗜血的杀气。
夙沙怀远见到此人,原本失落、不甘的神情,立刻变得生气勃勃,焕发容彩,忙迎上前道,“大司命,您来啦!”
逢蒙唇角泛着一丝冷笑,并未搭理夙沙怀远,径直走到盐桌前,端起轩辕氏的盐盘子嗅嗅,用手捏起一点盐,用手指捻捻,手感的细致程度,就像他捏碎的玉髓粉末,再用指头蘸盐一尝,大笑道,“大鸿浮玉果然名不虚传!不但精纯,口味浓郁,比海盐咸,且无杂志和苦涩。”
他用眼角扫过三戒,封阳、太钟、看向鬼王,“盐矿山不能归为轩辕氏,精纯盐炼制术唯有大鸿酋长的嫡女,大鸿浮玉可以做到,应该归大鸿氏管理!轩辕氏是王族,按理说,王族不应该参与氏族的比试,各大氏族分工不同,凭什么都让轩辕氏占去?”
那个大鸿浮玉,轩辕太钟的未婚妻,在婚礼前消失,引发两国大战,魁隗氏背叛东极被驱赶,牵连了一些小氏族,如今,这些小氏族都在其中,对她恨之入骨,骂名远扬。
人们顺着逢蒙的目光,顺藤摸瓜纷纷投向轩辕氏那边,在太钟、旭尧、封阳等人身上扫荡一圈后,最终落在三戒脸上、身上,因为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全部是男子,虽然她身着男装,束着头发,但凡灵力高强的神族、妖族、魔族,几乎都能看出她是女子。
鬼王是鬼族王者,在三百年前,鬼族强大的时候,鬼族还统率了巫族,巫族是鬼族的一个分支,巫族擅长惑术和蛊术,鬼族擅长傀儡术和阴阳术。鬼方氏不是浪得虚名,那时候名满天下,说话十分有分量。
现今,鬼方氏人丁凋敝,阴阳术、傀儡术虽仍旧能令人胆怯,但掌握此门秘术的毕竟占少数,鬼王做为独门秘术传习者,在北方氏族面前,说话仍有些分量。
逢蒙此言,令鬼王一时哑然,大鸿浮玉消失百年,竟在此时出现?略一回想,目光投向三戒,便心中清明了几分,恍然大悟,他看了看轩辕太钟,又看看其他大小氏族低沉的躁动,便知道,逢蒙无声的目光,即将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在大荒源头,鸿蒙太初时期,鬼巫不分,乃是一家,就跟药食同源一个道理,后来,鬼巫兄弟因为地盘的事闹矛盾,用阴阳术和傀儡术帮助人、神、妖三族争夺混沌之中和神山,三界斗的你死我活,鬼方氏游走三界,得益后占据大荒之北,势力日益增大,鬼方氏开始看不起巫常氏,嘲笑他小家之气,只会惑术和蛊术,难登大雅,上不了台面,连妖族都不如,巫常氏的惑术和蛊术不被人族、神族接受,经常受到冷落,便与妖族勾结一起,鬼方氏看不惯,便将巫常氏赶出北方,巫常氏自立门户,缩在常年阴暗、潮湿的南荒海岛,他们反目成仇,巫常氏经常帮助妖族修炼内丹。
巫常氏靠妖族强大后,在八荒各个地界游走,做了神族和妖族的大司命,日益强大,鬼方氏渐渐不受人族、神族信任,走向衰落,到了鬼王这一脉,阴阳术衰弱,人丁凋零,大小国家的君王更信任巫常氏的占卜术,占卜术属于惑术里的精髓,由于精益求精,就当作独门绝学的精分,凡是拥有这种能力的巫常氏,都被八荒四海的人尊称为大司命。
逢蒙身为大司命,一句话便可撼动大小氏族,一个眼神便是最直白的宣告。
一个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穿白衣的男子站出来喝道,“大鸿浮玉是千古罪人,都因为她当初逃婚,挑起两国开战,我金沙氏族受到牵连,父亲也因此殒命,这笔帐如何来算?让这样的人掌管盐山,你们服吗?”
“我不服!”
“我也不服!”
“她该死!是她让我们齐氏分崩离析,流离失所,她罪该万死!”
“她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抢盐山?处死她,处死她!”
“如果轩辕王族支持大鸿氏掌管盐业,我们都放弃支持轩辕氏!”
“轩辕氏不该与大鸿氏走的太近!寒了我们这些北方氏族的心!”
骂声如浪潮一波高过一波,絮絮叨叨地传入三戒耳中,那些话如芒刺戳进心窝,明明很痛,却没有知觉,她像个木偶一样,没有神采,没有容光,任凭人腌臜地骂着,拿刀子刮着,硬生生受着来自世人的诽谤、不解、嘲讽、挖苦……
旭尧挡在妹妹前面,怒道:“我妹妹她遭人陷害,没有错,我迟早会揪出陷害她的人,你们莫要乱说!”
太钟夹在三戒和北方氏族中间,此时,他早已从旭尧那里知道了一切,可他也很需要北方氏族的支持,如今,坐上帝王位的是他叔叔轩辕圭,他的势力一削再削,被叔叔从中原发配到北荒,中原的氏族力量大都支持叔叔,只有北方一些氏族,愿意支持他。
他为了浮玉与支持他的北方氏族两立,于他实在没什么好处,但他也不能放任他们伤害浮玉,他寒着脸,化出一道利剑,对为首的金沙氏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未查出,当年并非大鸿氏不想联姻,而是有人在背后操作一切,破坏联姻,挑起战争,让你们族人落难的,并非大鸿氏,若你再执迷不悟,我便以轩辕王者身份杀鸡儆猴!”说罢,利剑劈出一道白光,将地面划作两半,把金沙氏与他隔开。
金沙氏族长眉头紧锁,大喝道,“轩辕王子,你这是要与我们北方氏族割裂吗?为了一个衰败的大鸿氏值得吗?”
“我只做应该做的事,若你们为非作歹,是非不分,枉称北方氏族名流!我不屑与你们为伍!”
金沙氏族长,怒气冲天,“好,如此轻视我们,轩辕王子,我金沙氏正式与你割裂。”
封阳不想三戒受委屈,拉了他的手想走,被刚才那个金沙氏白衣男子横剑挡住去路,“想走?没门儿!不偿了血债,哪儿也别想去!”说罢,他将剑刺向三戒,被封阳化掌为剑挡开。
白衣男子纠缠不放,他的族人以及朋友,纷纷向这边杀来,其他一些痛恨浮玉的氏族,也趁乱杀来。大鸿氏、轩辕氏、金沙氏、刑天氏、夙沙氏等等,混战一团。
逢蒙立于崖顶,俯瞰众生,北方氏族的夺盐之争,越演越烈,脚下气势磅礴的打斗敢与山峦争高低,风起云涌,暗染河山,血溅黄土,他却不为之所动,好像沐着清风,置身于天光水色之间,欣赏尘俗中的江波,波澜不惊地吟出:“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九婴歌?知己长逝去,寂寥寄余生!”
封阳猛杀猛打一番,迅速带着三戒跳出圈子,远离混战,太钟紧跟着退出,也来到三戒身旁,封阳斜睨他一眼,“你带她走,我来断后!”
太钟也未多言,拉着三戒就走,三戒木讷地回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封阳消失不见,她只好跟着太钟向另一个方向逃去,旭尧和自己的手下边打边往外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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