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封阳喊道,“来人,把赵路押进来!”
赵路被人带进来,低着头,脸色沉闷。
封阳对赵路说:“把你当日押运军饷,以及如何丢失的经过详细再讲一遍。”
赵路略一回想,说道:“封阳将军命我等三十余人,在朝阳镇码头交接军饷,点清数量后,我确保银子无假无误,给将军传去信息,我们一干人,进入白头山后,遇到雪崩,慌乱中,装军饷的车侧翻,陷入大泽,顷刻炸裂声贯彻天际,我们只寻回两千一百两白银,其中,里面有二锭假银,接触过假银的士兵中了毒。”
赵路说完,封阳问道,“你听清楚了?既无妖物作祟,也无人为破坏,银子是自己凭空消失了!”
三戒想了想说,“大人,如果您能确定城主运送的银子没问题,我敢肯定,在朝阳镇交接的时候被掉的包。”
封阳默默看了三戒一会儿,才说,“这么肯定?为什么?”
“这个呢,是有一定原理的,他们按照我的方法炼制的假银,只是照猫画虎地炼制一下,只有我才知道这个背后的原理,炼制的盐里必须加入一种介质,才能在高温下快速凝固,形成看起来像银的物质,但它遇到水就会爆炸,并化成水,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不全是专程为了劫军饷,而是为了毒倒你们,这个计谋真是一箭双雕!”
“继续说!”
三戒顿了顿,解释道:“用毒盐炼制假银,一定要先把杂质,也就是有害有毒的矿物质过滤掉,然后再用纯净的盐炼制出的结晶物质才能更像银子,他们没有经过过滤,直接用毒盐炼制,自然结晶物会夹杂一些黑斑,毒盐矿里含有钾石盐和胆巩,这两种毒附着在里,没有戴避毒珠的人,只要触碰就会中毒。”
“然后?”
“我猜他们在炼制过程,还加入了一种挥发性毒药,只要打开箱子,毒气瞬间挥发,你们大部分将士都会被毒倒。劫银简单,只要有设置好埋伏,又有高手,就可能成功,但用毒盐矿炼制银子却没那么容易,他们花费如此精力时间,肯定是不止让你们失去军饷,还要让你们中毒,当你们接到假银后,第一个清点银子的便是大人您了,也可以说,他们最终目的冲着您去的!”三戒解释。
封阳微微皱起眉头,重新审视了三戒一番,如此清晰的思路,要不是把他抓来,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出对方的破绽。之前,他一直怀疑是北齐国的大司命干的,现在,他改变了想法。
“你是说,他们真正想杀的人是我!如果不是路上突然遇到点事故,恐怕这批毒银子要运入军营,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是聪明人!”
三戒话音刚落,封阳的目光凝聚在赵路身上,不动声色的杀气让赵路微微颤抖,突然间,封阳眼睛猛然闭起又睁开,一把湖蓝色的冰刃朝赵路刺去。
赵路真不含糊,躲闪极快,想必早已做好了防范,即便如此,他的脸颊也被利刃划了一道血痕,这是顶级高手才能做到的速度,躲过后,一个飞影流转,掐住了三戒脖子,“若不是你,我的身份也不会暴露,去死吧!”
三戒被掐的喘不过气,几乎要窒息,封阳杀气腾腾,一掌拍到赵路肩头,他狠狠地喷出一口鲜血,使劲将三戒的身体举起,狠狠地朝一边掷去,如此一击,三戒不是被摔个粉身碎骨,也得失去半条命。
封阳将三戒身体接住,使他免受伤害,赵路趁机化为一缕黑烟,遁逃。
封阳再想追,已无迹可寻,只好让人加强防范。从这个事情来看,他知道自己的军营里早已混入了奸细,真正的赵路可能已经遇害,在朝阳镇交接银子的三十几个士兵,也可能遇到不测,否则,轻飘飘的假银如何进入山中,自然,只有他们全是假赵路的人才可以做到。
三戒打断了封阳思绪,“小的谢大人救命之恩。”
“你倒是挺机灵,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封阳用手捏住三戒下巴,使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大人,小的是朝阳镇忘忧酒肆的掌柜,人们都叫我三戒,您可以去调查。”
“三戒?能用盐炼制出假银的人不多?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人,小的之前认识一个炼金术师,这个法子是他告诉我的,这不,歪打正着用上了,却招来如此祸事,小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用了。”
封阳放开手,不屑地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你猜,我会信吗?你这条命想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成为我的人,为我做事。”
“小的,小的不是不愿意做您的人,只是,小的是个厨子,别的一无是处,您留下我,只怕……”
“只怕什么?”
“我这个人总喜欢到处惹麻烦,只怕惹下麻烦,给大人您添堵添气!”
“来人,鞭笞,二十!”
“饶命啊大人,我愿意我愿意,您让小的做牛做马,小的都愿意!”
封阳的脸上掠过一丝高傲的微笑,他最清楚如何把人驯服,对于那些利益熏心的贱民们,只要恩威并施,就可得到对方口头上的同意。
就在这时候,有士兵来报:“将军,我们军营上方盘旋着一只凤凰,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您看,要不要把它射下来?”
三戒听罢心中一惊,难道是宝山来寻他了?慌忙跪下说:“大人,您千万别伤了它,它可能来找我的。”
封阳并未回他,直接走出营帐,抬头看着天空,三戒跟着追了出去,果真有只金灿灿的凤凰高高地盘旋着,然后向营帐逼近。
弓箭手们已经搭好了架子,只待弦绷箭离。
三戒待它飞低一些,边招手,边大声道:“回去,快回去啊!”
凤凰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仍旧往下坠落。
三戒急了,跪下抱住封阳的腿道,“大人,我是它的主人,您千万别下令放箭啊!”
封阳不为所动,弓箭手们仍旧向天空搭着弓箭,只等一声令下,快要着陆的时候,凤凰化成点点碎光,如萤火虫般聚拢一起,幻成了一个披着紫色披风的英俊男人。
弓箭手们又把箭对准这个男人,封阳仍旧没有下令,静静注视着他,男人一步步朝着三戒的方向逼来,一些士兵用长矛阻拦,几招之后,阻拦的士兵被摔在地上。
三戒感觉大事不妙,赶紧上前喝住,“宝山,快停下!停下!”
宝山没有听他的话,继续往前逼近,大声问道,“你们,为什么抓他?”他打倒两个,又围上来三个。
三戒急了,骂道:“你疯了吗?这是军营,你快停下!”
宝山说:“谁也不能伤害你,我要带你走!”
三戒很无奈,赶忙去求封阳:“大人,小的已经是您的人了,您可否让他进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封阳打了个停的手势,士兵们纷纷退下。
宝山走上前,将自己的披风给三戒披上,轻声道,“冻坏了吧!我们回家!”
三戒把头凑近,扒在宝山耳朵边小声说,“我现在走不了。”
宝山差异地看着他道,“为什么?”
三戒又轻声耳语:“你还记不记得,我用盐炼制的假银买你时,被人盯上,我告诉他们炼制方法,现在出事了,封阳大人的军饷被掉包,那些假银竟然用给他们了!所以,我得留下来把事情解决!你要听话,先回去!”
宝山:“我留下陪你!”
封阳不耐烦地打断,“你们叨叨完了吗?”
三戒:“完了,完了,大人!让他留下来陪我,可以吗?”
封阳:“这里是军营,不是客栈,你以为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让我先打你个百八十鞭子再说!”
三戒皱起眉头,“宝山,两个人吃苦,不如一个人吃苦,咱俩都留这儿,岂不是亏了?你把店里照拂好,关一天门,少赚一天钱,你回去等我吧!”
“你几时放他回来?”宝山看着封阳问。
“那就看,他几时能把军饷追回!”
“要是追不回,是不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两人有些剑拔弩张,封阳不屑地挑起唇角。
三戒怕他们打起来,宝山吃亏,边推着宝山往外走,边说,好像生怕下一刻封阳变卦,“宝山,你放心好了,超不过一个月,封阳大人很有仁爱之心,他不会为难我的,你快走吧!”
宝山只挪动几步,三戒力气小,便推不动了,宝山拉住他的胳膊说,“真要一个月这么久吗?”
“半个月,半个月足够了!”
“半个月也太多!”
“十天,最多十天,你再不走,我可要生气了!”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三戒目送宝山离开,才长长舒了口气。
封阳打发了士兵,让三戒呆在营帐不要乱跑,自己便处理一些事务,过了饭点,他才回来,只给他带了一个硬邦邦的饼子。
三戒没吃早饭,过了晌午已经饿的不行,再加上天气寒冷,更需要食物来御寒,可是这里,除了荒芜,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原,连野兔的痕迹都不留。
他咬下一小口饼子,费劲地咀嚼几下,硬咽下去,差点没被噎死,“咳咳,咳咳“了几声。他壮着胆子问,“大人,有水吗?”
封阳盘腿在简易睡塌上运功,淡淡道:“外面。”
外面只有两个守门的士兵,士兵问他做什么,三戒说想喝水,封阳大人让在外面找。
把门的士兵面露讥笑,而不答,一个路过的军士,听到,打趣起来,“这里连个干柴都没有,火都点不燃。”
“那也不能没水喝吧!”
“有啊,马尿,雪水都可以喝!”
三戒没好气的怼道,“你们渴了也喝尿吗?”
“渴极了就喝。”
三戒语塞,他们说的大概是真的,想想这恶劣的环境,就知道能活下来是多么的不易。
没办法,他实在渴的很,这辈子没喝过马尿,自然也不会喝它,只能颤抖地用手捧些雪含进嘴里,口腔被冰冷填满,整个牙齿要冰掉,一点不比牙疼的时候好受多少。
他回到营帐,在案上拿了个破旧的茶壶,灌了满满一壶雪,瑟缩在营帐一角,放到宝山的披风里暖,宝山的披风很绒,像春天的孩子,到处都是暖暖的,覆盖在身上,就像被人温暖的抱着。
他饿的心慌,想起宝山做的盐水鸭,淋上酱汁,用薄饼卷着吃,真是人间美味,此生值得,他还在想吃上一碗酸汤饺子,热腾腾地出出汗,赶走寒冷。想完了美食,又开始想他从海市上把他买回来,没想要他做自己奴隶,偏偏他非要自己留下,给他做酒肆的伙计,他便给他起了一个宝山的名字。
他来到酒肆不过三个多月,却像老朋友,彼此相处的很默契,总给人一种被子和枕头的感觉。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殊不知,这一切举动,皆被封阳收在眼底。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