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洗掉身上所有令人不安的血迹以及血腥味,张夕惕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衣裳,刚穿戴整齐又觉得一身白是不是太素了不吉利,重新再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一阵翻箱倒柜,他看到一片很有生命活力的绿色系衣角,拉扯出了一件浅青绿的衣裳换上。
张夕惕换完衣服重新回到了端木沁的房里,宋铭以为他已经去休息了,见他去而复返有些惊讶:“你还不去歇息吗?”
张夕惕走到床边和宋铭一起坐了下来,道:“我今晚反正睡不着了,就算是躺着估计也是胡思乱想失眠一夜,不如来这儿守着她,或许她有什么需要我还能帮一帮。你困吗?你要是困的话,你回去睡吧,我今晚都在这儿。”
宋铭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也睡不着,陪在沁姐身边反而踏实一点。”
张夕惕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叹了口气,看看宋铭想找话题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和她一起沉默,时间一长就多少有些尴尬,张夕惕忍不住开口说话道:“你说她是为了去救皇帝才受的伤,皇帝都会被突厥围困,所以现在外面的世道很乱吗?”
宋铭道:“是不太平。”
张夕惕见她说完四个字就没有下文了,又道:“那我能问一问,为什么会不太平吗?是因为皇帝昏庸无能吗?”
宋铭被他问得一个哆嗦:“慎言!”
张夕惕一愣,想到在古代有些话乱说了似乎是要掉脑袋的,赶紧捂住嘴,小声道:“我就是好奇,想知道这世道为什么会这么乱?你也知道我失忆了,一点印象都没有,面对这一切总是会有很多疑问的。”
宋铭叹了口气,耐着心给他解释道:“先帝一统天下结束乱世,原本应该休养生息,可陛下继位后急切地想要建功立业,开凿运河修建东都,又数次远征,劳民伤财。先帝虽然统一了南北,可内中矛盾并未完全化解,再加之士族与皇权间也屡出矛盾,将来恐怕……”
说到这里,宋铭又叹了口气。
张夕惕见宋铭和他说了不少,似乎挺信任他的,就又问道:“先帝才刚一统天下?如今才是二世?”
宋铭点了点头,再叹一口气:“这里也没有旁人在,我也就悄悄跟你说句大逆不道的,陛下实在是急功近利了。为了方便玩乐修建运河,更是胡闹。”
张夕惕不禁在想,他们现在的这个皇帝听起来简直是拿稳了隋炀帝的剧本啊,没想到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竟然会出现这般的雷同剧情,也是很奇妙了。
不过他高中时就特别反感历史课本上对历史人物的刻板评价,甚至好几个历史人物都是被抹黑到让人心疼的地步。
虽然他好感的历史人物中并不包括隋炀帝,可他还是忍不住帮着辩解道:“运河是必须要修的,修了运河可不是光能用来方便玩乐的。你们整个北方经过多年开发,土地贫瘠,粮食根本就不够用,要是不修运河,不解决运输问题,将来不管谁来都绝不可能开创盛世,或许还会有许多人被饿死。如今一时的劳民伤财,造福的可是后世子孙千万代。”
宋铭讶然:“你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闺中男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张夕惕一愣,支吾道:“那个……我姐告诉我的。我看宋铭姐你不把我当外人,也就随便多说了两句。”
宋铭笑了笑:“我还没喊你姐夫呢,你可别喊我姐,你可以和沁姐一样喊我阿铭就行。你刚说是沐雨告诉你的?可上回我们喝酒的时候,她喝醉了也在骂当今圣上不顾国本呢,她才不会说这些话。”
张夕惕干笑了两声,再次辩解道:“那就是我之前自己想的,不是她告诉我的。你知道的,我虽然失忆了,但不是重新变成了白纸一张,以前很多见过的学过的还记着呢,大约是我凭着以前学过的知识,自己想出来的。”
宋铭也不纠结他的说辞是真是假,道:“其实有一个人倒是和你的想法如出一辙。她跟我说过,虽然修建运河如今看是急功近利的荒唐之举,可等建成了若是利用得好,是可以救万民于水火福泽后世千万代的。不过该如何救民于水火她没有说,如今你这么一番话,倒是告诉我答案了。”
张夕惕赶紧问道:“是谁竟然如此有远见?”
宋铭转眸看向床上的端木沁:“当然是沁姐。说实话,起初我是有些看不上你的,我觉得能配得上沁姐的,得是个奇男子才行,但这般看来,你和她或许当真是良配。就是你的胆子太小了一些,太不禁吓了,沁姐她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张夕惕低头笑笑:“我失忆这事,我觉得纯属意外,其实我平时胆子并不小,真的。我感觉我会失忆,没准是被刺客惊得不当心撞到了脑袋。”
“是嘛?”
“那当然,我……”张夕惕忽然意识到此时他们是在争论他究竟配不配得上端木沁,不禁开始脸红,低头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你很崇拜端木沁吗?”
宋铭一愣,又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他们随便闲聊着,倒是谁都没有犯困,一夜过去张夕惕和宋铭差不多已经混熟了。
早上吃了点下人送来的早饭,吃饱后张夕惕倒是开始犯困了,他刚在想着跟宋铭说一声他先去眯一会儿再来,张沐雨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看到宋铭在,问道:“阿铭你这是守了一夜?”
宋铭点了点头:“我担心下人夜晚万一偷懒犯困的,会照顾不好,我陪着沁姐我自己心里也踏实。”
张沐雨走到床边道:“你去客房睡一会儿吧,她这边我来这陪。”
宋铭守了一夜这时候也开始困倦了,没有推辞,只关照了张沐雨一句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喊她,就去了客房休息。
张夕惕刚想说他也准备去睡会儿,张沐雨拉着他道:“夕惕,我的马车在外面,你就坐我的马车去一趟安国寺,给阿沁求一道平安符回来。”
张夕惕无奈摇头:“这些东西是没有用的,也就是骗骗自己,真想为她好,不如陪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
张沐雨不由分说把他往外推:“是否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看到你为她做了些什么。这一回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你把握住好好表现。”
张沐雨亲眼看着张夕惕上了马车,这才转身重新回到了端木沁的房里陪着。
她垂头想着心事,直到感觉到端木沁的手动了动,才赶紧过去看她,轻声问道:“你醒了?好些了吗?”
端木沁睁开眼睛看向床边的张沐雨,又重新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问道:“沐雨,我睡了多久了?”
“昨晚回来后,你就失血过多昏迷了,一直昏睡到这会儿巳时。你好好休息,别多想旁的。”
端木沁闭着眼睛又过了好一阵子,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看向她,问道:“你昨夜没回去吗?”
张沐雨笑了笑:“你还在昏迷,我当然放心不下。还有夕惕,他昨夜也守了你一整夜,天亮了我让他去睡一会儿,可他就是不肯去休息,非说要去安国寺给你求一张平安符,我劝都劝不住。”
端木沁虚弱着说道:“你去休息吧,我没事。”
张沐雨轻轻拍着她的肩道:“你不用管我,你自己身体还很虚弱,别强打精神了,继续睡吧。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喊我,无需见外,我就在旁边。”
张夕惕坐着马车来到了安国寺,心里一边想着古代人真是迷信,一边老老实实走进了寺庙。
寺内来上香的男男女女很多,他依稀听到两个与他擦身而过的男子在聊着此处问卦有多灵验。张夕惕忽然想到,这个世界既然与他原来的世界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在,那么或许这里也会有宵璇阁,或许只要他找到了宵璇阁,就有回去的办法了。
张夕惕随手拦住了一个小尼姑,问道:“这位小师父,想问一下,你们这边求卦求符最灵验的师父是哪位?我的……我有个朋友受伤了,我想给她求一道平安符。”
小尼姑指了指前面一间庙屋里跪在神像前的老尼姑,道:“那个是我师父,她是寺里修为最高的,只是她不轻易出卦出符,全看是否有缘分。施主不妨去问一问,或许有缘能求一道符。”
“多谢小师父。”
张夕惕走到老尼的身边,双手合十在胸前,试探着问道:“这位师父,打扰了。我想要求一道平安符,再顺道问您一个问题,您看是否方便?”
那老尼缓缓站起身,又目视前方恭敬地对着神像鞠了一躬,这才慢慢转头看向张夕惕。
张夕惕冲着她笑了笑,刚想把话再说一遍,只见那老尼看到他似乎吃了一惊,紧接着向他恭恭敬敬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不知凤驾来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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