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原神]白术:看病却对医生的蛇一见钟情的可能性。

连人一起打包也可以勉强接受啦。

你因为寻找珍贵的草药从山崖滑落,好险救回一条命,在不卜庐养伤期间,你发现你喜欢上了医生——身上的那条蛇,多么完美,多么可爱的伙伴啊。百般骚扰仍没能拿下这条宝贝蛇的归属权后,你决定换个死缠烂打的对象。然后你发现你好容易就把白术追到手了,不是这对吗家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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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冷意是你意识复苏时第一个清晰的感受。它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密密匝匝地扎进你的骨髓深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起肋下一片尖锐的钝痛,仿佛有看不见的重物沉沉压在那里。更糟糕的是,每一次试图吸入空气,喉咙深处都涌上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腥甜铁锈味,呛得你控制不住地想咳嗽,却又被那股剧痛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压抑的嘶气声。

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光影,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不断流动的水。耳边嗡嗡作响,像是被塞进了一窝狂躁的蜂群,在这令人眩晕的噪音深处,隐约捕捉到一缕清苦微涩的气息,丝丝缕缕,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顽强地渗入你混乱的感知。

这药香……好熟悉……

混沌的记忆碎片艰难地拼凑:陡峭湿滑的山壁,脚下突然松动的岩石,身体瞬间失重的绝望坠落,还有……崖壁上那株在疾风中摇曳的、叶片边缘泛着奇异银光的霓裳花……你就是为了采它……

意识再次沉沉下坠,被无边的黑暗温柔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是那持续不断的、清苦中带着安抚意味的香气,再次将你从虚无的深渊边缘轻轻拉回。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你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勉强掀开一条细缝。

光线依旧朦胧,却柔和了许多。映入眼帘的,是古旧的、纹理清晰的木质房梁,边缘似乎被经年累月的药气熏染出一种温润的深棕色。空气里,那股清苦的药香浓郁得仿佛有了实质,温厚地包裹着你,每一次呼吸都像饮下一剂熨帖的暖流,奇异地缓解了肺腑间那尖锐的痛楚。

你转动干涩的眼珠,视野艰难地聚焦。

床边不远,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背对着你。他穿着一身璃月传统的宽袖长衫,衣料是极淡雅的竹青色,衬得背影越发清癯,仿佛一竿临风的修竹。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他微微俯身,正专注地看着桌案上的什么,动作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沉静韵律。

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身前桌案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牢牢攫住。

一条通体碧翠如玉的小蛇。

它就那么安静地盘踞在一杆古旧的黄铜药秤上,身躯缠绕着秤杆,形成一个极其稳固又优美的螺旋。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斜斜地洒落,恰好有一缕澄澈的金光落在它身上。刹那间,那翠色的鳞片仿佛活了过来,每一片都折射出流动的、温润的虹彩,像最上等的帝王翡翠被赋予了生命。它的眼睛,是两粒深邃纯净的赤金色宝石,此刻正微微抬起,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通透的灵性目光,静静地、无声地……凝望着你。

那一瞬间,你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浑身的剧痛,忘记了坠崖的恐惧。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那抹盘踞在黄铜秤杆上的、流动的翡翠虹光,和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的赤金眼眸。

多么完美的生灵!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胸腔里那颗因劫后余生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随即爆发出一种全新的、更加强烈而陌生的悸动。它不再仅仅是因为活着的庆幸而搏动,而是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纯粹的、近乎痴迷的赞叹和渴望所充盈。

“嘶——”

一声极轻微的吐信声,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在寂静中拂过。那翠色的小蛇似乎察觉到了你过于炽热的凝视,赤金色的竖瞳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漠然,缓缓地、优雅地转开了视线,重新落回它身下那杆古朴的黄铜药秤上。那姿态,宛如一位厌倦了凡俗目光的君王,重新审视自己权柄的象征。

这无声的拒绝,非但没有浇熄你心头骤然升腾的火焰,反而像投入了滚油的火星,“轰”地一下,将那份初见时的惊艳和赞叹彻底点燃、催化,变成了一种近乎狂热的痴迷。

“咳……” 一声压抑的轻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桌案前那清瘦的身影闻声转了过来。

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最细腻的瓷器,隐隐透出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他的眉眼极其温润,如同用最柔和的笔触精心描绘而成,眼尾微微下垂,天然带着几分无害的倦意。鼻梁挺直,薄唇颜色很淡,此刻正微微抿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间垂落的一缕发丝,那发丝竟是奇异的、生机勃勃的翠色,与他苍白的面容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他的眼神温和,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然而,当你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处时,却隐约感到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疏离,如同深潭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潜藏。

“你醒了?” 他的声音如同他给人的感觉,温润清雅,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韵律,只是气息似乎有些短促,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感觉如何?肋下的疼痛可有好转?”

你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黏着在那抹翠色之上。

白术顺着你的视线望去,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意淡得如同水面涟漪,转瞬即逝。他端起床边矮凳上一个温热的陶碗,碗中盛着深褐色的药汁,浓郁的药气扑面而来。

“莫急,先饮药。” 他走近,动作轻缓地将药碗递到你唇边,温声道,“你自高处坠落,内腑震荡,气血淤滞,肋骨亦有裂痕。此药可助你顺气化瘀,减轻痛楚。待气息稍稳,再言语不迟。”

碗沿触及干裂的嘴唇,苦涩的药汁涌入。那滋味难以言喻,极致的苦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回甘和难以忽视的腥气,激得你胃里一阵翻腾。你强忍着不适,努力吞咽,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穿过他递药的手臂缝隙,执着地追寻着药秤上那个小小的、翠绿的身影。

长生——你后来才知道它的名字——它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小小的脑袋微微侧着,赤金色的竖瞳半阖,仿佛对眼前这人类病患与医者之间的一切互动都感到索然无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碗药见底,那股奇异的药力开始在四肢百骸缓缓化开,像无数道温热的溪流冲刷着滞涩的经络,肋下的剧痛果然奇迹般地减轻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你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清苦的药香混合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草木清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依旧沙哑虚弱:

“谢…谢谢大夫救命之恩。” 你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另一种更炽烈的光芒,“那条蛇…它…它好漂亮!是您的伙伴吗?它叫什么名字?” 话语间,那份对翠蛇的痴迷几乎要溢出来。

白术接过空碗,指尖修长而骨节分明,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他闻言,目光再次落到长生身上,那抹极淡的笑意又浮现出来,这次似乎深了一些。

“它叫长生。” 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确实是我的…伙伴。”

“长生…” 你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这名字无比贴切,念在唇齿间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向往的韵味。你的视线像涂了最粘稠的蜜糖,紧紧黏在长生那身流光溢彩的鳞片上,完全忽略了白术话语中那个微妙的停顿。“它…它真是我见过最…最特别的生灵!” 你搜肠刮肚,试图找出更华丽的辞藻来形容心中的震撼,“那鳞片,像活的翡翠!还有它的眼睛,像…像最纯净的熔金!它盘在秤杆上的样子,简直…简直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一连串的惊叹脱口而出,带着毫不掩饰的痴迷和赞叹,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你甚至试图微微撑起身体,想要看得更真切些,立刻牵扯到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长生终于有了反应。

它那小小的、三角形的头颅缓缓抬起,赤金色的竖瞳转向你。那眼神里,清晰地映照出你此刻狼狈又狂热的样子。随即,一个冰冷、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极度不耐烦的声音,直接在你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它存在的脑海里响起:

【愚蠢的人类。】那声音像碎冰撞击,毫无温度。【刚捡回半条命,就又开始犯痴。本仙的鳞片是给你看的吗?吵死了。】

你被这突如其来的、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声音震得呆住,眼睛瞪得更圆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更加狂热的兴奋!

“它…它在跟我说话?!它在说我…呃…” 你激动得语无伦次,后半句“愚蠢”没好意思复述出来,只是脸上的兴奋和痴迷更浓了,完全没在意那话语里的嫌弃,反而觉得这冰冷的语调配上它那高冷的样子,简直是天作之合!“长生大人!您的声音也这么好听!像…像冰玉相击!”

【……】长生那赤金色的瞳孔似乎瞬间凝固了,里面清晰地写着“不可理喻”四个大字。它干脆利落地扭过头,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自己翠色的身体里,只留下一个冷冰冰、圆润光滑的蛇尾尖对着你,拒绝交流的姿态摆得十足十。

这反应,在你眼中,简直是萌翻了!

“它害羞了!” 你激动地对白术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解读里,脸颊因为兴奋泛起病态的潮红。

白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那抹惯常的温和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弧度,琥珀色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极其复杂的微光。他轻轻咳了一声,那咳嗽声短促而压抑,仿佛强行将翻涌的气息按了回去,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淡红。

“长生它…性子有些清冷。”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你伤势未愈,需静心休养,情绪不宜过于激动。有什么话,待好些了再说也不迟。”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你激动中微微抬起的肩膀按回柔软的床铺里。

那力道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带着一种微凉的、不容抗拒的意味,和他温和的外表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你被迫躺下,目光却依旧恋恋不舍地追逐着那个用尾巴对着你的、翠绿的身影,心头的火焰非但没有被这温和的劝诫浇熄,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

静养?不!你找到了比那株霓裳花珍贵千万倍的宝藏!就在这不卜庐里!盘踞在那杆古老的黄铜药秤之上!

养伤的日子,成了你孜孜不倦的“诱蛇大业”。

不卜庐弥漫着永恒不变的清苦药香,混合着各种晒干草药的独特气息。你像一株被移栽到这里的、过于活泼的植物,虽然肋骨处的疼痛提醒着你需要安分,但胸腔里那颗为长生而剧烈跳动的心却驱使着你不断“探索”。

“长生大人——”

你捏着一小块从万民堂软磨硬泡弄来的、据说用绝云椒椒特制(但实际只放了极其微量)的禽肉,小心翼翼地凑到药柜旁。长生正盘在柜顶一个闲置的药碾子上晒太阳,翠色的鳞片在光线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你屏住呼吸,将那块散发着微弱辛辣肉香的诱饵,以蜗牛般的速度,一寸寸朝它推近。

【哼。】

赤金色的竖瞳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冰冷的目光在你脸上和你指尖那块肉之间扫了个来回。那眼神里的嫌弃,几乎凝成实质。它连尾巴尖都没动一下,只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盘踞的姿态,将脑袋转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用后脑勺对着你和那块可怜的肉。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名为“不屑一顾”的尴尬。

“长生大人,您看这朵清心花!”

璃月港难得一见的晴天,阳光暖融融的。你央求七七帮你采来最新鲜的、还带着晨露的清心花。洁白的花瓣舒展,散发着清冽纯净的香气。你献宝似的举到正在窗边矮榻上假寐的长生面前,期待它能对这仙家气息的植物多看两眼。

翠色的蛇身连一丝涟漪都没起。长生盘踞的姿态安稳如山,赤金色的眼眸紧闭,仿佛早已超脱物外。只有在你举着花,手臂开始发酸微微颤抖时,它才极其缓慢地睁开一只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打扰了它千年清梦的聒噪凡人。

【……庸俗。】

冰冷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带着浓浓的睡意被打扰的不悦。随即,它又闭上了眼,呼吸平稳得仿佛从未被打扰过。你举着花,僵在原地,像一尊尴尬的雕像。

“长生大人!我给您讲个故事吧?关于……”

你决定改变策略,尝试精神交流。你搬个小板凳,坐在离长生盘踞的药材架子几步远的地方(这是它默许的、你被允许靠近的极限距离),开始搜肠刮肚地讲述你听过的所有关于灵蛇、祥瑞的传说轶事,语气抑扬顿挫,情感充沛。

【……】

起初,长生还会用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身下的甘草,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是在给你无趣的故事打着毫无起伏的节拍。渐渐地,那拍打声停了。你偷眼望去,只见它小小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身体上,赤金色的眼睛半阖,眼神放空,视线穿过你,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明显神游天外,魂飞天际。

“……然后那条勇敢的蛇就飞升成仙了!”你终于讲完了最后一个故事,口干舌燥,满怀期待地看着它。

长生似乎被你的声音唤回了神,赤金色的瞳孔聚焦,极其缓慢地转向你。那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无法理解的困惑,仿佛在质疑造物主为何会允许如此聒噪又毫无自知之明的生物存在于世。

【讲完了?】它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本仙是否可以继续思考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了?比如…隔壁街角那只总想溜进药柜偷吃甘草的蠢猫,它的毛色分布是否符合某种未解之谜?】

你:“……”

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但每一次被长生那冰冷又嫌弃的眼神扫过,每一次听到它那碎冰般带着嘲讽的声音在脑海响起,你心底那份诡异的痴迷反而像被浇了油的火苗,蹿得更高。它越是高不可攀,越是视你如无物,你就越是觉得它完美无缺,独一无二!这种百折不挠(在长生看来是死缠烂打)的精神,让不卜庐另一位常住的小成员七七都感到了一丝困惑。

“你…为什么…一直找长生?”七七抱着她的采药小背篓,仰着小脸,大大的紫色眼睛里满是茫然,“长生…它…不喜欢…被打扰。白术先生…说过。”

“因为长生大人它值得啊!”你蹲下来,眼睛闪闪发光,试图向这个懵懂的小僵尸解释你心中澎湃的激情,“七七你看!它的鳞片!像不像最好的翡翠?还会发光!它的眼睛!像不像最亮的星星?还会说话!虽然说得有点…嗯…直接。它盘在秤上的样子!简直…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曲线!”

七七歪着头,顺着你的手指看向又盘回药秤上闭目养神的长生,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诚实地说:“长生…是…绿色的。秤…是…黄色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理解你的狂热,“曲线…七七…不懂。但是…你…很吵。长生…不喜欢…吵。”

你:“……” 被小僵尸精准补刀。

日子在你单方面热情似火、长生单方面冷若冰霜的拉锯中滑过。你肋骨的疼痛渐渐减轻,已能在不卜庐不大的前堂后院慢慢走动。然而,追求长生的进度条,却顽固地停留在令人绝望的零。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你百无聊赖地坐在后院晒药材的石阶上,托着腮,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在窗内药柜高处——长生正盘在一罐密封的琉璃瓶上,翠色的身躯在阳光下像一块流动的碧玺。它似乎在打盹,小小的脑袋搁在瓶盖上,姿态慵懒又优雅。

你看着它,心头那簇名为“痴迷”的火焰熊熊燃烧,但连日来被无视、被嫌弃的酸涩也悄然弥漫开。这么完美的存在,怎么就捂不热呢?难道真如它所说,你就是个愚蠢又聒噪的人类?

沮丧像藤蔓缠绕心脏。你叹了口气,视线从长生那完美无瑕的身躯上,无意识地移到了它身处的环境——那略显凌乱却充满生机的药柜,柜旁那张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诊脉小桌,桌上还摊开放着一本墨迹未干的脉案笔记,字迹清隽飘逸……

目光再移,落在了正坐在桌后的人身上。

白术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整理着几味晒干的草药。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眸子深处惯常的、难以捉摸的微光。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额间那缕生机勃勃的翠发垂落,与他周身萦绕的沉静药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修长的手指动作不疾不徐,将干枯的草叶分门别类,指尖偶尔会因为用力而透出一点淡粉。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近乎透明的、易碎的沉静里,像一件被时光精心打磨过的玉器,温润,内敛,却又带着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存在感。这种存在感,平日里被你狂热的视线选择性忽略了,此刻,在追求长生受挫的沮丧间隙里,猝不及防地撞入你的眼帘。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猛地蹿上你的脑海,快得让你自己都吓了一跳:

追求长生,看来是地狱难度,希望渺茫了……那……退而求其次呢?

目标换成这位看起来温温和和、病弱好说话的白术大夫……会不会容易点?毕竟,他是长生的主人啊!搞定主人,那宝贝蛇……不就相当于……嗯……附属品?赠礼?买一送一?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就像藤蔓找到了攀附的墙壁,迅速在你被长生迷得七荤八素的脑子里扎根疯长。可行性分析在瞬间完成:白术大夫看起来多温和啊!说话轻声细语,从不发脾气(至少对你没有),还救了你命!比那条动不动就骂你“愚蠢”、用后脑勺对着你的高冷蛇好相处一万倍!

而且……搞定他,就等于搞定了接近长生的长期饭票啊!这逻辑,简直完美!虽然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嘀咕,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但立刻被“拥有长生”的巨大诱惑给拍飞了。

行动派如你,一旦念头通达,便立刻付诸实践。

你“噌”地一下从石阶上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大步流星地穿过洒满阳光的后院,径直走到白术的诊桌前面站定。

“白术大夫!” 你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刚刚冒出来的“伟大计划”而格外响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白术闻声抬起头。他整理草药的动作顿住了,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讶异。他似乎没料到你会用这种近乎“视死如归”的表情和语气突然冲到他面前。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微微挑起的眉梢。

“嗯?” 他发出一个温和的询问单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他放下手中的草药,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放松,目光沉静地落在你脸上,等待你的下文。

窗棂高处,原本似乎在打盹的长生,那小小的翠色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赤金色的竖瞳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冰冷的目光精准地投射在你和白术之间,如同一个无声的旁观者。

你被白术那平静温和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刚才那股子莽劲儿瞬间泄掉了一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到长生那身漂亮的鳞片,勇气又回来了几分。你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胸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又……呃,带着点追求者的“羞涩”?虽然效果可能更像是英勇就义前的紧张。

“那个…白大夫!” 你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破锣,“您…您看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那个…嗯…” 眼神飘忽了一下,最终还是心一横,眼一闭,把那个在心底盘旋的、带着点“曲线救国”意味的请求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我…我觉得您人特别好!又救了我的命,又给我治病,脾气也好!所以…所以…要不…我追您试试?!”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小小的诊室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窗外的阳光似乎都凝滞了。微风拂过庭院里晾晒的草药,叶片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此刻听来格外清晰。

白术脸上的表情似乎定格了一瞬。那双温和的、仿佛永远带着三分倦意的琥珀色眼眸,清晰地映出你此刻紧张又强作镇定的模样。他端详着你,那目光里惯常的温和似乎沉淀了下去,露出底下更深邃、更难以解读的东西,像平静湖面下骤然掠过的暗影。他放在桌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在木质桌面上留下几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印痕。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就在你以为自己这破釜沉舟的一击即将石沉大海,甚至可能换来对方“你是不是摔坏了脑子”的关切询问时,白术的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再是平日那种浮于表面的、温和有礼的浅笑。这个笑容仿佛是从他眼底深处漾开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一切的微光,柔和了他过于苍白的容颜,甚至让他周身那股沉静疏离的气息都消融了几分。那笑意很淡,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你心湖里激起一圈圈让你莫名心慌的涟漪。

他微微前倾了身体,拉近了与你之间的距离。那股清苦微涩的药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如同雨后竹林般的冷冽气息,瞬间变得浓郁,将你温柔地包裹。他温润的声音响起,气息似乎依旧有些短促,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如同玉石相击般的笃定:

“可以。”

两个字。

清晰,温和,不带丝毫犹豫。

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却在你脑海里炸开了一声惊雷!轰得你整个人都懵了!

可……可以?!

就这么……答应了?!

预想中的委婉拒绝、尴尬气氛、甚至被当成玩笑……统统没有发生!这顺利得简直像在做梦!比你当初幻想长生会对你摇尾巴示好还要不真实一万倍!

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你!成了!计划通!买一送一!白术大夫到手了!那长生……嘿嘿嘿……你仿佛已经看到那漂亮的翠色小蛇盘在你手腕上,任由你抚摸它冰凉的鳞片……虽然它现在正用那双赤金色的竖瞳冷冷地盯着你,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透了你那点小九九”的嘲讽。

【呵。】果然,那熟悉的、冰冷的声音再次精准地在你脑海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洞悉,【愚蠢的人类。总算……开了一窍。虽然动机依旧令人不齿。】

你自动过滤了长生的嘲讽,完全沉浸在“战略目标初步达成”的巨大喜悦中。至于动机?不重要!过程?更不重要!结果好一切都好!你看着眼前白术温雅含笑的眉眼,只觉得这位病弱大夫简直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最可爱的人!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看呢?那缕额间的翠发,和他温润的气质多配啊!

“真…真的可以吗?” 你生怕他反悔,又忍不住确认一遍,眼睛亮得像夜空的星子,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

“嗯。” 白术轻轻颔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眼底那抹深邃的光晕似乎更浓了。他重新拿起桌上那几味草药,动作依旧从容优雅,仿佛刚才只是答应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自然可以。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依旧温和,“药还是要按时喝。”

“喝!一定喝!” 你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豪气干云,完全忘记了那药汁令人作呕的滋味,“您让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只要能接近长生,喝毒药你都认了!当然,这话你只敢在心里呐喊。

白术看着你信誓旦旦的样子,琥珀色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极其清浅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垂下眼帘,继续整理他的草药,不再言语。

窗棂上,长生似乎也懒得再看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赤金色的竖瞳缓缓阖上,重新进入它的“思考猫毛颜色之谜”的冥想状态。只是那盘踞在琉璃瓶上的翠色尾巴尖,似乎极其轻微地、满意地晃动了一下。

成功“拿下”白术大夫(至少在你看来是如此),你的心情如同坐上了飞往群玉阁的热气球,轻飘飘、美滋滋。追求长生的艰难困苦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曲线救国”战略大获成功的得意洋洋。你开始无比积极地履行作为一个“追求者”的职责——虽然动机依旧高度不纯。

首要任务:刷存在感!勤喝药!

以往那碗深褐色、散发着诡异腥苦气味的药汁,是你每天最大的噩梦。现在?它是你通往长生之路的“门票”!你不仅准时准点出现在白术面前,双手虔诚地接过药碗,更是努力调动起毕生演技,试图在喝药时展现出一种“为了爱情(其实是蛇)甘之如饴”的壮烈感。

“白大夫,您这药…真是…提神醒脑!” 你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半碗,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胃,挤出一个扭曲但力求灿烂的笑容,眼角都憋出了泪花。

白术坐在诊桌后,正执笔书写着脉案。闻言,他抬起眼。阳光透过窗纸,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看着你那张皱成一团、还要强颜欢笑的脸,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了一下,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微澜。他并未拆穿,只是唇角那惯常的温和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良药苦口,利于病。慢些饮。”

“嗯嗯!我知道!为了身体好!” 你用力点头,把剩下半碗也灌了下去,苦得直吐舌头,赶紧抓起旁边备好的、由七七贴心准备的甘草片塞进嘴里。甜味压下了苦涩,你偷偷瞄向药柜高处——长生依旧盘踞在它最爱的黄铜药秤上,翠色的身躯在光线中泛着冷光。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你喝药喝出花儿来也与它无关。

【演技浮夸,药效未减分毫。】冰冷的声音在你脑海响起,毫不留情地点评。

你:“……” 默默把甘草片咬得更碎了。行,你高冷,你有理!反正白大夫答应了就行!

除了喝药刷脸,你还主动承担起了不卜庐的“杂务”。帮七七整理晒得半干的琉璃袋(虽然经常把相似的草药弄混),拿着鸡毛掸子小心翼翼地拂去药柜上的浮尘(目光总是忍不住瞟向长生盘踞的位置),甚至自告奋勇去给前堂添置茶水。

这天,你正拎着滚烫的茶壶,小心翼翼地给白术手边的茶杯续水。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摊开的脉案笔记上,墨迹未干,字迹清隽有力,记录着一个孩童的病症和用药。那字迹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白大夫,您的字写得真好看。” 你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句,试图找个话题拉近距离,“像…像行云流水一样。”

白术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他侧过头看向你,琥珀色的眼眸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温润,清晰地映出你有些局促的模样。他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只是那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不再是完全的疏离,而是一种带着点观察意味的温和。

“多练而已。” 他淡淡地说,重新落笔。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你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苍白,沉静,额间那缕翠发垂落,平添几分奇异的生气。阳光落在他握笔的手指上,骨节分明,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不知为何,看着这沉静的画面,你心头那点为了接近长生而刻意表现的殷勤,似乎被一种更细微、更真实的情绪悄悄覆盖了一角。那情绪很陌生,像一粒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

“那个…您每天都这么忙吗?” 你忍不住又问,声音放轻了些,“看您脸色不太好,要多休息啊。”

白术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才缓缓搁下笔。那搁笔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稳。他端起你刚续满的茶杯,袅袅热气氤氲了他过于清晰的眉眼轮廓。他垂眸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汤,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

“医者本分。” 他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茶,声音透过薄薄的水汽传来,显得有些低沉飘忽,“病患苦痛,片刻耽误不得。”

清晨微凉的空气里,不卜庐特有的清苦药香似乎比白日更浓郁了几分,丝丝缕缕钻入鼻腔。你踮着脚尖,像只准备偷油的小老鼠,悄无声息地溜进弥漫着晨雾的后院,目标明确——药房那扇虚掩着的门。长生昨夜盘踞在一筐新晒的琉璃袋上,那翠色在月光下简直美得惊心动魄,你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趁它晨起迷糊时摸一把那冰凉鳞片的“宏图大计”。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板,“吱呀”一声轻响,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白术站在门内,一身素净的竹青色长衫,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仿佛晨雾凝成的玉雕。他似乎刚起身不久,墨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着,额间那缕生机勃勃的翠发垂落,平添几分慵懒。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初醒时未散的朦胧水汽,静静地落在你鬼鬼祟祟的身影上。

“咳……”一声压抑的轻咳从他喉间逸出,苍白的面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淡红,气息微促。他抬手掩了掩唇,目光扫过你僵在半空、意图不轨的手,又掠过药房深处那筐琉璃袋——长生正盘踞其上,翠色的身躯在熹微晨光中像一块沉睡的碧玺,小小的脑袋搁在袋口,赤金色的竖瞳闭着。

你像被施了定身咒,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心虚又谄媚的笑容:“早、早啊白大夫!我、我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看今天天气不错,想帮七七晒晒草药!”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长生那边飘。

白术没有拆穿你这拙劣的借口。他侧身让开些许,清晨微凉的空气卷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微苦的气息拂过你鼻尖。他抬手,修长苍白的手指指向灶间方向,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依旧温和:“药在灶上温着。晨起饮下,效果最佳。”

“啊?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喝!” 你忙不迭应声,转身就想溜,脚步却又迟疑了。长生……那身鳞片……

“长生昨夜睡得迟。” 白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平静无波,却像有魔力般定住了你的脚步。你回头,只见他已走到药柜旁,正低头整理着几味草药,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沉静的轮廓。他并未看你,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此刻扰它,怕是要恼。”

【哼。算你识相。】果然,长生冰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悦在你脑海响起,那闭着的赤金竖瞳极其细微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寒光一闪而过,随即又阖上,一副“懒得理你”的姿态。

你瞬间蔫了,像被戳破的气球。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挪向灶间。灶台上,那碗深褐色的药汁正冒着袅袅热气,诡异的腥苦气味霸道地弥漫开。

你皱着脸,视死如归地端起碗,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仰头灌下——

“且慢。” 温润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你吓了一跳,差点把药泼出去。扭头一看,白术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旁边。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青瓷碟,碟中盛着几颗晶莹剔透、裹着细密糖霜的蜜饯。

“药性峻烈,空腹难免不适。” 他将蜜饯碟轻轻推到你手边的小几上,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顺手为之。琥珀色的眼眸落在你皱成一团的脸上,那目光平静温和,深处却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极细微的涟漪。“饮罢,含一颗这个,会好受些。”

阳光穿过窗纸,在他过于苍白的指尖跳跃。那几颗小小的蜜饯,在深褐色的药碗旁,显得格外晶莹可爱。

你愣住了。一股陌生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冲淡了药味的苦涩。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这意料之外的、细微的体贴。你看着他沉静的眉眼,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总是带着疏离感的大夫,似乎……也没那么遥不可及。

“谢…谢谢白大夫!” 你端起碗,这次没有再犹豫,一鼓作气灌了下去。那难以言喻的腥苦瞬间在口腔炸开,激得你头皮发麻。你慌忙抓起一颗蜜饯塞进嘴里。甜蜜的滋味瞬间包裹了味蕾,霸道地驱散了令人作呕的苦涩,只留下一点清冽的回甘。

【啧。】长生的声音带着点嫌弃在脑海响起,【麻烦。】但你却莫名地觉得,它这次的声音,好像没那么冷了。

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璃月港郊外草木葳蕤的山坡上。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清香。你跟在白术身后,沿着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径向上攀爬。他步履不快,身形在宽大的竹青色长衫下显得格外清瘦,偶尔需要停下脚步,微微喘息,苍白的脸颊因这轻微的活动染上一点淡粉。

“白大夫,您慢点!要不歇歇?” 你看着他略显吃力的样子,心头莫名一紧,忍不住快走两步到他身侧,伸手想扶又不敢,只能担忧地询问。

白术停下脚步,侧头看你。阳光落在他额间那缕翠发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他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气息还有些微促:“无妨。此地阳坡,风干日暖,正是寻霓裳花的好时节。若错过此时,药性便差了几分。” 他琥珀色的眼眸望向山坡更高处,那里隐约可见几株在风中摇曳的、叶片边缘泛着奇异银光的植物,“你伤处新愈,莫要逞强才是。”

他的目光沉静,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对药性与时机的精准把握。

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几株熟悉的植物——正是当初害你摔下山崖的“罪魁祸首”,霓裳花!

“啊!在那里!” 你眼睛一亮,之前的担忧瞬间被兴奋取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你拔腿就想往上冲,去采下那几株珍贵的草药——毕竟,这曾经是你拼了命也要得到的东西。

“等等。” 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你瞬间定在原地的力量。

你愕然回头。白术的手已经松开,自然地垂回身侧。他站在你身侧,微微仰头望着那几株在风中舒展的霓裳花,阳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他的眼神很专注,却不是你对稀世珍宝的那种狂热,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对草木本身生命的凝视。

“霓裳花生于向阳陡坡,根系抓地极牢,却也极易受惊。” 他温润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格外清晰,“若贸然上前,动作过急,恐伤其根须,亦或……” 他顿了顿,目光轻轻扫过你不久前还裹着绷带的肋下位置,“……重蹈覆辙。”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淡然。可你听在耳中,脸颊却微微发烫。是啊,莽撞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你讪讪地收回脚,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如何放轻脚步,如何精准地避开那些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藤蔓,如何用随身携带的小药锄,小心翼翼地松动霓裳花根部的土壤,再将其连同一捧原土完整地取出,放入特制的药篓。

他采药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攫取,而是在进行一种无声的交流。阳光落在他专注的眉眼和微微沁出汗珠的额角,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光线下剔透得惊人,清晰地映着手中那株摇曳生姿、银光流转的霓裳花,也映着站在一旁、有些看呆了的你。

那一刻,你心中对霓裳花本身的渴望奇异地淡去了。吸引你全部目光的,是眼前这个人。他苍白的指尖沾着泥土,宽大的衣袖被风吹拂,额间的翠发在阳光下跳跃,整个人沉静地沐浴在光晕里,仿佛与这山野草木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和而强大的生命力。

“真美……” 你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目光胶着在他身上,完全忘了那株花。

白术正将最后一株霓裳花妥帖地放入药篓,闻言动作微顿。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转向你,带着一丝询问。

“啊!我是说…花!花真美!” 你猛地回过神,脸腾地红了,慌忙指向他药篓里的霓裳花,语无伦次地掩饰。

白术看着你窘迫的样子,又看了看药篓里静静躺着的霓裳花。他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眼底有什么东西悄然流转,像深潭下的暖流。他并未点破你的慌乱,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透过山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确实。此花难得,不负盛名。”

【哼。】长生的声音在你脑海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高高在上的嘲讽,【蠢。她看的明明是你。】

你:“……” 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晚间的药,似乎比以往更苦了几分。那股浓重的腥气直冲脑门,激得你胃里一阵翻腾。你捏着鼻子,五官皱成一团,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视死如归地灌了一大口。

“呕……” 强烈的反胃感汹涌而来,你强忍着咽下,却还是被呛得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狼狈地流下。

“咳…咳咳……” 你狼狈地用手背胡乱擦拭着嘴角和下巴,只觉得嘴里苦得发麻,连带舌根都麻木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方素净的白色棉帕,无声地递到了你面前。

你泪眼朦胧地抬头,是白术。他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榻边,微微倾着身,琥珀色的眼眸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温润沉静,清晰地映出你此刻狼狈又可怜的模样。他离得很近,那股清苦微涩的药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如同冷泉浸润过的竹叶气息,温柔地将你包裹。

“慢些。”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你愣愣地接过帕子,胡乱擦着脸上的药渍和泪水,指尖碰到那柔软的棉布,心尖莫名地颤了一下。

然而,就在你擦完,刚想把帕子还回去时,白术却并未收回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极其自然地拂过你的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深褐色的药渍。

指尖的微凉触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你的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灯火在他过于清晰的眉眼轮廓上跳跃,长睫的阴影落在眼下,那专注擦拭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空气里只剩下灯芯燃烧的哔剥声和你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指尖的动作顿住了。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目光落在自己沾染了一点褐色药汁的指腹上,仿佛在研究那是什么新奇的药材。那眼神深邃,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圈圈你看不懂的涟漪。

然后,在你完全无法反应的目光注视下,他做了一个让你灵魂都几乎出窍的动作。

他微微低下头,形状优美的淡色薄唇,极其自然地、轻轻地印在了自己沾染药汁的指腹上。

一个轻若无物的吻。

仿佛只是品尝一味再寻常不过的药引。

灯火摇曳,将他低头的侧影投在墙壁上,拉长成一个温柔又带着奇异诱惑的剪影。空气里弥漫的药香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浓郁醉人。

你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脸上如同火烧,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他在做什么?!他尝了那药?!他…他亲了…亲了碰过你嘴角的手指?!

“药性……” 他抬起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湿润的光泽,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像羽毛搔过心尖。他望着你,琥珀色的眼底深处,那片温润的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灼灼燃烧,带着洞悉一切的、温和的、却又不容错辨的占有欲。“……果然还是太峻烈了些。”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你烧得通红、目瞪口呆的脸上,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长生的声音罕见地没有立刻响起。过了足足好几秒,那冰冷刻薄的声线才慢悠悠地在你一片混沌的脑海里浮现,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果然如此”、“没眼看”以及一丝微妙的“终于开窍了”的复杂情绪:

【……呵。】

药引·心引(白术视角)

药秤上的黄铜杆冰冷坚硬,缠绕其上的翠色鳞片却流转着温润的生命光泽。长生盘踞其上,赤金色的竖瞳半阖,姿态慵懒如帝王。不卜庐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清苦微涩的药香,这是他的世界,沉静、有序,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病痛与死亡的阴影。

然后,她跌了进来。从山崖坠落,带着泥土、血腥气和一种濒死的破碎感。他将她从不散的阴翳边缘拉回,不过医者本分。真正让他留意的,是她初醒时的眼神。

那双眼睛,在劫后余生的混沌与痛楚中甫一聚焦,便像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附在长生身上。那光芒……太亮了。不是恐惧,不是敬畏,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痴狂的惊艳与赞叹。她语无伦次地赞美长生的鳞片如“活翡翠”,眼眸似“熔金”,姿态是“完美的艺术品”。

有趣。

白术递过药碗,温润的言语安抚着伤者,琥珀色的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他见过太多人对长生投以各种目光,唯独这种,原始、炽热、毫不掩饰,像一团未经雕琢的野火。他微微调整了递药的角度,让她的视线能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手臂缝隙,继续燃烧在那抹翠色之上。他看着她因兴奋而潮红的脸颊因肋下剧痛而抽搐,心中那点兴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探究的涟漪。

养伤的日子,成了他不动声色的观察期。

她开始了堪称“悲壮”的“诱蛇大业”。万民堂的微辣禽肉?他看着她捏着鼻子、屏住呼吸,以蜗牛的速度将那可怜巴巴的肉块推向在药碾上晒太阳的长生。长生连眼皮都懒得抬,只用后脑勺表达着“不屑一顾”。她脸上的挫败一闪而过,随即又燃起更旺的火焰。

带露的清心花,她举得手臂发酸,眼中是献宝般的期待。长生评价:【庸俗】。她僵在原地,像被霜打蔫的小草,可没过多久,又搬着小板凳坐到药材架旁,开始搜肠刮肚地讲那些关于灵蛇的拙劣传说。

【……蠢透了。】长生冰冷的声音在白术脑海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尾巴尖却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甘草。

【很有趣,不是吗?】白术在心底回应,指尖捻过一味晒干的琉璃袋,感受着其干燥的脉络。他看着她讲得口干舌燥,眼神渐渐放空,而长生早已神游天外,思考着隔壁街猫的毛色之谜。她的韧性和那份近乎天真的执着,像某种罕见药草的特性,引起了他研究的兴趣。

而且,无论她如何狂热,动作始终保持着对长生的“安全距离”,这份下意识的克制,让他有些意外。她向懵懂的七七解释那份痴迷时,那些夸张却真诚的比喻,虽幼稚,却透着一股未被世俗打磨的、对“非凡之美”本能的向往与守护欲。这份纯粹,在他见惯生死、人情冷暖的世界里,像一株顽强生长在岩缝中的清心花,稀有得令人……想要多看几眼。

直到那天午后。

她坐在后院的石阶上,托着腮,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牢牢锁着窗内高踞琉璃瓶上的长生。那份痴迷依旧,但连日被无视的挫败,终于在她眼底弥漫开一丝真实的酸涩。像被揉皱的花瓣。

然后,她的视线,无意识地移开了。

先是掠过他凌乱却生机勃勃的药柜,再是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诊脉小桌,桌上他墨迹未干的脉案笔记……最后,那目光,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落在了他身上。

白术正低头整理草药,阳光勾勒着他过于清晰的侧脸轮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轨迹。它不再狂热,带着一种茫然和沮丧后的空落。它停留在他的字迹上,停留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上,停留在他额间那缕跳跃着阳光的翠发上……然后,他听到了她几乎无意识的喃喃低语:

“真美……”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随即,她猛地回过神,像受惊的小兽,慌乱地指向药柜里的霓裳花残株:“啊!我是说…花!花真美!”

白术的动作顿住了。

他没有立刻抬头。指尖捏着那株干枯的琉璃袋,感受着它细微的刺感。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浓密的阴影。胸腔里那颗常年被沉疴压抑着的心,似乎被那声无意识的“真美”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一种陌生的、极其细微的震颤。

她看的不是花。

这个认知,像一剂精心调配的引药,瞬间在他平静的心湖里点开一圈圈异样的涟漪。不再是单纯的“有趣”或“观察”,一种更微妙、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滋生。他缓缓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转向她窘迫的脸。她脸颊绯红,眼神躲闪,像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他唇角缓缓牵起一个比平日更深的弧度,目光扫过药篓里的霓裳花,又落回她脸上,声音透过山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确实。此花难得,不负盛名。” 他回应了她的掩饰,却仿佛在回应她方才那声未曾出口的赞美。

【哼。蠢。她看的明明是你。】长生冰冷的吐槽精准地响起。

白术在心底无声地笑了。是啊,他知道了。

追求?不过是个笨拙的借口,一个接近长生的跳板。他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如同看穿一味药材的搭配原理。他递蜜饯给她压药苦,看着她因那点微不足道的体贴而愣怔,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他带她采药,故意在她面前展现那份对草木生命的专注与掌控力,如愿看到她再次失神,脱口而出的赞美。每一次,她眼中那份对他的、区别于“目标”的、懵懂而真实的欣赏,都像投入炉火的薪柴,让那点异样的情绪悄然升温。

而晚间的药,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她被那碗“药性峻烈”的汤汁呛得狼狈不堪,泪眼汪汪,嘴角还挂着深褐色的药渍。他递过帕子,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擦拭,像只可怜兮兮的落水猫。指尖拂过她残留药渍的唇角,那微凉的、细腻的触感,和她瞬间僵硬的身体、骤然急促的呼吸,像电流窜过他的神经。

鬼使神差地,他低头,淡色的唇极其自然地印上自己沾染药汁的指腹。一个轻若无物的吻。舌尖尝到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苦,更多的,却是一种宣告。

他抬眼,琥珀色的眼底深处,那片温润的平静被撕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灼灼燃烧的、洞悉一切且不容错辨的占有欲。他望着她烧得通红、目瞪口呆的脸,声音低沉沙哑:“药性……果然还是太峻烈了些。”

药性,是药,也是她,更是此刻他心头翻涌的、不再想掩饰的**。

此刻,他端着新煎好的药碗,站在她榻前。昏黄的灯火勾勒着她装睡的轮廓——刻意放缓的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僵硬的身体线条。这些小把戏,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他静静地看着,目光沉静如水,深处却翻涌着暗流。

连日来的观察、试探、那一次次无意或有意的触碰、她懵懂却真实的反应……如同药炉中慢慢熬煮的精华,在此刻汇聚、沸腾。那份始于“有趣”的观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酵、变质。他不再满足于做一个掌控棋局的旁观者。

他俯下身,微凉的吐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和呼吸的彻底停滞。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更强烈的掠夺欲攫住了他。

“装睡的小朋友…”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同最温柔的蛊惑,又像最精准的诊断,轻轻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可是要受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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