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绥听到他的声音后愣了愣,然后迅速抓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他为什么又在这种尴尬的时候想幸年……
“你看了多久了?”经历过变声期的路绥声音浑厚和低沉了许多,今天还有点哑。
“有一会了,”幸年诚实地回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那里变了。”
“没什么,”路绥有点头疼,想带过这个话题,“你不祝我生日快乐?”
幸年笑了笑说:“生日快乐呀,恭喜你又长了一岁。”
“嗯,谢了。”路绥把胳膊收进被子里,悄悄整理好衣服。
“所以你刚刚在做什么?”幸年又绕了回来。
路绥身体还难受着,有些压抑地说:“我们能不能不聊这个?”
“可是我很担心你,你看上去不舒服,你都皱眉了。”幸年不依不挠道。
“我没有不舒服,”路绥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只能试着给他解释,“你记不记得以前生理课上讲的内容,关于人类生育的。”
“记得,”幸年得意洋洋地说,“我的记忆力是永久的,我现在可以给你完整地背一遍。”
“不用,你回想一下就好。”路绥又说。
“我都记得,当时你们老师还画了图。”幸年语气认真,像个回答老师提问的学生。
“嗯,那个过程不只是用来生育的,也可以让人觉得舒服。”路绥抬起手臂搭在了额头上,刚平复了些的身体又开始发热了。
幸年朦朦胧胧懂了一点,“你刚刚也是在让自己舒服?”
“是。”路绥承认了。
“为什么不找另一个人类交/配?”幸年很纳闷。
“等结婚以后会的,”路绥的呼吸重了一些,“而且这个词不适用于人类。”
“那应该叫什么?”
路绥吐出两个音节。
“哦,”幸年看到被面在轻轻起伏,“那你什么时候结婚?”
“很多年以后吧。” 路绥沉着声音回答。
“好吧,”幸年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一时半会都不能做那种事,“要是我有身体就好了,路绥,我们可以一起做很舒服的事。”
路绥突然呼吸一滞,闭上眼睛,说了句粗话。
幸年立刻不高兴了,“你骂我。”
路绥沉沉地吁出一口气,说:“没有骂你。”
幸年不信,气鼓鼓地反驳:“你就是。”
“这个字也可以是个语气词。”路绥一边耐心解释,一边抬起上身,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
“好吧,”幸年勉强相信了,“中文好复杂。”
路绥把用过的纸团扔掉,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神色莫名地沉默了一会,抓了抓头发,最后语气严肃地对幸年说:“幸年,以后不准再谈论这种话题,知道了吗?”
“为什么?”幸年不理解,还有点委屈,今天的路绥对他好凶。
“因为正常人不会随便聊这些。”
“我又不是人类。” 幸年振振有词。
“但我是,就当是为我考虑一下,可以吗?”路绥无奈劝道。
话至此,幸年只能答应了,“我知道了,我会尽量的。”
路绥这才松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朝浴室走去。
“你什么时候去商场呀?”幸年问他,语气里有隐隐的期待。
他们约好了,今天路绥要带他去商场,幸年给他挑生日礼物。他挑选,路绥付钱,算是幸年送路绥的。
路绥听出了他的期盼,嘴角勾了勾,“吃完早饭就去。”
“好哎!”幸年又开心了起来,好像过生日的人是他一样,“要吃长寿面。”
“嗯,洗澡了,一会见。”路绥拉开浴室门,同时暂且把幸年忘掉。
等到他带着幸年来到商场,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路绥的生日一般在元宵节前后,今年也不例外。商场里新春气氛浓厚,幸年逛得津津有味。
“右边的店进去一下好不好?”幸年看着店里的小熊对路绥说。
“好。”在外面时,路绥一般就不会出声了,只在脑中跟他对话。
这是一家服装店,路绥在这里买过衣服。一进门,迎面就是一组装饰物,各种造型的礼物盒堆叠在一起,路绥掠过他们,熟门熟路地逛了起来。
“看左边,左边!”幸年提醒他。
路绥听从了,转身往回走。
“不要走了,就这里!”幸年又道。
路绥停下脚,站在那组装饰物前,不解道:“你要给我看什么?”
“旁边,小熊。”
路绥环顾周围,在那堆礼物盒上看到了一只棕色的小熊,小熊身子短,四肢长,脖子上很应景地系了条红围巾。
“买这个。”幸年很是兴奋地对他说。
“……”路绥有些无奈,“这是装饰品,不对外出售。”
“什么?!”幸年大惊失色,他好容易看中了一样东西,竟然不卖,他想了想说,“你去跟店家商量一下好不好?”
路绥皱了皱眉,他干不出这么傻的事,“挑个别的行吗?”
“可是我就想要它。”幸年坚持道。
路绥心想,这到底是给谁买礼物……
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到店员,礼貌地询问那只小熊能不能卖给他。店员很亲切地表示,他是vip顾客,这只熊可以免费送给他。
既然如此,路绥只好买两件衣服表示一下,于是又让幸年给他挑衣服。幸年效率很高,很快就选中了一身睡衣。
看到上面铺满的小熊图案时,路绥眉梢抽了抽,“你应该发现了,我的睡衣都是纯色的。”
“我知道呀,你也尝试下别的嘛,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穿得跟你爸爸一样呢?”幸年有理有据。
路绥叹口气,无奈地取下那身睡衣,拿去付款。
从店里出来后,幸年语气兴奋地问:“路绥,你开心吗?”
还有脸说。
路绥再怎么无奈,也还是回道:“嗯,谢了。”
幸年咯咯笑了起来,过了会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挑小熊吗?”
“因为你喜欢。”路绥不假思索道。
“我是很喜欢,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我不是为我自己考虑。”幸年语气认真。
路绥有些不解,“那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小熊很幼稚?”幸年不答反问。
路绥迟疑片刻,回道:“也还好。”
“你不用骗我,我了解你的,”幸年继续说,“你经常说我很幼稚,小熊也很幼稚,那你把它当成我好不好,让它陪着你,就当是我陪着你。”
路绥听了心里一软,幸年总是这样,能在不经意间打动他。
这种煽情的话,他向来不屑一顾,但面对幸年时,总能一次次地破例,不讲道理。
“好不好啊?”幸年看他不回答,着急地问。
路绥勾了勾唇,“知道了。”
-
路绥小时候的生日很热闹,爷爷奶奶还有家里的堂兄弟姐妹,都会聚到一起,给他庆生。上初中后,他就不喜欢太繁琐的仪式了,生日过得很简单。
今年也是如此,只有路鸿渊陪他。两人一起吃了顿晚餐,饭后又去参加了一场慈善展览。
这里的展品都来自某位收藏家,从文物古玩到珠宝首饰,不一而足。
“幸年,再帮我挑一样东西吧。”路绥走在展馆内,边走边跟幸年对话。
“这些可以买吗?”幸年好奇道。
“可以,卖出的钱会被捐给慈善组织。”路绥给他解释道。
“这样啊,可是我好像没看到很喜欢的,”幸年有些苦恼地说,“你一定要买吗?”
“是这么计划的。”路绥说。
“好吧,那你再往前走走。”
在展馆里转了一圈后,路绥也觉得有些乏味了,他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今天过来主要是因为他父亲要做人情,而他也想捐些钱,所以才会打算买一样。
“路绥,看右边!”幸年突然出声道。
路绥朝右看去,展台上摆放着一只只盛了东西的玻璃盒,“看中了哪个?”
“黑色的!”幸年语气激动。
路绥看到了他说的东西,那是块很小的深黑色石头,约莫一立方厘米,形状不规则,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它的名字——“玻璃陨石”。
“这是一块来自万年前流星的陨石,在下降过程中,因为遭遇高温高压而熔成了半透明的玻璃。”正在跟路绥父亲聊天的一个人转头介绍道。
“我喜欢这个,”幸年说,其实那就是块黑黢黢的石头,半透明状,外表还凹凸不平,实在没什么看透,但幸年觉得它很特别,“这个也当成给你的礼物好不好?”
路绥想了想,说:“不了,这是给你的。”
“真的?”幸年很激动,虽然他根本摸不着这个东西,但这是路绥第一次送他礼物!
“嗯。”路绥觉得幸年挺好哄的,一块小石头就能让他开心不已。
当晚,他用手里的全部零花钱买下了这块石头。
半年后,路绥带着这块石头登上了珠穆朗玛峰。
登上峰顶时,他已经体力不支,几乎无法思考,但还是唤醒了幸年,带他看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路绥原本还想在路上找个地方,把石头留在那里,但是去了之后却改变了主意。登顶珠峰的人远比他想象得要多,走的路线也都差不多,他怕弄丢。
那次是从南坡爬的,回来后他又去了趟北边的珠峰大本营。在那附近,路绥找了个小山头,再次出发。
山头看着小,爬到顶端也要费上几个小时。到达山顶后,他把一只金属盒子埋在了地下,盒子里装着那块玻璃陨石。
他还在旁边插了只纯金制的三角旗,上面刻了些字。
做这些时,他努力地不去想幸年,直到把雪重新盖好,才唤醒他。
“为什么来这里?”幸年疑惑道,这个问题在路上时他已经问过了,这里一片荒芜,看上去并无特殊,珠峰顶都去过了,路绥根本没必要来这里。
跟之前一样,路绥只是说:“这边也挺好看。”
他没告诉幸年的是,他想不出更合适的方式送幸年礼物。这里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或许能离他近一点吧。
虽然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但路绥别无他法,他的朋友太特殊了。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幸年能真的在自已身边,他们可以面对面地交谈,他可以亲手送他礼物。
可是他们做不到。
哪怕有着最亲密的关系,他们也永远无法触碰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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