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绥家的亲戚很多,大年初一都要走动一下。他和父亲通常会分头单独行动,而今年,自己身边多了个幸年。
他提前包了些红包,让幸年带着,给家里的晚辈。而幸年因为是新成员,走到哪也都会有人给他红包,一进一出,他的大衣口袋不但没瘪,反倒越来越鼓了。
当然他也清楚,这些只是面子功夫。
过去跟着路绥时,他听路绥讲过许多家里的事。这些人有血缘联系,也有勾心斗角,关起门来各过各的,遇到事情却也能团结到一起。幸年一向不太能理解这种复杂的人类关系。
过年期间互相拜访的不止亲戚,邻居之间也少不了要走动一下,幸年因此遇到了不少外人。
在路绥的一个堂叔家里时,有个Omega盯着他的腕表看了一会,说:“这表好像是路叔叔的吧,他送给你了吗?”
今天这块表已经被人问过很多次了,幸年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路鸿渊给他这个或许有别的用意。
他朝对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没有多余的话。
“路叔叔对你很好嘛,”Omega笑着说,又状似无意地问,“那路绥呢?”
“他也很好。”幸年看了眼路绥的方向。
偌大的客厅里,路绥正在角落处跟一个同龄的男子聊天,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路绥竟也看了过来。
穿过满堂的人群,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像是完成了一场隐秘的交接,幸年有点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交流。
“好到不舍得标记你吗?” Omega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还眨了眨眼。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讨论这种私事,已经越过正常社交边界了,只是幸年不懂这些,所以不仅没生气,还认真地回道:“嗯,他怕我会疼。”
上次他哭得那么厉害,路绥大概是误会了,幸年不禁想,要不要告诉路绥其实没那么疼呢?
他其实挺希望路绥再标记自己一次,标记过后他的腺体处会留有路绥的信息素,他可以随时闻见。
不过临时标记最多只能持续一个星期,标记消失后,Alpha的信息素也就不存在了。
永久标记可以改变Omega的腺体结构,使之可以挥发出两种信息素。但路绥一定要做安全措施的话,是没法永久标记他的。
想着这些,幸年眸光闪动,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对面的Omega不知道他的心思,听完他的话后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永久标记的话也就疼那么一次吧?”
他的话没有毛病,只是幸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前的Omega跟之前的盛兮一样,紧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幸年心生疑虑,难道他也跟盛兮一样?
幸年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生怕再被人捉弄。
而对面的Omega显然感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清咳了一声,僵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现在还在上学?”
“嗯,我……”幸年刚要回答,耳边响起了一道干净的男声。
“允桉,你弟好像跟别的小孩吵起来了,你不去看看?”
幸年闻声转头,来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指着落地窗外的庭院,眉头紧紧皱起,一脸担忧的样子。
庭院里有一帮小孩在摔鞭炮,其中两个男孩面对着面,两张小脸长相不同,神情却是同样地带着怒气,嘴唇也都一张一合,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突然地,其中一个小孩把另一个推倒了,被推倒的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一愣,开始哇哇大哭。
整个客厅的人都看了过去,幸年对面的Omega丢下句“我去看看”,就匆匆忙忙朝门口跑去。
他一走,男子脸上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好像身上安装了崭新的开关一样,切换迅速且自如。
“你好啊,我叫路远翎。”男子朝幸年伸出手来。
幸年不再看外面,跟他握了握手,“我叫李幸年。”
“我知道的,”路远翎温和地笑着,“我跟路绥平辈,年龄比他小一点点,你可以叫我哥哥,或者直接叫我名字也行。”
幸年礼貌地称呼了一声“翎哥”。
路远翎微微而笑,“我刚刚去我奶那里了,听说你来了我们家,就赶紧回来了,没想到啊,绥哥竟然能追到这么好看的Omega。”
幸年如今能听出哪些是恭维话了,微微弯了弯嘴角,“其实他没有追我。”
路远翎笑了笑,又问:“你现在在上学?”
“嗯,”幸年点点头,“在读大一。”
“课多吗?”
“还好。”
“那……有没有兴趣做点兼职呢?” 路远翎笑着眨了眨眼,“来给我当模特拍些照片怎么样?”
“模特?”幸年投去疑惑的目光。
“远翎是名设计师,有自己的服装品牌。”路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给幸年解释道。
幸年点点头,有点心动了,因为路绥的生日就在半个月后。
路绥的生日在阳历的2月份,每年都在过年期间,今年是在元宵节当天。幸年想,如果能用自己赚的钱给路绥买礼物,再好不过了。
自从来到人间,他还没自己赚过一分钱。一开始是李胤承按月给他转生活费,但他基本上没怎么用,再后来路绥也开始给他转账,幸年就不再要李胤承的了,对他来说,花路绥的钱比花李家人的要心安理得一些。
他甚至把李胤承给的都还了回去,因为花的少,软件还给利息,他还回去的一分不少。
现在他也基本上是在花利息,但利息也是路绥给的钱生出来的,用这个来买礼物似乎不太好。路远翎的提议可以解决他的困扰,只是他不确定有没有酬劳,想了一想后婉转地问道:“这算是工作吗?”
“当然,”路远翎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干脆了当地说,“我会按照正常价格给你酬劳,不多但也不会少,怎么样,有兴趣吗?”
幸年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当即答应了对方。路远翎加了他的微信,说后续事宜微信沟通。
全程旁观的路绥没说什么,直到两人离开路远翎家,上了车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下学期的课很多,别让自己太累。”
上半学期幸年只读了几门必修,选修课部分一片空白,落下的学分得尽快补齐,所以他把下学期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知道,”幸年慢腾腾地扣着安全带,“翎哥应该也不会经常找我吧?有那么多衣服要拍吗?”
路绥笑了笑,还是决定直白一点,“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忙着赚钱,生活费我转给你就好。”
幸年这才明白过来,立刻道:“不用了,我还有很多。”
他掏出手机来,给路绥看软件里的余额,原本整整齐齐的数字,现在竟然还多了个零头,“你之前给我的,我只花了一点点,因为有利息,现在比之前还多了。”
路绥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眼里浮起一丝丝的诧异。幸年能理解他的意外,路绥哪里体验过这种朴素生活呢。
从小到大,路鸿渊给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衣食住行自然不用说,连他学各种运动的教练,都是专业运动员级的。
幸年耐心地给他解释:“我平时就充一下饭卡,好去食堂吃午饭,其他没太有要花钱的地方了,这两天在家里用不到钱,余额就一直在涨。”
路绥神色复杂地看向幸年的脸,眼里带着一丝探究,对他的过去有些好奇,但他没有询问,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幸年放心地关掉手机,把手机放回鼓鼓囊囊的口袋里。
路绥也收回目光,启动了车子,同时闲聊一般地问:“学校食堂好吃吗?”
“还可以,就是都有点远,我们上课的那几栋楼附近没有食堂,”幸年津津乐道地跟他分享自己的学校生活,“有一个近点的正在修建,但是建到一半停工了。”
“为什么停工?”路绥看了他一眼。
幸年想了想,“好像是没钱了。”
路绥敛了敛眸,淡淡地“嗯”了声。
两人在外面转了一上午,中午在路绥的大伯家里吃的饭,下午又继续拜访,直到傍晚时分才启程回家。
路上幸年从外卖软件上买了件东西,并发消息给外卖员,让他放在了门卫那里。
到家后,路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休息,同时拿着手机回复微信里的消息。幸年在旁边转了一会,看他没有上楼的意思,心情逐渐焦急。
“你要不要去换身家居服?”幸年试着问路绥,眼里有隐隐的期待。
路绥抬眸看向他,说:“不急,一会可能还有人来。”
“哦。”幸年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路绥继续回复消息,偶尔看一眼幸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举动。
小朋友实在不擅长伪装,坐立不安的样子分明是有心事,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需要他这样遮遮掩掩。
回完微信后,路绥站起身来,对幸年说:“我去书房找本书,你要不要一起?”
幸年猛地抬头,果断道:“不用了。”还此地无银地补了句:“我就在这里坐着。”
路绥神色如常地点点头,迈步上楼去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幸年立刻带上外套起身。他轻声轻步地走到入户门口,悄悄溜了出去。
听到楼下传来的关门声,楼梯上的路绥神色莫测地垂了垂眸,然后来到三楼的一个房间,从窗户里往外看。
从他视角,正好能看到幸年踏上小区的主干道。他看到幸年一路跑到门卫值班室里,不多时又从里面出来,沿路返回,半路上还在路边停了一会。路绥猜测,他应该是去取了个什么东西,还在外面把包装拆了。
幸年回到家时,正好撞上路绥拿着书下楼。他站在门口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找完书啦?”
“嗯。”路绥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大衣口袋,因为收了很多红包,他的两个口袋本就鼓鼓囊囊的,看不出什么来。
幸年见他打量自己的外套,解释道:“我去院子里看了看。”
“晚上冷,就别出去了。”说话间,路绥走下了台阶,神色始终淡淡的。
“不出去了,”幸年走到他跟前,目光不太敢直视他,“我……我上楼放外套,你的要不要一块拿上去?”
路绥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说完他就去沙发旁拿外套了。
这不是幸年期望的回答,但他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跟路绥一块上了楼。
把外套挂进衣帽间后,幸年又对路绥说:“我去下洗手间。”
“去吧。”
看着幸年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间门内,路绥瞥了眼他的大衣,却并没有去检查。
不出意外,东西还在幸年身上。
路绥刚要离开衣帽间,手机震动的声音从幸年的外套口袋里传来。他摸出来看了一眼,只见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来电。
路绥拿着手机走到洗手间门外,朝里面道:“有你的电话。”
“是谁呀?”幸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像是怕他靠近。
“陌生电话。”路绥说。
“哦,那你帮我接吧。”
路绥一边走远,一边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道亲切的女声:“不好意思先生,您刚刚买的药,给您拿错了,应该是12片一盒的,给您拿成了10片规格的,您看要不要退回来重新给您配送?”
听她说完后,路绥神色莫名地敛了敛眸,“什么药?”
电话那头的店员有些错愕,以为是自己打错电话了,报了药的名字,向他确认。
路绥目光沉了沉,脑中回响着店员告诉他的药名。
避孕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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