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钟,幸年送别李思旻,一个人来到所在商场内的影院。
他先去取了电影票,又来到卖零食饮料的柜台,看着前方屏幕上展示的套餐。
其实他不太喜欢吃爆米花,也不太喜欢喝饮料,但别人都是这么买的,幸年就觉得自己也得有,不然这场电影好像看得不完整。
他买了个中份的爆米花和小杯的可乐,买完后抱着东西走到休息区,在椅子上坐下等待。
时间尚早,幸年掏出手机,又开始研究他的数学题了。
半个小时前,他把那张照片发给了路绥,路绥给他讲了两句,幸年还没来得及细看。
路绥很少直接给他答案,他喜欢引导式的教学方法,可是太隐晦了也会让人看不懂他在说什么。幸年一头雾水地盯着手机屏幕,开始为自己的智商担忧。
这时,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又见面了,幸年。”
听见这道声音,幸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抬头,警惕的目光望向前方。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跟他相亲的那个季虹。
“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季虹站在他面前,脸上堆笑地说,“隔着老远我就感觉是你,果然没看错。”
幸年将身子稍稍后倾,谨慎地看着对方,问道:“有事吗?”
“你来看电影吗?”季虹继续笑着说,“一会方不方便坐坐,上次的事很抱歉,是我没控制好信息素,我想给你道个歉。”
幸年不知道他想搞哪一出,横竖他是不会答应的,“不用了,我没有怪你。”
季虹看了他一会,像是在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过了会他松了口气,又笑着说:“我看着你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宽容大度的人,谢谢你的原谅,不过……”季虹忽然顿住了,眉头忧愁地拧起。
幸年疑惑道:“怎么了?”
季虹笑得有些苦涩,“不知道你能不能跟你父亲求个情,我只是个做小生意的,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
幸年听明白了他的话,只是又不免疑惑,李昌庭对他不算亲切,竟然会为了他去找季虹的麻烦吗?
“你说的这些我不知情,等我问问他再说吧。”幸年平静地回道。
季虹忙不迭地道谢,还想再请幸年吃个饭赔礼道歉,幸年自然是拒绝了,怕他纠缠还特意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好在对方也是个人精,见状就识趣地开溜了。
他走后,幸年掏出手机,给李昌庭拨了个电话过去。
“有事?”李昌庭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意外,这并不奇怪,幸年很少直接联系他。
幸年礼貌地开口:“李先生,我想问下您最近是不是找季虹的麻烦了?”
“没有,”李昌庭干脆地回道,“怎么了?”
幸年皱了皱眉,满脑疑惑,李昌庭的反应不像是假的,他也没必要在自己面前隐瞒,所以问题出在哪呢?他想不通,只好先跟对方解释下情况:“我刚才见到他了,他让我跟您求个情,所以我才来问问。”
李昌庭冷笑了一声,“他应该得罪别的什么人了吧,这件事与我无关。”顿了顿又问幸年,“他没怎么着你吧?”
幸年微微一怔,对李昌庭少有的关心感到意外,“没有……”
“那就好,我还有事,先不聊了。”李昌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幸年缓缓放下手机,神情迟疑,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幸年甩甩头,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返回路绥的聊天界面,给路绥发了句:
[我没看懂。]
没多久,路绥回复了,回的是语音消息。
“你再看一遍我给的假设条件。”
背景音有些嘈杂,路绥的呼吸也有点重,像是正在人多的地方赶路。
幸年没有逞强要面子,老老实实地回道:
[我看了好几遍了。]
“等会再给你讲。”路绥回说。
幸年猜他大概在忙,于是不再打扰。事实上电影也快开场了,他收起手机,拿着爆米花和饮料起身,朝检票口走去。
检票入场后,他在影厅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地坐了下来。荧幕上正在播放广告,幸年不太感兴趣,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
影厅里入场的人已经挺多了,但他左边的位置还空着。而跟他隔了一个位置的,还真是一对小情侣。两人腻腻歪歪的,一口一个“老公”“老婆”。幸年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内心深深感慨,自己选位置的操作实在明智。
过了一会,他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机,检查有没有新的消息。
路绥还没回复。
眼看电影就要开始,他忍不住又发了条微信。
[你什么时候有空讲,我马上要开始看电影了。]
消息一发出,不远处就响起叮的一声,但是影院里有些嘈杂,幸年没太在意。
几秒钟后,他的手机也叮了一下。
[现在?]
幸年刚想说“你讲吧”,忽然感觉整个人被一片阴影笼罩,某种熟悉的感觉吸引着他抬起头,朝旁边看去。
明亮的灯光下,路绥正站在左边,低头看着他,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幸年愣住了,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有这么惊讶?”路绥在他左边的位置上坐下,放松地靠进椅背里,侧头看着他。
“这么巧啊……”幸年找回了声音,但是说的话却笨笨的。
路绥目光深深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还好吧。”
幸年缓了缓神,既来之则安之,聪明的人类就是要擅于利用一切机会。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今天刚买的笔,和电影票一起,拍到路绥那边的扶手上,“那你直接给我写一下步骤吧,我不想琢磨了。”
路绥的目光从他的脸移向扶手,随意地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就拿起了笔,从最左上角的位置开始写字。幸年刚从手机上找出题目的照片,一转头发现路绥已经开始写了,他又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电影票太小,路绥很快写满了一整页,又翻过来接着写,最后把他自己的电影票也拿了出来,写了满满四页才完成。
全程旁观的幸年已经悟了,“我明白问题在哪了。”
“嗯,你根本没必要考虑另一种情况,这样反倒乱了思路。”路绥低声说。
解决了这道题,幸年心里总算轻松了,噙着笑说了声“谢谢”,就抬起头来。可是路绥离得他太近了,猛不丁地,幸年的鼻尖蹭到了他的下巴,于是刷地一下,幸年的脸像摩擦起火似的迅速烧了起来。而路绥,也明显地怔了一下。
这时,影厅里的灯光突然灭了。
“看电影了。”路绥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
幸年红着脸低下头,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嗯”了一声。
他把笔和两张电影票都收了起来,电影票被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衬衣的口袋,笔则随意地揣进了裤兜里。
正片开始后,幸年的注意力逐渐被剧情吸引,脸上的温度也渐渐褪去。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偶尔捡几颗爆米花。过了一会,发现自己在吃独食后,他往路绥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吃爆米花吗?”
路绥只带了瓶水进来,幸年知道他不爱吃零食,只是客气地询问一下。然而意料之外地,路绥竟然点了点头,并且伸了只手过来,从纸桶里拿了一颗。
于是幸年把爆米花桶放到了左腿上,让它尽量离路绥近一点。
两人一起吃,拿爆米花的手偶尔会碰到一起,又不约而同地收回。每次碰到,幸年的身体都会瞬间绷紧,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会变得有些微妙。于是幸年干脆不拿了,路绥也默契地不再伸手。
直到剧情过半,电影里刚结束了一场打戏的主角,跟他的美女搭档患难见真情,两人拥着吻着跌进列车包厢里。
暧昧的画面看得人脸红心跳,幸年不禁低下了头,为了掩饰尴尬,他又伸手去捏爆米花。意外的是,路绥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互相躲避了许久的两人再次在爆米花桶内碰到了手。
一瞬间,两人的手都僵住了。
影厅里响着电影里的暧昧声音,Alpha的信息素隐隐可闻,紧张的气息弥漫着,黑暗之中,一切旖旎到了极点。
而这似乎还不够,突然间,那只手穿进了幸年的指缝中,扣住了他的手。幸年脑袋一嗡,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路绥正目视前方,电影里的画面已经切换,荧幕的光亮映照着他的侧脸,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幸年只能感觉到,他那平日里干燥温暖的掌心,如今变得有些潮湿。
幸年迅速地抽回了手,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心里说不上是羞是愤,又或者兼而有之。他把气撒在了爆米花桶上,几乎还满着的桶被丢到地上,还被他往前踢了一脚。
“幸年。”路绥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声音隐在列车前进的响声中。
幸年知道他在看自己,但他故作高冷,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专心看电影。”
如他所愿,路绥没再说话。
最后,幸年浪费了一张电影票,片子后面讲了什么,他是一点也没看进去。
等到电影结束,影厅的灯重新亮起,失去了黑暗的遮掩,两人之间的尴尬无所遁形。幸年佯装淡定地问路绥:“所以K先生是反派对吧?”
“……好像是吧。”路绥也没看明白。
他看着幸年站起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幸年怕他提起刚刚的事,事实上,不管路绥怎么解释,他都会觉得尴尬,所以他选择逃避。
“快走吧。”幸年催促着,并且率先一步往外走。
“东西还没拿。”
幸年转回身,正好看到路绥将爆米花桶递到自己跟前,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谢谢。”他一把夺过,就头也不回地朝出口走去。
路绥轻轻一笑,缓步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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