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星期五的下午。

夏油家的门铃被按响。

厨房里忙碌的夏油夫人赶紧来到客厅，朝着卧室里十五岁正值青春期的儿子喊道：“杰，妈妈给你的请的家庭教师到了，快出来迎接，不要没礼貌。”

喊完之后，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在玄关处打开了房门。

“你好，夏油夫人。”

看到门外站着的女士时，夏油夫人的表情一怔。

站在门外的家庭教师有着在日本女性之中鹤立鸡群的身高，简约的红色贴身短袖和黑色的及膝A字版型的西装裙包裹住她高挑纤细的身材，手里提着黑色的公文包，黑色的及肩短发柔顺地垂落。

让夏油夫人惊讶的是她的脸。

在日本，夏油夫人很少见到这样的长相，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也许会是……尊贵？

鸦羽似的睫毛从眼头到眼尾逐渐纤长卷翘，凤眼暗藏凌厉，红色的方框眼镜勉强中和了一下锋芒。

阳光在她秀挺的鼻梁两侧落下阴影，她殷红的唇瓣勾起，露出了谦和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她脸上，依旧带着仿佛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

看着她，夏油夫人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少女时期购买过的画报上惊心动魄的雨中女郎。

“你……你好，你是小月？”夏油夫人结巴了一下，赶紧邀请小月进门。

她跟小月在电话里聊过很久，但见面却是头一遭。

“是的，夫人。”

小月在玄关处脱下自己三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换上了夏油夫人准备好的新拖鞋。

视线不经意地在这个自己即将工作的家庭中转了一圈儿，装修很普通，但是房子的面积不小，三室两厅。

卧室的一扇门突然打开，走出了一个少年。

小月略微惊讶地挑眉，打量着对方对于初三学生而言过于强健的体魄。

小月打量自己接下来的家教对象的同时，夏油杰也正在观察着眼前的女教师。

“老师好，我是夏油杰。”

虽然外表看上去有点儿像不良学生，但是意外地很懂礼貌。

看着朝自己鞠躬弯腰的夏油杰，小月也弯了弯腰：“我是小月，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夏油夫人为小月端来了一杯茶：“小月老师，我们家杰的事情想必您已经很清楚了，接下来就要拜托您了。”

夏油夫人眼中带着为人母的担忧和操心。

在早上十点左右接到这份工作的时候，小月就从夏油夫人的口中了解到了这位学生。

夏油杰，初三学生，在初三下学期以前，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我的儿子要是有杰一般懂事就好了”、“真羡慕您能生下像杰那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这种话听得夏油夫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然而就在初三马上即将毕业的时候，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夏油夫人疑惑难道叛逆期的影响真的会有这么大吗？

但是夏油杰的表现和叛逆期又不是完全相同。

这孩子从小就经常说有“奇怪的东西”在街上，但是夏油夫妻都只当作是小孩子的童言稚语。

后来愈演愈烈，他们只好带着杰去寺庙里参拜，希望杰能恢复正常。

去过寺庙之后，总算是没有再从杰的口中听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这让夫妻俩都松了一口气。

不妙的就是，最近，杰好像又恢复到了小时候，不仅成绩下降很多，而且经常逃课，找不到他的身影，回来的时候身上也会莫名带着伤。

夏油夫妇担心不已，这么关键的时期，只能拜托家庭教师能帮杰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何况，夏油夫人从小月老师的简历上了解到小月老师对叛逆期的孩子教育很有心得，这也是夏油夫人将希望寄托在小月身上的原因。

“请放心交给我吧，夫人。”

小月接过夏油夫人递过来的茶，朝着她点了点头，语气中的肯定给人极强的信心，像是一阵强心剂注入了夏油夫人的心底。

“谢谢。”

夏油夫人道谢之后，识趣地回到厨房不再打扰。

小月与夏油杰进入了卧室。

夏油杰的卧室很大，学习区、休息区划分得很明确。

靠窗的书桌前有两把椅子，一看就知道是贴心的夏油夫人提前准备的。

夏油杰这孩子很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街景，一言不发。

用礼貌的沉默来对母亲的所作所为表示不满。

做家庭教师，小月很有经验。

做正经的家庭教师，小月的经验为零。

但是她相信，人类世界的一切都难不住她。

“杰能看见怪物吗？”

小月决定从最关键的一点下手。

其实，她是站在夏油杰这边的，日本随处可见的那种‘怪物’，她也见到了不少。

不仅如此，遇到优质的，她还会吸收进黑魔棒作为愈合伤口的良药。

实话实说这种东西虽然没有威胁，但是长的的确很丑陋。

夏油杰的眼珠动了动，看向了身侧坐着的女老师。

女老师正翘着二郎腿，手臂撑在书桌上，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自己。

怎么说呢？

夏油杰对这个女老师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太像家庭教师”。

尽管对方的着装和气质都朝着家庭教师靠拢，但是身上那种不羁随性的气质太过惹眼，完全不是仅凭着装就能伪装起来的。

“是。”

夏油杰无所谓地回答。

但余光一直留意着女老师的神情变化。

小月点点头，像是了解了情况，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绘本，递给了夏油杰：“这是我准备的第一次见面的礼物，翻开看看吧。”

夏油杰没料到这样的发展，想到这是老师准备的礼物，他还是认真对待起来：“谢谢。”

他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瞳孔就缩成了针尖大小。

绘本上是栩栩如生的怪物模样，每一页都是不同的怪物，而这些怪物正是夏油杰能见到的怪物！

夏油杰立即抬眸，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小月老师。

小月见到他的反应，满意地笑了笑。

不枉她在来之前，中午满大街地抓这种东西，将其外形用魔法投射到绘本上。

至于恶意都被她吸收了。

“看来我们眼中见到的怪物是一样的。”

小月将魔法名片贴在了广告栏，没过半个小时就接到了不少的电话，魔法名片天生具有吸引人的力量。

择优选择后，小月只答应了两份薪资不错的工作，其中一份正是夏油夫人的委托。

两个人在电话里一拍即合，迅速敲定了下午的补习时间。

“小月老师也能看见？”

夏油杰呼吸急促，握着绘本的手隐隐发抖。

从小到大，能看见怪物的他就像是一个异类。

被周边的人嫌弃非议，甚至连双亲也无法忍受，带着他去寺庙。

这么多年，他终于见到了‘同类’。

“当然，”小月反应远没有夏油杰那么激动，她淡定地点点头，反问：“不然我怎么会上门做你的家庭教师？”

夏油杰猛地站起来，椅子差点儿被他带翻，被小月用脚勾回了原地。

夏油杰后退了两步，身影退入了窗户外阳关照不进来的阴影之中。

一双紫色的瞳孔在暗影之中流转着华光。

接着，黑色的阴影从他的体内延伸出来，逐渐被一只紫色的魔鬼鱼取代，魔鬼鱼浮现在他的身后。

整个过程，夏油杰一直在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小月老师。

小月转了转滑轮椅，靠在椅背上，手里的中性笔指了指夏油杰的身后，眼镜在阳光下晃过刺眼的白光：“这是你的能力吗？”

夏油杰眼眶有点儿红，不是假的。

小月老师没有骗他。

真的有人……能看到他眼中的世界！

“是……是我的能力。”

注意到夏油杰的声音有些颤抖，幻视自己小黑魔仙严莉莉的小月站起来，朝着魔鬼鱼伸出手。

魔鬼鱼温顺地任由她抚摸，这只魔鬼鱼长得还像个东西，小月在心里评价后问他：“你可以调伏这些怪物为你所用对吗？有数量上限吗？调伏方式是什么？”

夏油杰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月老师抚摸魔鬼鱼的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不带一丝犹豫和害怕，夏油杰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直到此刻，夏油杰彻底安心。

他带着数不尽的热情将自己的能力和经历全盘脱出：“我不知道有没有数量上限，但是调伏之后，它们的确顺从我的心意而动，目前我已经调伏了一百多只……”

“第一次调伏是在七岁的时候，我当时被一只怪物追杀，我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不想死，等我反应过来，那只咒灵就被我调伏了……”

“后来我对这种力量运用的越来越熟练，就开始更多地调伏怪物……”

“……”

他说了很多，迫不及待地想要倾诉自己从小到大有关怪物的经历，唯独没说他调伏的方式。

小月理解，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碰触的秘密空间。

“看来你比我想象得还厉害。”

在接到这份工作的时候，小月只以为对方能够看见，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量。

被夸奖了！

夏油杰瞳孔微微放大，下颌紧绷，浑身都涌起了一股热意。

每当他触及这种话题时，身边都只有嫌弃和可怕的眼神，从来没有……被夸奖过。

有‘同伴’的感觉，太好了。

“所以，夏油夫人所说的和不良打架受伤？其实是你在调伏的过程中受到的伤？”

小月推测道，重新坐回椅子上。

眼前的夏油杰点了点头，垂下眼帘，耳根泛红。

是为自己的弱小感到不好意思吗？

小月的目光从他发红的耳根收回来，继续追问：“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成绩下降，是不打算读高中吗？”

补课才是主题。

小月将话题拉到了主线任务上。

夏油杰显然一愣，反应过来后，慢慢地解释道：“因为看到怪物在伤害普通人，我无法做到坐视不管，所以在上课和救人之间面临冲突时，会选择救人……成绩我会很快追上的！”

他坐回了椅子上，跟小月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了高兴。

后面那一句话相当自信，小月见过夏油夫人提供的夏油杰从小到大的成绩单，夏油杰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自信也不是毫无源头。

让小月很在意的一点，是对方口中的“救人”。

在吞噬了黑暗之神古娜拉的力量后，小月虽然停下了对魔仙堡的进攻，并且对攻占魔仙堡失去了兴趣，但是不代表她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魔仙了。

这种麻烦事，她可没兴趣。

察觉到小月骤然变得有些冷淡的态度，夏油杰收回魔鬼鱼，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升起了淡淡的无措。

“好了，把你的课本拿出来吧，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该开始补课了。”

小月将公文包里的资料拿出来放在书桌上，顺手将公文包放在脚边靠着书桌腿。

她的椅子往前靠了靠，敲了敲失神的夏油杰的桌面，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夏油杰珍重地将绘本收起来，拿出了学校发的课本。

人类的知识对于小月来说，就算是不使用魔法，也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更何况是初中生的知识。

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小月放在桌前的迷你闹钟铃声响起。

夏油杰抬头，看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小月。

“今天的课程结束了，就算是要拯救世界，也不要忘记你学生的身份哦，夏油同学。”

小月将资料都收进了自己的公文包之中，站了起来，将椅子推回原地，用近乎调侃的语气提醒道。

毕竟她的任务就是帮助夏油杰成绩上升，如果夏油杰的成绩不见起色的话，她也会很苦恼的。

小月转身刚迈出两步，夏油杰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声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语速的加快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急切：“小月老师，明天也会过来吧？”

明天是周六，补课大部分都是在周末进行吧？

“抱歉，夏油同学，明天老师要给其他学生补课，下个周五再见吧。”

小月回头，虽然是抱歉，但是语气中却没有任何的歉意，仅仅是将抱歉作为毫无意义的语气词。

小月打开了夏油杰房间的门，正好跟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夏油夫人视线相对。

夏油夫人连忙邀请道：“小月老师，留下来一起用午餐吧？”

小月摇摇头，目光从饭厅桌上夏油夫人准备的丰盛午餐上划过，她不是人类，不需要进食。虽然进食也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危害，但是小月不想跟工作对象有过深的牵扯。

工作和生活需要明显的界限，哪怕是黑魔仙也非常认同人类总结的这个道理。

小月礼貌拒绝：“不了，夏油夫人，我接下来还有工作需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夏油夫人这下是真不好再邀请了，毕竟不能耽误小月老师的工作，她微微躬身：“麻烦您了，小月老师。”

小月有点儿厌恶这个国家过于夸张的礼仪，把本就复杂的人类世界搞得更加复杂，她微微点头：“不会，夏油夫人，再见。”

她走到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鞋，看了一眼站在卧室门口的夏油杰，朝着他弯了弯嘴角，转身离开。

离开夏油家，小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啧，真麻烦。

接下来有工作倒也不完全是借口，这份工作可比夏油家所给的薪酬高多了。

是京都那边的大户人家。

姓氏是禅院。

小香猪可爱，黑魔法就是好用，黑魔法就是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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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个黑魔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