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当承认自己没有脑子的时候,事情要容易得多。无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可以用脑子一抽来解释。或许发疯是生活常态,以至于疯子总能被谅解。

黎泛爬起来坐好,开始认真思考。

实话实说,他觉得最近,自己的精神状态总是在失去掌控。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说明他正逐渐发疯。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恰好,疯子也不知道。他或许约等于疯子。

他怀疑自己要走爸爸的老路。那个快要年过半百的Omega,每天总是疯疯癫癫。不过也正因为疯癫,他很少担忧,也从不会惧怕。

“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话里的每个字都像在叹息。

季谈凑到他身边,好奇地问:“控制不住小脑吗?”黎泛不吱声,只看着凑在跟前的脑袋发呆。季谈喜欢和人保持距离,对不同的人他自有一套距离标准。而他的距离是一段固定的直线。

离近了,他就会逃离;离远了,他又会靠近。

很让人折磨。

黎泛觉得他给他们规定的距离,应该算近的。

“我想知道……”黎泛开口道,“你为什么信任我。”

但季谈显然更好奇上一个问题:“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控制不住小脑。”

他的表情看起来莫名有些兴奋。

“我不知道。”黎泛无可奈何地摊手,“我从没有搞明白自己的身体过。以前我觉得自己搞明白了,现在又糊涂了。你是想问我对你有没有产生过**吗?好吧……我先诚实一点,有。”

话音刚落,季谈就像根可伸缩弹簧,‘蹦’地离远了些。

他看着因为慌乱而两眼乱瞟的季谈,忍不住抠自己的手指。“你满意了?”他强迫自己和季谈对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不关心,也不想听。”黎泛打断他的话,“现在,我希望你诚实一点,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很简单啊,你自己不知道吗?”季谈反问。

黎泛开始不耐烦:“别跟我耍小聪明……”

“停!”季谈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格外夸张。黎泛依言停下,空气凝滞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吐字:“幼不幼稚?非要报复回来……以后不会再打断你说话了,行了吧?”

“我们在不听人话上半斤八两。”季谈笑得眼睛眯起来。

他想要站起,但阁楼又窄又矮,只能弓着腰跨过好不容易平稳的矮桌。黎泛沉默地看他从自己面前经过。到门口的时候,季谈拍拍发顶的灰尘,小心翼翼对黎泛说:

“别误会,我就是不想气氛太压抑了。你好像很迷茫。但是我相信你,真的,不要有太大压力。不管你做出多不合常理的事,我都相信你。”

黎泛突兀地笑了声:“你相信什么?”

“你就是你,不会是别人。”

黎泛又沉默了几瞬。半晌,他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可能是别人?这世界不会有那样离谱的事。”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季谈,“我知道你有时候会偷窥我。”

“哈?”季谈大为震撼,张开的嘴好半天没合上。“好冤枉,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缺德事?”

“没有吗?”黎泛似乎也不太确定,犹豫了一会儿,眉头都皱成乱麻。“但是,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什么地方盯着我……”

他这话不像是开玩笑,季谈正色起来,但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在偷窥。他虽然经常在感官中去感知黎泛,但都是隐晦得不能再隐晦的打量,黎泛若是连这都能察觉的话,那灵感有些过于高了吧?

不知为何,他对自己的‘隐蔽性’有着没来由的自信。

这时候他思绪一卡,讶然‘灵感’一词,居然如此顺理成章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而且,‘眼睛’的描述,勾起了季谈就近的联想——沉眠中的西糖。

莫非,黎泛感知到的眼睛就是西糖?这完全说得通,西糖一直借由他的眼睛观察,对被观察者而言,可不就是窥视嘛?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但西糖的存在不可能被挑明。

他只好眨眼睛,故作无辜地安慰:“或许是你太敏感了?”

“我不知道……我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就好像灵魂被看透一样。”

“这世界真的有灵魂吗?”

黎泛摇摇头,轻声道:“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季谈在门口踌躇片刻,转身走开了。矮桌上散落着没有整理好的干草药,黎泛静静不动,过了一会儿后,又像重启一样缓缓行动起来,心不在焉地将草药分门别类。

角落里的一支干花,被他捡起。

这时候,他依稀记起自己反常的起因——他在季谈的身上闻到了这支干花的香气。这种花名为赫利,至于它的效用,季谈之前就已经体验过了,通过吃下去的方式。

赫利花算是违禁植物之一。但它违禁并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濒危。

现在已经极难在野外看到赫利花,但黎泛有自己的渠道。当然,也不止他一个人有渠道就是了。

但赫利花在十几年前并不稀有。那时候,赫利花作为信息素诱导剂的主要成分之一,几乎随处可见。至于赫利为什么从泛滥成灾到寥寥无几,似乎发生在一夜之间。

它的消失就好像昭示着,AO的时代已经过去。政/权的翻天覆地仿佛也在一夜之间。

黎泛最近总是回忆起从前,连带着看人的眼光也发生了变化。他逐渐习惯季谈不合常理的举动,当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时,他会比赚了钱还要高兴。

他还记得曾经问季谈为什么总是纵容自己,季谈挤眉弄眼地开玩笑:因为你难伺候。这话在黎泛听来半真半假。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同理,喜欢提要求、喜欢耍脾气的总能得到更多特权,不争不抢往往容易被忽视。

这对季谈来说也不例外。

他是个被动的人,就像一面镜子,根据别人对他的态度来决定自己的态度。越是直白的善恶,他越是如鱼得水。

而黎泛对他来说足够复杂。

所以‘难伺候’,也是‘难以应对’,是要更加谨慎对待的对象。在季谈面前越是卑微,就越是被遗忘。他不会过多在意在自己的生命,留不下多少印记的人。

黎泛的眼珠颤动了一下,他的呼吸突然沉重起来。后知后觉地,他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红晕爬山虎一样染上他的双颊,他的眼神不自觉瞟向刚刚季谈所在的地方。

他没有过多犹豫,就挪到那个位置,然后单手撑起了下巴。

半晌,他忽然颦眉,半张脸埋进掌心,从指缝流露出些许难堪来。

他还是无法忽视那一瞬间的感觉。

无论怎样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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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长,但再长也有结束的时候。而通常,季节的变换就跟快要成熟的水果一样,快得不可思议,似乎下一秒就要熟透烂掉。

当院落中心的大树开始泛黄时,季谈被黎泛撵去清扫落叶。

“这该我干吗?”他不想去。

“该我干。”

“那你为什么不做?”季谈问完就缩缩脖子,看着面前的人对他笑了笑,不由分说把工具塞他手里。他只好叹口气,正要交接光荣的劳动时,一个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随着门框喀拉一声响,话语冲出此人的嘴巴:

“快、快来看!医院出、出结果了!”

话说完季谈才看清这人的脸,是楼下的Alpha。这个院子几乎都是Alpha,只有几个Beta家庭夹杂其中,就好像无籽西瓜里的西瓜籽。

这个Alpha叫……季谈记不清,因为这是个很普通的Alpha,就算性别是Alpha,也经常淹没在人堆里。只有这种时候他会记起来这人是Alpha——他会和所有Alpha一样,对医院的结果提心吊胆。

“呵。”

季谈身边的黎泛扔下嘲讽的单字,利落转身走了。看到他顺便带走了扫把,季谈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自己不用进行义务劳动了。

刚刚算漏了一个人,黎泛虽然是个Alpha,但他不会对医院的结果提心吊胆——他可以说是毫不关心。

曾在一个月前,黎泛被告知要到医院复检。于是他和季谈再去了一次,得到了‘一切正常’的结论。之后,他特意单独去了自己常去的诊所,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不管怎么样,起码你不会被抓成信息素异常典型了。”季谈安慰他,因为到家后,黎泛的状态一直不太乐观。

但黎泛并未领情。“你话好多。好烦。”他不客气地说。

于是季谈闭了嘴。

长久的沉默折磨着黎泛。直到快要熄灯,他来到季谈‘床’前,垂头央求道:“……吱个声?”

季谈张嘴就来:“吱。”

这点小小的隔阂就这样被悄悄抹过。但黎泛自此就表现得对结果毫不在意,起码在季谈面前闭口不谈——医院的结果,就是在医院录入信息素样本的Alpha,和与之对应匹配的Omega公示结果。

起码在名义上,这对AO是法定的天选伴侣,将同步发情期,产生帮扶关系。也无怪乎这些Alpha这么兴奋。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

季谈已经听到陈子鸿在门外的骂街声了。这个Alpha是个同性恋,专注骚扰Alpha一百年,曾多次戳爆黎泛的车胎,被季谈逮到一次揍一次之后,就老实了。

刚开始他还造谣两人的关系,但真被揍痛后,就夹起尾巴做人,见到季谈都绕着走。

季谈很欣慰。可见世上真正的M还是少见,大多数自诩为受虐狂的,一旦真正威胁到生命的时候,就怂了。

但他身边的确存在一个真正的M。自从上次集会一别,卷毛不知从哪里摸到他的住处,隔三岔五在季谈的必经之路蹲守,主打一个神出鬼没。

季谈拿他没办法。因为这人越打他越兴奋,越痛越激动,季谈生怕他叫着叫着下一秒噶过去。抽死Beta要负法律责任,所以渐渐的,季谈就不打他了,只让他离自己远点。

言归正传,医院的结果出来了,季谈自己反而是最想知道的那个。

报信的Alpha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他当即决定自己动身前往医院。在医院查询相关匹配信息,必须要本人在场。

刚好,他就是本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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