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夜森林深处，有一座与外界隔绝的王宫。

那里住着一位不会流泪、也不会微笑的王子。

伊莱亚斯胸前悬着一枚冰晶，寒冷、透明，那是他被冰冻的心。

“哭泣是什么感觉？开心是什么感觉？”

他常常这样问。

侍从们回答不出，只能低头。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冰晶并不是普通饰物。

它是咒语的核心，将王子的记忆、痛苦、喜悦，一并冻结。

留下的，只是一个美丽却空洞的灵魂。

直到那位诗人走进宫门。

凯尔从七重山脉而来。

他背着琴，肩头停着一只罕见的荆棘鸟。

传说这种鸟一生只唱一次歌，而那一次，就是它生命的谢幕。

宫廷中，凯尔躬身行礼，抬头时眼眸明亮。

“殿下，”他说，“我为您带来了一个故事。”

伊莱亚斯漠然而静：“讲吧。”

那话语柔和、绵长、奇异的仿佛能触及灵魂。

王子胸前的冰晶，出现第一道细小的裂痕。

而凯尔肩头的荆棘鸟，忽然展开翅膀，发出生平第一次啼鸣。

宫廷巫师踉跄后退：“这不可能……”

凯尔却只是望向王子。

从那天起，凯尔被允许留在宫廷。

每天，他会为王子讲一个故事。

他讲海底沉眠的珍珠泪。

讲沙漠深处的幻影绿洲。

讲高山之巅孤独绽放的雪莲。

每一个故事，都让冰晶多一道裂痕。

深夜的花园里，伊莱亚斯看见凯尔正俯身给荆棘鸟喂食。

月光落在诗人的侧脸上，却让王子移不开眼。

“为什么它会为我歌唱？”伊莱亚斯问。

凯尔抬头，眼中情绪深得像是一汪深湖。

“因为它认出了您。”

他轻轻说，“就像我一样。”

“认出了什么？”

“认出了我一直在寻找的人。”

那一刻，王子第一次感到胸口刺痛，那是一种陌生、却让他无法呼吸的感觉。

随着冰晶一点点融化，被封存的记忆浮了上来。

他想起幼年时在边境遇见的少年，那个陪他爬树、撒野、看星星的人。

那个说要带他走遍天下、见遍所有风景的人。

“我们立过誓。”

凯尔温柔地说，“你忘了，我却一直记着。”

而最残酷的记忆终于浮现。

冰晶的诅咒，并非女巫的恶意。

是当年母后死在叛军剑下时，幼的伊莱亚斯无法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乞求巫师封住他的情感，让他不再哭泣。

“如果我解开咒语……”伊莱亚斯声音颤抖，“代价是什么？”

老巫师沉默许久：

“当冰晶完全融化，你会重新感受到所有情绪，包括被延迟的痛苦、悲伤和恐惧。”

就在王子的心逐渐苏醒之时，敌国也逐渐逼近。

他们得知王子的天赋会随情感解冻苏醒，那种魔法，是足以左右一场战争的力量。

风雨交加的夜晚，刺客悄无声息地潜入寝宫。

毒箭划破空气。

在伊莱亚斯来不及反应之前，

凯尔扑上前，用身体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荆棘鸟惊叫着飞起，

翅膀带着血，划过夜空。

“不……”

伊莱亚斯抱住将要倒下的凯尔，

感受到胸前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凯尔的眼神温柔：

“现在你会明白……什么是哭泣了。”

冰晶碎裂的一瞬，

滚烫的泪水从王子眼角滑落。

他的心被封印以来的第一滴泪。

魔力如潮水般爆发，

将所有刺客震飞，但也无法逆转凯尔渐失的呼吸。

巫师颤抖着揭开真相：

凯尔不是普通人类。

他是荊棘鳥的化身。

为陪伴不会哭泣的王子，

自愿取了人形，被巫术禁锢，再无法歌唱。

直到遇见伊莱亚斯，魔法因真爱松动，他才短暂恢复鸟形与歌声。

而当他的生命消逝，人形终将回归为真正的荆棘鸟。

伊莱亚斯抱着凯尔的身体，声音几乎破碎：

“你本可以自由地飞翔……”

就在他泪如雨下时，凯尔的身体化作万千光点。

光芒凝聚成一只小小的荆棘鸟，

落在王子的掌心。

它抬头，看他最后一眼。

然后张开喙，发出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歌唱。

这歌声足以让玫瑰在严冬中开放，让听见的人无不流下泪水。

当最后一个音调消失，荆棘鸟缓缓化作一颗温热的红宝石。

伊莱亚斯将那颗宝石镶嵌在自己日后的王冠中央。

他登上王位，成为历史上最温柔的国王。

他终生未娶，将心封在回忆里。

每年，在凯尔离去的那一夜，

人们总会看见国王独自站在塔楼上。

月光为他披上银色，

人的生命，又短暂，又长。

就像荆棘鸟的歌声。

短暂，却永恒。

灵感来源于《菲尔夏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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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荆棘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