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不识忙着后厨，冷面负责前厅外加早晚买菜，门口写家书的摊子没人照看，好些人来了几次都扑了个空。

狄不识原想着把摊子歇了算了，但那日有人守到他们客栈打烊也要寄封信出去，狄不识终归是于心不忍，趁着客少的空隙替他们写一封。

明镜就是这时候来的，他背在身后的手里捏着一个卷成圆筒的物件，看着狄不识仔细擦净手上的水渍提笔写下“见字如晤”。

狄不识写完一封信提起来吹了吹，却被明镜无情吐槽：“你这字写得也不怎么样嘛。”

且不说狄不识为了隐藏字迹刻意写得随意了点，何况他在百忙之中抽点时间过来写封信，丑点也能理解吧？

“你写得好你来写。”狄不识抬头呛了一句，示意来客将三文钱放进桌上小碗里，将封好的信递过去。

等狄不识起身，他迅速转换身份，端起双手微笑着询问明镜：“客官，吃点什么？”

“今天不吃，我把这给你就出去巡街了。”明镜把一直藏在身后的物件抖落出来，是他之前承诺的锦旗。

上面写着：舍生取义天下无双狄不识，为民除害街坊楷模小破栈。

狄不识接过来一看，非常满意：“谢谢你啊，帮我挂那边墙上就好，我这忙着呢。”

“诶，稍等片刻。”明镜拦住狄不识，扯着他坐下，又把锦旗塞到他怀里：“这东西送出去了得有个记录，到时候我上报给衙门，人家才给我报销。”

狄不识一头雾水：“怎么记录？”

一位画师背着画板从明镜身后走出来：“我是衙门的画师。”

“谢谢衙门对我的肯定。”狄不识腾地起身，把锦旗还给明镜，深深鞠了一躬：“这面锦旗送得真的太及时了啊，我刚好要忙死了，你直接烧给我吧。”

说完，狄不识看了眼画师：“画师是吧，额，您稍等啊。”

狄不识头也不回进了厨房，然后飞快地铲了块碎木炭盛在铜盆里端出来：“你照着这个画吧，我烧完差不多也是这样。”

明镜跟画师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没事我先忙了啊，大家太捧场了，生意兴隆，有些招待不周，见谅。”狄不识合掌道歉一边说一边退。

直到掀开后院的帘子，明镜消失在视线里，狄不识才重重舒了口气，擦了擦手上沾到的炭灰吐槽：“都什么事啊这是！”

第二日中午明镜又来了，坐在门口的桌子上把玩着那根不值钱的毛笔。

狄不识卖力地擦着桌子，不是很懂明镜饭点来饭店不吃饭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已经让你画了记录交差吗？”

明镜点头：“是啊，这不是来做做兼职，挣点小钱嘛。”

狄不识将自己这个小破栈上下打量了一番，奇怪地问：“我这里哪里有兼职？你不用巡街了吗？”

“之前人手不够才安排我去巡街，今儿来了俩新人，让他们去了。”明镜说着摇了摇手里的毛笔，继续跟狄不识谈生意：“我帮你写信，三文钱分我一文如何？”

狄不识面露迟疑，对于明镜这种明着抢人饭碗的行为属实没想到：“不至于吧阿镜，你俸禄不够使吗？”

“那点钱只能让我小有存款，抓住一切机会挣钱才有发财的可能嘛。”明镜昂起脑袋，骄傲地摇了摇。

狄不识把抹布放好，坐在他对面语重心长地说：“你坐在这里写家书是发不了财的。有这点时间和墨水，你不如回去多读点书。”

“你得考功名才行啊。”狄不识冲他挑了挑眉，从柜台上拿起算盘打了起来：“你现在月钱多少？”

明镜不动声色地放下毛笔回道：“每月一两，衙门包吃包住但我嘴挑，所以来你这里打打牙祭。”

狄不识手指微动，算盘珠子打得飞起：“明兄，这不行啊。我给你算笔账，你每日在我这里吃喝就按最高标准来，早上锅包肉，中午酱肘子，晚上大锅肉汤……”

还没打完锅包肉汤的个位数，明镜赶紧拦住狄不识：“实不相瞒，上次那歹人抓住了，我的补贴没有了，你按最低的给我算。”

狄不识轻咳两声，重新打起算盘珠子：“早上清茶一盏，中午清茶一盏，晚上清茶一盏，每日三文钱，每月就是九十文钱，一年就是一千零八十文钱，也就是一两银子又八十枚铜板。而你月钱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单是喝茶你就在我这花掉一个月的俸禄，除非你回衙门吃大锅饭。”

明镜听他这么一算，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也才二十出头，跟后世的大学生一个年纪，恩格尔系数这么高再正常不过了。

“倘若，你通过发奋读书考中了状元，那你一个月的俸禄最少是一百五十两。十二两银子算什么？下个月就挣回来了，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明镜听了两眼放光，要是他考上功名，再来狄不识这里吃饭不久可以撒开点单了？

狄不识轻轻一笑：“若你真有了功名，还愿意屈尊降贵来我这小店吃饭，我再给你打五折，划不划算？”

“划算。”明镜重重点了点头，起身目光坚定地朝外面大喊一声，直抒胸臆：“娘亲！我要好好读书！一定考取功名！”

“太好了。”狄不识端起茶杯，欣慰地吹了吹，仰头笑道：“又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