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等江枕西再出现在范无求谢成安两人眼前时,沾了一身的泥,像在地上滚了一圈。

她喘着粗气手撑腰,手指着刚才跑来的方向,一句话说的断断续:“时微寒遇上麻烦了,她让你们快去帮忙。”

时微寒:我明明不是这么说的-_-

原本出现在两人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范无求抬头望谢成安一眼,手拍拍他肩,留下一句“人交给你照顾”就走了。

话还没说完呢!江枕西指着她离开的背影,哎哎了两声,回头望谢成安:“你是范无求吗?”

“不是。”谢成安摇头。

“那不对啊,她说让我来找范无求,让我老实待她身边啊。”

没曾想这人还是一根筋啊。

“江小姐,我亦有保护你的能力。”谢成安脸上带着笑,江枕西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发毛。

她只能用呵呵两声笑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脚步不留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谢成安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勾起了嘴角。

“额……那个,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江枕西瞥了眼站一旁的谢成安,抬手摸了下眉毛。

“请问。”

他的声音真的很适合去读唐诗宋词还有文言文,肯定很符合那群孩子对古文里文人风骨的想象。

“那个……就是,我们得一直站在这儿吗?”

江枕西四下望了眼,不晓得是因为时微寒不在她身边还是怎么着,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兰姜,有些让人难受。

顺着她目光往下,笔直落在那具早已腐烂的尸身上,谢成安笑着摇头:“倒是不必一直待在这儿。”

脑袋有了一段时间的空白,踉跄着步子,谢成安扶住她手臂,把人带去长凳,坐着让她缓缓神。

几乎是踩着她坐下的瞬间,一大群人突然从来的那条路走上院坝,又马不停歇的往另一边赶。

“他们是看不到我们吗?”

江枕西疑惑着望了眼自己的手,依旧脏兮兮的样子,扭头往站在屋檐下的人瞧去。

“暂时封闭了他们的感官,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

“你叫什么名字?”江枕西问。

谢成安回头,背身在光亮里让她瞧不清面上表情,他说:“我叫谢成安。”

咽了下嗓子,江枕西这才回过味来。

“你们二位莫非就是范谢将军?”

“江小姐既然是时大人的朋友,倒不用唤我二人如此尊敬,喊名姓即可。”

连连摆手以示拒绝,这可要不得,怎么能唤名姓呢,这可是大不敬的啊。

在凳子上坐了很久,膝盖被手弄得很脏,目光在谢成安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她问:“七爷你不去帮忙吗?”

七爷?谢成安回头瞧她,没想到倒是个懂行的人。

“不用,有那两位在,足够了。”

人还没出现就听见急匆匆的喊声,有被吓到的,也有在帮忙维持镇定的,可说到底还是在害怕。

他们又回来了,一大群人围在院坝上,激烈的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个年轻人模样的女生开口稳定住混乱的局面,从这些人的称呼上能听出来她是这个村村长。

“不管姜奶奶究竟是因为啥子才摔下去,我们碰上这样滴事儿,第一时间就应该报警,晓得不。”

“要是万一是一些流窜在外的逃犯干的,你们哪个能保证人走了?能保证对村子里其他人没得安全危害?”

这村长说话很厉害嘛,把大家的利益都绑在一根绳上,就算有不同的声音,也会被淹没在多数之下。

在众人的瞩目下村长拨通了报警电话,江枕西转过头去,目光遥遥望着沐暖坟墓的位置。

风卷起一地树叶,才腾空不过几毫厘又落回地上,人们在等待的时候窃窃私语,江枕西出神的望着。

也不晓得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混入界限的范无求挡在时微寒身前,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兰姜,她正在被执念给侵蚀,身躯最后点点灰色也快要消失了。

“你对沐暖心里有恨,而这份恨转嫁到了和她长得相似的江枕西身上。”

“你的谎言其实很拙劣,只不过让你意外的是我竟然会同意你能把江枕西带来这边。”

兰姜身形变得巨大,范无求抬头握紧手里哭丧棒,听着时微寒的话,侧眸瞥她一眼。

“那你既然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让她跟着我来?她要是死在我手上,你也难逃干系。”

她声音变得难听,叠成了二重奏,刺耳朵的很。

时微寒手落在范无求肩膀,嘴角扬起笑,她说:“总要碰了壁才晓得有些事不该做,况且,有我在,保她一个人还是能做到。”

“不过我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一个如此纯良的魂魄,是怎么做到这么快执念化的?”

“镀金身。”

血留在范无求肩上,听着她口中祭语,范无求嘴角的笑再也压制不住。

“什么要求?打散还是怎么着?”

“恢复原样就行,别把它弄死了。”

毕竟有趣的事儿还没有着落,可不能让它就这么死了。

几个来回间,战局落了下来,一个普通的小鬼,除了能对环境完成一点破坏,没什么实际伤害,隔靴搔痒罢了。

她又恢复了之前那股淡淡的灰色,跌坐在水里,泛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从范无求手里伸出的锁链牢牢束缚住它四肢和脖颈,被迫抬起头仰望朝她靠近的人。

“你之前和谁接触过?”

时微寒在兰姜的记忆里看不见这个人,但她晓得这段记忆存在,可她探寻不到。

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强的能力,连她都要忌惮三分。

是,她吗?

兰姜直视着她的双眸,眼里荡漾出一点别样的情绪。

“不记得了。”

“与其说是不记得,不如说是你们之间做了交易吧。”时微寒眼里是笃定的神情,“她从你这里想得到什么?”

“想得到什么?”兰姜念叨了三遍,随即脸上出现笑,很大的笑,她说,“你很清楚,不是吗?”

“当然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啊 。”

时微寒只是微蹙一下眉,没表露出什么神情。

“范无求。”

往后撤步唤了声身后人的名字,束缚在兰姜身上的锁链消失,转而掀起一层类似薄纱的东西罩在她身上。

是范无求的法衣,一件纯白衣衫。

兰姜身形猛地炸裂开来,笼罩在法衣下的碎屑慢慢消散,时微寒转过头看着那瘫软的薄纱。

它没有完全归于寂静,还有什么东西在扭动着身躯,发出一两下小声哼唧。

“它怎么突然就炸了?”范无求脑子发懵,刚只顾着回应听她俩说话去了,有一点走神。

时微寒往前几步,蹲着身子伸手在那法衣里摸了阵儿,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绕在一起,像个小煤炭球子,用力攥紧。

“有人在她脑子里使了禁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套不着什么有用的东西,自然不会把人留下。”

范无求挑了下右边眉毛,问时微寒:“你怎么知道?”

“偶尔用过。”

哼,也就只有这人能这么冷静的说出一件不该做的事。

“怎么办,人成这样了,我们怎么和上头交代?”

“怎么交代?他们不早就知道了嘛,不然做什么派你们两个人来。要说让你们意外的,不是我的出现吗?”

“不,准确来说,让我们最惊讶的是你和江小姐的关系。”

时微寒起身,把兰姜残魂化作银色的硬币放范无求手里,问她:“我们有什么关系?”

范无求一句话就把幕后之人给出卖了:“我们刚才问过路大人了,她说江小姐是您的引路人。”

谢成安:啊?什么时候成我们了?

路眠沙:Excuse me?这就卖了?

时微寒:还真是一点嘴都管不了啊。

“你不是爱说闲话的人。”

这算是承认了吗?

周遭界限消失,她们又现身在了那个山头,时微寒一抬手,刚才被兰姜破坏的地方又恢复如初,和以前一样。

“明白,这事除了我们不能有其他人知道,对吧?”范无求手动闭麦,不过又有点好奇:“您想法是什么样的?答应还是不答应?”

两人往回走,路边挤满了人,坡下拉起了警戒线,看闲事的人议论纷纷。

从人群里经过,不晓得突然哪里吹来了一阵冷风,让听别人说话的村民直觉得后背发凉。

时微寒手扶过枯了的枝条,觉得有点冷,又揣进兜里:“不晓得。”

“不晓得?”范无求脸上是和路眠沙听见这话时一个表情,说不出的震惊,“我以为您基本上和这词儿无缘了呢。”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她嘴里听见这东西。

“你我也算活了很久的人了,有些东西再等等也不是不能见到,毕竟时间对我们来说,才走了一小部分。”

“可您一点想法都没有吗?”范无求又问。

时微寒挑眉,扭头望她一眼,反而问道:“做什么对这事这么紧追不舍?就那么想知道?”

听着她话里有一丝丝的笑,范无求踩上最后一点边界线,给了回答:“因为过去几百年的时间里,您不会像这样我们被情感所束缚,一直都是那个例外的人。”

“是个例外吗?”时微寒轻声喃喃道。

没人能笑着接受拒绝,在结果注定之前,还有一个比它好千倍万倍的选项落在名单上。

可就是这样才会难受,所有的好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只有独一份,落在谁身上都不免觉得不好。

所以,对她来说,一个好的办法就是在做选择之前,直接选择结束,只要不开始,一切能做的选择都丧失掉了主体,成了一纸空谈。

做这个他们眼中的例外,好,也不好,好在少了些被问及的烦恼,不好在,或许将来会受到诸多阻挠。

“原来在你们眼里,我是这个样子。”

额,这话要怎么接啊,接不了那就只能报以沉默,毕竟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江枕西等的很无聊,看着一群人来,又看着一群人走,始终都等不到,心里毛焦火辣的,有点不是滋味。

“那个,七爷,要不我们去瞧瞧情况吧,万一打不过我们还能帮帮忙不是。”

谢成安看了眼日头,还有三个身子它就又要隐去身形,换了黑夜要粉墨登场。

“我们?”他回头睨了江枕西一眼,疑惑着出声。

额,这个时候了抓什么字眼啊。“害,那不主要还是仰仗您吗?”江枕西摆手打哈哈。

“不用去,她们已经回来了。”

脑袋没来由的一阵晕眩,支了身子抬头往前看,还真瞧见她们走过来。

江枕西起身,那股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猛地往前栽去。

天呐,这一下弄下去她的脑袋不得磕出好几个包来,救命。

闭眸接受命运的安排,可它好像临时又生了悔,把这安排给撤销了。

睁开眼,扭头望去是乌黑长发披散在肩,鼻尖有股淡淡香气,啊,有好心人来救她了,真好。

“啊,我的脑袋好晕,麻烦你再扶我一下,谢谢。”

江枕西安心的靠在她肩上,正当心里美滋滋时,这人冷不丁来了一句。

“不怕折寿了?”

这话吓得她一个激灵从时微寒身上离开,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一只手按着她肩膀,一只手扶着脑袋。

“嗯,不怕了。”也没心情去感到害怕。

她现在感觉糟糕透了,不止脑袋晕,而且心口还很不舒服,有种莫名心悸的慌张和不安。

拇指划出一滴鲜血,轻擦在江枕西额头:“睡吧。”

顿时身子失了力倒进她怀里,牢牢扶住她腰,让人不至于摔下去。

“你的阴气又控制不住了?”眉头一拧,朝谢成安看去。

原来是他的阴气在作祟吗。“抱歉,它又失控了。”

一张黄符打在他额头又瞬间消散,看着氤氲在他周围的黑气变淡,时微寒问:“还没找到有用的法子?”

都在摇头,没能给出答案。

“不一定得拘泥于那一小方书籍。尽快把兰姜的魂魄带回去,后面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她的身影消失,留下谢成安和范无求面面相觑。

谢成安眨巴眼,带着木讷:“我怎么感觉时大人好像有点生气?”是错觉吗?

“可能有吧。”范无求耸肩,撇了下眼神。

毕竟谁让你浑身染发的阴气影响到了别人,不生气才怪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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